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八章 春宵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大紅錦帳不知何時輕輕落下,顧晨簫緩緩伸出手去,拔下慕容薇發間的長簪。滿頭青絲如瀑,在大紅色繪繡聯珠寶瓶紋的蕙草長枕上鋪沉,格外動人心弦。
「阿薇」,顧晨簫只是輕輕呼喚,便帶了無邊的溫情。他溫柔而繾綣地褪下了她銀紅羽緞滾墨綠闊邊的右衽寢衣,露出裡頭繡著淡紫色並蒂蓮花的小衣。
在龍鳳雙燭昏紅光影的映射下,小衣上兩朵蓓蕾芬芳吐豔,淡紫的色澤更映得慕容薇肌膚瑩然流光,似淨瓷冰肌。
樺燭影微,媚而迷濛,映著紅羅香帳內兩個模糊的人影。遠遠有煙花飛落,滿眼的姹紫嫣紅似是錦衣夜行。岸上龍鳳雙燭的燈火抖了一抖,雙雙爆出大大的燭花,帳子裡倏地一亮,美人若嬌花照水,復又漸漸歸於平靜。
三更的夜鼓遠遠響起,酣睡的慕容薇在顧晨簫臂彎裡悄然張開了眼睛。
瞧著枕邊人安靜地闔著雙目,那纖長的睫毛輕輕在眼窩處投下一波剪影,越發讓人憐愛,慕容薇輕柔地伸出手去,想撫摸一下顧晨簫漂亮的睫毛,怕驚了他的好眠,卻悄然折回手來。
顧晨簫本是淺眠,懷裡慕容薇微微一動,他已然醒了過來。聞得那一抹熟悉的甜香,瑩白的素手伸到自己面前卻又輕輕縮回,更顯得意猶未盡。
本是期待著她的柔荑撫到自己臉上,品嚐那一刻的溫柔。顧晨簫已然有些心癢,哪裡容得她再打退堂鼓。他輕輕一個翻身,溫柔的唇便含住了淡紫色小衣上一朵繽紛的蓮花,引得慕容薇一陣顫慄。
似花朵曾經含苞,只為今日嬌豔怒放。慕容薇覺得自己好似是上林苑中那枝凝露的玫瑰,被春風簌簌一吹,千瓣萬瓣層層綻放,迎來最動人的花期。
疼痛似乎是有過,卻在顧晨簫溫柔地臂彎深處,被那一波又一波完美的契合所包圍,很快便被她拋到了腦後。慕容薇覺得自己好似一葉扁舟,在春日遲遲的海面上游來蕩去;又似是繁星一朵,嵌在夜的廣袤上,被無邊的幸福感淹沒。
歌管樓台聲細細,鞦韆院落夜沉沉。香爐裡一抹蘭草芬芳尚未燃盡,慕容薇早已香汗淋漓。她慵懶地勾住顧晨簫的脖頸,雙腮嬌媚胭紅,由得他將自己抱入浴桶,然後便是又沉沉睡去。
顧晨簫卻是再睡不著,他發出一聲溫柔的嘆息,瞧著慕容薇的長發在枕席間散開,有著那樣驚心動魄的美麗。今夕何夕,良辰美景相對,顧晨簫覺得自己似是倦鳥歸巢,又似是船泊港灣。擁了佳人在懷,他心間的安定與歸宿感何其強烈。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暮與朝。
自打澄園初遇,便是兩人這一世的開始。結下同心鎖,系福古榕樹,便是前世今生、世世生生彼此的唯一。
慕容薇顯然累極,她的呼吸清淺又綿長,柔順地倚在顧晨簫懷中。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體香,聽得沙漏細細流逝,天邊漸漸泛起曙光,顧晨簫生怕自己鬧得她不得好眠,悄然起身下榻。
慕容薇再醒來時,身邊已不見了顧晨簫的身影。她懶懶探起有些酸麻的身子,就著掀起的珠紅色芙蓉簟雲窗紗往外瞧去。
外頭的庭院裡有人劍氣如虹,在一株怒放的潔白山茶旁邊,挽起一個一個的劍花,似蛟龍入海,又似鯤鵬展翅。劍鋒過處,重重山茶花瓣簌簌舞動,逶迤了一地的秋風。
慕容薇津津有味地瞧了片刻,這才輕輕擊掌喚人。
羅嬤嬤領著瓔珞等人魚貫而入,飛快地瞥了一眼慕容薇,瞧得她意態嬌慵,雖然身子懶怠,氣色卻極好,知是昨夜兩人魚水交融恩愛非常,滿心都是歡喜。
紅豆與香雪捧著銅盆與香巾為慕容薇淨面,瓔珞侍候著慕容薇換了身大紅遍地金繁繡千瓣牡丹的百褶繡緞長裙,又在她發上簪了枝翡翠牡丹鳳紋長釵,上頭的玉流蘇輕輕擺動,在慕容薇額間舞動如水。
挑起一點嫣紅的胭脂膏,慕容薇輕輕拍散在掌心間,勻淨地暈染在兩頰,果然人比嬌花更豔,顯得笑靨淺淡。
方待執起妝台上的螺子黛描畫雙眉,卻見鏡中一人姿影絕世,就那樣暖暖而立,映出一身溫潤雋美的輪廓,正是方才回房的顧晨簫。
他接了慕容薇手中的螺子黛,溫柔地撫下身來,專注地替她描畫那一彎籠煙柳眉。好似丹青聖手在勾勒自己最重要的作品,顧晨簫神態那樣認真,手底下那樣仔細,一絲不苟地將慕容薇雙眉描畫出好看的弧度,才心滿意足收手。
瓔珞等人早已無聲無息地退下,羅嬤嬤領著眾人擺飯,將早膳開在花氣馥郁的東暖閣內,這才隔著簾子催請:「王爺與王妃請用早膳吧,今日還要入宮謝恩,莫誤了時辰。」
鐵血男兒化做繞指柔腸,顧晨簫唯願就這樣與慕容薇相守相望。聽得羅嬤嬤的話有理,才戀戀不捨立起身來,攙住了慕容薇的臂膊,低聲問道:「身子可還吃得消,我已然命人預備了馬車,重新鋪了幾床厚厚的錦褥。」
原是體恤自己初歷巫山雲雨,慕容薇雙頰酡紅,含羞咬住了朱唇,半晌方輕輕點了點頭,嬌怯怯往外走去。
昨日已然賜下金書寶冊,慕容薇的名字正式入了皇家玉碟,如今她便是名正言順的寧王正妃,需要隨同顧晨簫一道入宮謝恩。
瞅著一身緋衣玉樹臨風的愛子,再瞅瞅一襲真紅大衫外罩藍底金繡鸞鳳霞帔的慕容薇,君皇后恨不能多留兩人在京中幾日。待聽得顧晨簫有意五日後便啟程回臨水三郡,她一雙美目中全是依依不捨之情。
君皇后有些悵然地問道:「便是不能依著你父皇的提議留京,又何致於急在這片刻間便要離去?如今已是九月,何不索性過完了年再走?」
顧晨簫輕輕搖頭,向君皇后道:「一日名不正言不順,兒子便一天不能逾規。藩王無事不得滯留京中,其他的弟兄們都不留京,兒子更不能落人話柄。」
君皇后失望無語,康南帝卻報以讚許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