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番外

01籠子

　羅浮有一個精雕細琢的巨大鳥籠， 藏在深深的地宮裡，鋪滿了珍珠與寶石， 誰也不知道。格格黨#小@說@

　——直到他為了對付瘋掉的青鸞，只能將籠子提溜出來， 連東嶽都不知道他哥哥還有這麼詭異的癖好。

　明朔倒是很淡定，她在最早的時候就見識過了。那時候的籠子還是懸空的，如今這個多少擱在地宮裡， 遠沒有暮朗當初打造的山洞有創造性。

　瑤池之母復生後，明朔對於昆崳山的重擔便徹底卸了下來。青鸞的事情明朔並沒有所受到責怪， 一來她尚且年幼， 而來瑤池之母貼身的那兩隻青鳥……犯得事比青鸞還大。

　這位恢復了記憶重歸於天的舊友是這麼說的：「我們瑤池是不是和鳥犯沖，當年就該聽你的，把他們全拔毛烤了吃。」

　明朔：……我當年有這麼說過？

　無論如何， 她復生了，明朔倒是真的閒了下來。她可以用很長很長的時間來長大，像很多年前一樣。最重要的是，這一次和千萬年前不同， 山河平寧， 人間太平。

　東嶽將爛攤子全部丟給了羅浮，羅浮卻不是東嶽。他根本懶得處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乾脆將一切都交給了姜姒。姜姒依舊記得羅浮還是風止時給她的那一劍， 自然半點也不敢反抗，兢兢業業。

　羅浮得了空，便會去昆崳山找明朔。

　明朔猶然記著羅浮頭也不回的背影， 對待他的態度便也仍處於包容期。無論他說了什麼，明朔基本都會優先滿足。

　所以當羅浮想起了先前的事，問著明朔：「你說過願意——」

　明朔睜著眼，平平靜靜地看向他。

　羅浮瞧著明朔，便說不出話。他伸手摸上明朔的臉頰，指腹滑過她的眼尾，在她的唇上親啜了一口，嘆息道：「算了。」

　明朔眨了眨眼，開口道：「可以呀。」

　羅浮指尖一動，他有些不可思議：「你說真的？」

　明朔氣息平穩，語調波瀾不驚：「又不是第一次，你裝什麼驚訝。」

　羅浮：「……」

　羅浮很想說「那次不算」，但他看著明朔，根本沒勇氣說出來。

　明朔非常放得開，她歪著頭瞧著羅浮，甚至有心情問一句：「要穿特別的衣服嗎？」

　羅浮：「……」

　羅浮心情複雜的將明朔抱進了懷裡，神色陰鬱。他悶聲說：「不要了。」

　明朔拍著羅浮的後背，柔聲安慰著：「沒關係的呀，我有經驗，可以好好配合的。」

　羅浮：「……」

　羅浮非常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要賭氣把自己掰碎進琉璃燈裡，他總不能嫉妒自己。可他現在滿心火燒火燎的，卻又全然是在嫉妒自己。

　他抱著明朔，下顎擱在她的肩膀上。

　昆崳山的清風襲人，幽冥的血月卻也是世間奇景。

　他抱著明朔，心情便能平靜地似曠野般開闊。

　羅浮突然發現，他其實根本就不需要籠子。他用了很多年，將自己織成了籠子，一隻無形的，卻是這世上唯一能困住這隻鳥的籠子。

　明朔待在他懷裡，正翻過一頁書，忽見羅浮低頭親她眉心，她因為癢而動了動，仰起頭問：「又怎麼了啦。」

　羅浮瞧著她，笑了：「我都分不清，是你重生還是我重生。是你如今三百歲，還是我三百歲。」

　明朔道：「你該慶幸我三百歲了，不然你算猥褻幼童，昆崳山能將你的幽冥掀翻。」

　羅浮笑了笑，不甚在意。他懶懶的賴在明朔身上，微笑著說：「那就算我三百歲。」

　羅浮何止三百歲。他等著明朔等了幾千年。

　明朔神色微動，她開口道：「你當初是不是認為我大概無法復活，畢竟截殺雷帝是五帝才能做的事情。我越級而為，肯定要付出代價——你猜這代價是我的『永生』是嗎？」

　「你這麼猜，以為我死了，而你又殺不了自己，所以才選擇將一切都交給東嶽，沉眠於琉璃燈對嗎？」

　羅浮垂下眼睫，他的手臂環著明朔，沒有答話。

　明朔道：「確實，我光從灰燼裡重新聚攏，便用了兩千年，你覺得我回不來是理所當然的。」

　羅浮道：「……但你回來了。」

　明朔「嗯」了一聲：「我不記得當初我付出了什麼，但我知道一定和你無關。」

　羅浮聞言抬首，明朔漫不經心道：「我大概是捨不得的。」

　時隔千年，羅浮以為自己早就能心思平靜，如冥河水般悠遠不驚。但明朔只是提了句「捨不得」，前頭還加了句「大概」，便讓羅浮呼吸不穩，甚至思緒煩亂。

　他想起了很多事，但畫面最終定格在的，確實明朔仰著臉問他「暮朗，今天我們吃什麼呀」的模樣上。

　——定格在明朔抱著他，嚎啕大哭的模樣。

　羅浮心想，怎麼會有人哭起來都那麼漂亮。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鳥？

　這世上最美的鳥，終於願意停在他的身旁了。

　羅浮將頭埋進了明朔的肩裡，對明朔輕聲開口。

　「明朔。」

　「嗯？」

　「籠子裡的衣服，選紅色吧。」

　「……」

02 幽冥一家親

　明朔是在東嶽一行人回來後，才知道東嶽有了女兒並且女兒生活在人界，還是個很時髦的電競選手。前兩天東嶽離開幽冥，就是為了去看女兒的比賽。

　如今比賽結束，東嶽和黎鴻回來休息兩天。

　黎鴻回來的時候，明朔才算是和她第一次正式見面。明朔對於這位同樣被昆崳山的鳥給麻煩了的夫人感到歉意，因而在面對她的時候，總是會無意間的多配合一些。

　而黎鴻本人，除了幽冥之外，基本就沒有見過別的神仙，對明朔也很好奇。

　一開始她還覺得明朔有點難以接近，畢竟太過漂亮了。但當黎鴻發現不知為何，明朔對於她總是非常好說話後，心思就活絡了很多。

　終於在有一天，黎鴻和明朔在扯了很多話題之後，才問了明朔一句：「玩遊戲嗎？」

　明朔愣了一瞬，而後開口：「你是說哪一種？」

　黎鴻的眼神變了，她開口道：「你還知道分種類？」

　明朔點頭：「少羽給我買過任天堂還有ps4，我去找陳寒的時候，陳寒有時候也會帶我去玩。」

　黎鴻溫柔問：「吃雞會玩嗎？」

　明朔：「沒有玩過，好玩嗎？」

　黎鴻更溫柔了：「好玩，我教你。」

　和明朔組隊後，黎鴻發現了神仙一旦有天賦，那真是人類怎麼也趕不及的。神仙的反射能力和人類根本不在一個量級，通過教會了明朔，並且和明朔組隊後，黎鴻吃雞吃到沒有**。她突然似乎就明白，黎芒的技術怎麼就那麼好了。

　加上明朔是曾經的陵光神君，意識也好運氣也好，都是頂級的。當她想要好好玩這款遊戲的時候，簡直神擋殺神佛擋殺。黎鴻親眼瞧著她從飛機上跳下來，轉手就拿98k和八倍鏡，一人幹掉了十六個。

　黎鴻作為隊友目瞪口呆，甚至停下來給她鼓了掌。

　明朔回了她一個頗為羞澀的笑容。

　東嶽看著這場景似曾相識。他坐在一旁，依然是沒有膽量斷黎鴻的網，所以他對不甚在意的羅浮道：「你知道黎芒是怎麼迷上這東西，甚至當做職業了嗎？」

　羅浮無所謂：「我怎麼知道。」

　東嶽道：「黎鴻教的。」

　羅浮：「……」

　東嶽道：「你希望明朔變成第二個黎芒嗎？」

　羅浮：「……」

　羅浮對東嶽道：「我看起來很好利用？」

　東嶽語氣平靜：「互利互惠，我習慣了，選擇權在你。」

　羅浮：「……」

　羅浮站起了身，他走到了明朔身邊，直接捧著她的臉將她的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去自己的身上。

　羅浮沖明朔笑了笑，溫聲道：「我好看還是這東西好玩？」

　明朔張了張口，眼睛眨了眨，毫不猶豫：「你好看。」

　羅浮道：「那多看看我吧，都給你。」

　明朔臉頰微微紅了，羅浮牽著她就離開了浮光殿。黎鴻眼瞅著明朔立刻就放棄了遊戲，跟著羅浮走了，目瞪口呆。

　她簡直難以相信！堂堂昆崳山陵光神君！居然是個比她還看臉的存在！

　太沒有骨氣了！

　東嶽瞧著黎鴻生悶氣，過了會兒施施然坐了過去，對黎鴻道：「我陪你玩。」

　黎鴻瞧著東嶽的側臉，這才想起自己沉迷遊戲，似乎好幾天都沒有管他。被無限包容的黎鴻有點兒心虛，她想了想，伸手拉住了東嶽，小心翼翼道：「不玩啦，我們要不再去看看黎芒？」

　東嶽道：「黎芒應該要和隊友慶功。」

　黎鴻便道：「那我們自己去玩，為了羅浮這件事，你也辛苦很久了，我們出去度假吧。」

　東嶽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微微笑了。偏偏他還會說：「好，你說了算。」

　黎鴻便也笑了。

　明朔道：「我覺得黎鴻有點兒可憐。」

　羅浮問：「怎麼了？」

　明朔開口：「東嶽可不像看起來那麼無害。」明朔還記得讓她去找羅浮這主意誰出的。

　羅浮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他支著頭對明朔道：「你覺得黎鴻她心裡清楚嗎？」

　黎鴻心理清楚嗎？她當然是清楚的，可她願意配合，因為她愛著東嶽。

　就像明朔知道羅浮心底裡揮散不去的那點兒不安，她也願意配合。配合羅浮的怪脾氣，陪著他什麼也不做，讓他抱著自己躲上一棵大樹的枝椏，在樹上聽著風吹鳥鳴，看著雲卷雲舒。

　就像羅浮知道明朔永遠也放不下昆崳山，這輩子還要加上一個紫微府的少羽——所以他願意從紫微府和昆崳山上來挑樹。

　幾千年前，陵光神君鎮壓雷帝，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方才能越級而勝。

　她拒絕最簡單，也是最容易的「死亡」。選擇了長達兩千多年的淬骨重生。

　——因為她記得有一雙眼睛，漆黑無垠，故作冷漠又偏執。

　兩千多年後，明朔誕生，她瞧見了少羽，心中卻隱有失望。即使什麼事情都不記得，她也仍然記得有一雙眼睛。

　而她答應回來。

　再過了三百年，明朔什麼也不再記得。沉睡的著羅浮也什麼都不記得。

　但沒有關係，他們仍然重逢。

　這世間的苦難已如此多，能與你相遇、重逢已經是件極為幸運的事。

　——而我則想永遠珍藏這份幸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