第19章 我有狂犬病
短暫的沉默過後,燕永安壓抑著怒氣質問道,“燕奇,你知道你剛剛都做了什麼嗎?”
哪怕經過在會議室的變動已經有了兒子不在掌控中的預感,但他還在做垂死掙扎,在私事上一塌糊塗的燕永安在公事上卻自有一番精明,就目前情況來看,跟擁有絕對控制權的兒子叫板絕對討不到好,這讓他憤怒無力的同時又覺得屈辱。
郝日天幾乎是以欣賞的目光看著燕永安此刻的神情,他眼中仿佛帶著笑意,表情卻是漫不經心的,伸手掏了一根煙出來,打火機哢嗒的一聲,火苗燃起,表情在燃起的火苗背後顯得朦朧起來。
收回視線,郝日天將煙頭放在燃起的火苗上,動作慢悠悠的將煙點著,打火機被他隨手扔在辦公桌上,煙雖然被點著了,但他並沒有抽的意思,只是將燃燒的香煙稍微湊近鼻端,嗅了嗅冉冉升起的煙霧。
唔,是熟悉的氣味,每次跟衛子琛接吻的時候總會感受到這股微苦卻又讓他熱血沸騰的氣味,他雖然不抽煙,但時間久了,反倒是有些喜歡聞到這股味道了,也不枉他特意買了同一個牌子的香煙,偶爾點著聞一聞。
嗅了幾下之後,郝日天散漫的目光終於轉向燕永安,燕永安此時額角青筋暴跳,已經在忍耐的極限了,被郝日天這副不將他看在眼裡的姿態氣的心口都有點發疼。
“哦,我還當什麼大事,不就解雇幾個只拿工資卻不幹正事的員工麼,那麼點小事,有必要這麼大反應嗎?”郝日天彈了彈煙灰,語氣疑惑又不解,對燕永安這副小題大做的樣子好似很頭疼。
燕永安氣怒道,“小事?你這才剛上任就隨便解雇公司員工,以後還有誰願意好好給你工作,你到底太年輕,對公司這一套沒有經驗……”
一連串的理由都無比正當,還全都將自己擺放在了長輩和上位者的位置,就好像真的是因為郝日天太沒規矩而在諄諄善誘的勸導他回到正途。
郝日天也不打斷他,看著煙身一點點的變短,表情懶懶的就差掏掏耳朵了,等燕永安停下後,他輕飄飄的回道,“那還不簡單?誰不願意幹辭職就是了,到時候我再召新員工就是,我這麼大一個公司不擔心沒人願意來應聘。”
簡單一句話直接將燕永安堵死。
燕永安目光沉沉的盯著郝日天,仿佛第一天認識這個兒子,無論是搪塞他還是真的那樣想,他們都沒有再溝通下去的必要了。
董事長上任第一天,同樓層的工作人員都目睹了總裁跟董事長在辦公室待了一段時間後出來時隱怒的表情,不少人心裡都忐忑不已,董事長跟總裁不和,他們這些池魚會不會遭殃啊?!
在接下來一個禮拜內,公司上下所有員工清楚的知道,他們這些池魚根本就不會遭殃,董事長雖然年輕,卻用雷霆手段將公司上下清洗了一遍,將公司一些毒瘤全都拔出的同時,有能力有才華又替公司做了不少事的人也升了職,整個公司不止沒因為董事長上任有什麼不妥,反而越發蒸蒸日上。
更別提在公司煥然一新的同時,董事長又拿下了好幾個大的合作專案,辦好這些專案絕對能給公司帶來極大的利益,至此再也沒人懷疑董事長的能力和手段。
程年在將從袁文玉那裡剮來的一百萬花完之後,手頭很快就又缺錢了,他習慣性的又要去袁文玉那裡要錢,已經被郝日天逼得焦頭爛額的袁文玉哪有錢給他,兩人爆發了一次爭吵後不歡而散,程年卻也意外得知了郝日天已經繼承了公司,並且在公司站穩跟腳的事實。
他頓時就將主意打到了郝日天身上,準備先行哄騙,哄騙不成的話,乾脆將袁文玉要他做的事捅給郝日天知道,賣個慘,從郝日天手裡敲上一大筆也是可行的。
有了這個打算,程年很快就行動起來了,他直接打車前往燕氏,自從郝日天接手了公司後,他就一直沒再回過燕家,程年也是好幾次堵人不成才知道這一情況的,既然堵不到人,那就只能主動出擊了。
……
“燕董,程年出了車禍,現在正在第一醫院。”唐琦在出了車禍的第一時間就來通知郝日天,沒有半點耽擱,因為董事長要求過,程年如果出了意外一定要第一時間來報。
其實他對董事長如此關注一個遠了不知道多少房的表哥如此上心很是不解,在他看來,那個程年跟燕董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根本就是凡人與天才的天差地別,完全沒有交集的必要。
只是他心裡雖然這樣想,但還是嚴格執行了董事長的命令,一直派人盯著程年的動向,這才能在出了意外的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郝日天眼底精光一閃而過,“肇事者有沒有抓住?”
唐琦一絲不苟回道,“肇事者撞人之後逃逸,不過事發時距離我們公司不遠,我派去盯著程年的人記住了車牌號碼,也報了警。”
郝日天神情一下子變得悠然起來,半晌,起身道,“做得很好,跟我去醫院瞧瞧。”
帶著唐琦和兩個保鏢,郝日天很快抵達了第一醫院,跟程年也算是前後腳進了醫院,就差了幾分鐘時間。
因為程年是剛出了車禍送來的,所以唐琦報了程年的情況後很快就被帶到了手術室外面,郝日天還跟主刀醫生碰了個面,他表情急切又擔憂的對主刀醫生請求道,“醫生,請盡全力救我表哥一命,無論什麼代價都可以。”
這是他第一次稱呼程年表哥,也會是最後一次。
帶著口罩的主刀醫生嚴肅道,“應該的。”
手術室已經關閉,手術進行中的紅燈亮的刺目,郝日天就坐在外面的走廊上等候,在手術進行了十幾分鐘的時候,有員警找了過來。“你是病人家屬?”四個員警,三男一女,問話的正是其中唯一的女員警,正站在郝日天面前。
郝日天抬頭,眼眶有些微紅,表情沉痛的點了點頭,並未答話。
員警也能理解他的情緒,並未勉強,只是神情嚴肅道,“請問你能做得了病人的主嗎?肇事者已經被抓住了,但我們懷疑這場車禍是刻意謀殺,所以需要進一步調查,希望能得到病人家屬的配合。”
郝日天看上去震驚極了,“謀殺?是誰要殺我表哥?”
員警看著他激動又不敢相信的樣子,只得先安撫他的情緒,“你放心,我們會儘快調查出結果,所以才需要你的配合。”
如果不是有群眾及時報警,肇事者可能早就逃了,而發生事故的路段又沒有監視器,被抓到的肇事者用的車牌都是黑戶,這次能這麼快抓到人並確定案件跟謀殺扯上關係,其中任何一個環節都缺一不可。
負責調查這起案件的員警還是挺慶倖的。
在員警的安撫下,郝日天終於配合員警將程年的來歷和身份,以及跟他之間的關係說清楚了,“表哥差不多兩年前來了我們家之後就一直住在我家了,也沒有別的親人了,他現在發生這麼大的事,我當然要替他討個公道,案件有什麼進展的話請你們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繫我。”
為首的女員警又詳細的問了幾個問題後頷首,“多謝燕董事長的配合,後續有什麼情況我一定會通知您,這點您不用擔心。”
沒想到眼前年紀輕輕的人居然是燕氏的董事長,四位員警心裡都有些驚訝,但對他配合的態度卻很滿意。
“等程先生醒來後還請燕董能通知我們,我們現在需要去燕家找袁女士再瞭解一些情況,這就先告辭了。”留下手機號碼後,四個員警又匆忙的離開。
郝日天雙臂撐在腿面,雙手捂臉垂著頭,外人看來他可能是在擔心和難過,畢竟員警前來調查瞭解情況,經過的人都能看到,換做他們有親人在手術室,還有可能是被謀殺才進了手術室,他們也會擔心。
唐琦神色卻有些古怪,若說燕董真那麼在意程年,他第一個不信,畢竟他通過調查程年,對他的秉性有一定的瞭解,燕董說什麼也不可能真在意那麼一個人的。
但燕董卻又的確吩咐他派人盯著程年,對他關注度很高,這一次員警能這麼快取得進展就有賴於他們的人暗中幫忙,莫不是燕董對此早有預料?
神情一肅,唐琦收斂了自己的思緒,不管什麼情況,他都不需要深究,他只要做到自己職責範圍內的事就足夠了。
不得不說,唐琦某種程度上還挺瞭解郝日天的,郝日天怎麼可能真的為程年難過,他此時心情說興奮也不至於,因為結果他早就預料到了,但愉悅倒還是有幾分的,畢竟那幾個礙眼的渣渣很快就要全部解決掉了。
他抹了把臉,抬起頭來,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一時間什麼也沒想。
手機鈴聲驀然響起,郝日天掏出一看,熟悉的名字在手機螢幕上跳躍起來,他神色不自覺的帶上了一點笑意,“衛總,找我有事?”
自從關係越來越親近之後,只有調侃的時候他才會叫對方衛總。
“在哪裡?我在醫院。”
“沒,我沒出事,你不用過來,是程年出了車禍正在做手術,手術做完我就回去。”
“好的,那就先掛了。”
唐琦距離郝日天本就不遠,所以從手機聽筒中隱隱約約也能聽到一些衛二爺的聲音,對衛二爺表現出來對燕董的在意和以為燕董出事住院時的焦急,他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掛斷通話的郝日天唇角微揚,嘴裡卻有些嫌棄的念叨了一聲,“真是粘人。”
一通意的電話讓等待的時間一下子像是變快了許多,手術室的紅燈滴的一聲轉為綠色,手術室打開,主刀醫生神色疲憊的走了出來。
郝日天迎上前,“醫生,情況怎麼樣?”
主刀醫生摘下口罩,神色雖然疲憊,但眼底卻很亮,“幸不辱命,病人運氣比較好,除了腹腔受了點重創,其他部位都是小傷,手術很成功,接下來只要好好休養就沒問題了。”
郝日天一臉放心的松了口氣,“那就太好了。”
萬一真死在這裡還真是便宜他了,就這樣活著才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主刀醫生這時候神情卻突然變得猶豫起來,“那個……”
郝日天皺眉,“醫生,還有什麼不對嗎?有什麼您直說,我都能承受。”
主刀醫生對上他鄭重的神色,也沒隱瞞的意思,但神色還是有些不好看,“那我就直說了,病人身體內含有不少毒素,估計有用過毒品,雖然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但開刀之後還是能看出一些情況的,如果你不知情的話,希望能引起警戒。”
郝日天瞪大雙眼,“怎麼可能?!”
主刀醫生歎息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他身體康復一點你可以帶他去做個詳細的身體檢查,就算不檢查,他毒癮犯了你也會知道的。”
更多的他就沒繼續說下去了,一場手術下來他也累了,該提醒的都提醒道了,怎麼做就不是他能做決定了。
主刀醫生離開,護士推著移動病床將程年從手術室推出來送往病房,郝日天收斂了神色讓唐琦去繳手術費和住院費之類的費用,他自己跟去病房確定無恙,又替程年找了個護工就離開了醫院。
手術第二天程年就醒來了,知道他在醫院的一切都是郝日天打點的之後,他特別感激郝日天,而員警也在得知他醒來後第一時間就來瞭解情況了。
“結仇?”還有些虛弱的程年面色蒼白中帶著點暗青,精神頭還不是太好,在員警問話後,他緩慢的搖了搖頭,“我沒有跟人結過仇。”
女員警沒放過他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你確定?”
程年剛想確定的點頭,卻突然停住了,因為他想起離開燕家前跟袁文玉起的爭執了,他從袁文玉那裡要過那麼多錢,袁文玉對他的厭煩他不是看不出來,不過只要有錢他都不在乎,要說結仇不至於,但他跟袁文玉有矛盾卻是顯而易見的。
只是,袁文玉不會就因為那麼點錢雇兇殺人吧?
“表哥,你沒事吧?”
聽到聲音的程年將目光轉向郝日天,神色突然一動,他跟袁文玉爭吵後不就是想去燕氏找燕奇麼,據說燕奇已經徹底掌控了燕氏,而他本意也是想跟燕奇坦白,所以說,袁文玉狗急跳牆也不是不可能?!
這個思路一開,程年就有些刹不住了,那個臭婊子竟然敢要他的命,他神色突然就有些猙獰起來,整個人也控制不住的繃緊了身體,差一點,差一點他就去見閻王了。
注意到他神色轉變的郝日天不著痕跡的笑了。
下一刻,程年神色狠厲的沖員警坦白道,“我在出事前跟我表姨爭吵過,當時我們鬧的很過。”
他心裡已經因為自己的猜測而信了是袁文玉對他下了手,再一想這次是燕奇幫了他,早晚要坦白,還不如趁這個機會能讓燕奇對他有幾分好感。
思及此,他將袁文玉當初找到他的目的和這一年多兩人之間的交易全都一股腦的捅了出來,說完後他神色愧疚的看向郝日天,“表弟,對不起,表哥當初真是豬油蒙了心了,都是袁文玉那個女人想要加害你,她只是想利用表哥,你就原諒表哥這一次吧。”
“你……”郝日天不可置信的指著他,一副被傷到的模樣。
連調查的員警都有些同情他了,因為他們掌握的情況比程年坦白的更詳細,這次案件調查的特別順利,本以為絕對能逃掉的肇事者意外被群眾舉報,讓他們第一時間抓到肇事者,並對他進行了拷問,從肇事者嘴裡得到了大半的真相,再加上他們後續的調查,從案件發生到現在不過一天的功夫,他們竟然已經掌握了案件詳情。
合上記錄本,員警對程年道,“的確是袁文玉買凶想要殺你,肇事者已經交代了,袁文玉本人現在就在警察局,來這裡也只是再跟你做最後的確定罷了。”
說完,員警轉向郝日天,“程年跟這起案件是沒關係,他之前所作所為涉嫌誘騙,跟袁文玉合夥謀奪你的家產,按理你是可以起訴他的,要怎麼做由你全權決定。”
員警話音一落,反應最大的卻是程年,他已經顧不得為袁文玉的下場幸災樂禍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他不想坐牢。
他神情急切的看向郝日天,語速又快又亂,“表弟,表哥真的錯了,我都是被袁文玉攛掇的,現在也坦白交代了,而且這一年多我對你怎麼樣你心裡清楚的吧,你就原諒表哥這一次,我一定會痛改前非,真的,這一切都是袁文玉的主意,跟我沒什麼關係啊!”
幾個員警相互交換一個眼神,很快退出了病房,將空間留給兩位當事人。
程年還在語無倫次的解釋著,但他剛醒來不久,精神本就不佳,這麼一會兒感覺眼前都有些發黑,喘了口氣對上郝日天的雙眼時,他所有的解釋戛然而止。
“表弟……”他呐呐的喚了一聲,心跳的速度很快,已經超過了正常範疇。
他以為應該難過、氣憤、受傷、憤怒的人卻完全沒有他想像中的反應,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那雙他很多次都覺得漂亮又勾人的眼中透著漠然和高高在上,就那麼一語不發的看著他掙扎,將他襯托的卑劣又可笑。
他突然就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