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八卦
環珮叮噹,伴隨著慕容蕙清脆如山澗輕泉般歡快的笑聲,兩姐妹已然撐不住,笑軟在馬車內寬大的軟榻上。
想起那個身寬體胖、整日彌勒佛一般的於嬤嬤,今日更是打扮得花團錦簇,慕容薇更有些忍禁不禁。她拿團扇掩口,咯咯笑道:「於嬤嬤的體態,原比羅嬤嬤更像些管家奶奶,任誰也瞧不出是假的來。」
笑鬧了好一陣,眾人方才言歸正傳,再聽羅嬤嬤就著正事繼續往下說。
羅嬤嬤籠了籠鬢髮,緩緩說道:「那家人聽說是陳大人府上的親戚,倒也不敢怠慢,立時出來兩個管事媽媽迎奴婢二人進去喝茶。好生說起陳大人這府邸已然幾經轉手,如今並不在這裡住。」
其間有個婆子頭帶青綢嵌玉的抹額,為人更嚴謹些,斟酌著問兩人:「既是陳少夫人的娘家人,必然有少夫人在家書裡將地址寫得分明,兩位老姐姐怎的不知道如今閣老府的所在?」
於嬤嬤反應機敏,拍著大腿嘆了一口氣,對那位管家奶奶說道:「都怪老婆子逞能,仗著早先進過一回京,才攬了這送禮添喜的差事。」
喝一口上好的香片,於嬤嬤說得煞有其事:「大姑奶奶信裡頭明明寫了地址,說是打從桂樹胡同經過,在那桑榆胡同的盡頭。都怪老婆子自做聰明,進了皇城便分不清東西南北。因身上帶了些財物,又不敢隨便亂問,走到這裡便迷了路。」
羅嬤嬤便就接上話音,跟著報怨道:「老姐姐只說你在皇城熟悉,又說這這桂樹還是桑榆的胡同的彼此相臨,閣老府本是大家,到時隨便一問便就曉得,卻難為大家隨著你多跑些腿。」
這幾句話毫無破綻,大家都是當差的出身,自然理解於嬤嬤主子面前賣弄,想要投巧賣乖的行為。何況去桑榆胡同只能打桂樹胡同門前經過,別無他路,到也算不得牽強。
當下便有婆子熱心勸合兩人,賣閣老府這個人情。又遣小丫環將茶續滿,還擺了些果品,待羅嬤嬤跟於嬤嬤極其熱情:「老姐姐們喝盞茶再去,如今時辰尚早,誤不了替小公子慶生。」
何府裡收拾得高雅富貴,這一處管事奶奶們起居的偏廳裡,都擱著座落地的西洋自鳴鐘,噹噹打了個半點鐘,羅嬤嬤故做吃驚,好奇地打聽主人家的身份。
提起主家,管家婆子們極為謹慎,與在五城兵馬司的記錄一個說法,再問不出別的隱情。
依舊是那頭帶抹額的婆子答話,只說道老爺與太太如今並不在這家,這府裡只有兩位小姐由乳母陪著暫住。因是人生地不熟,除了去東大街挑些衣裳首飾,平日裡斟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羅嬤嬤便有些咂舌:「老姐姐雖不常進皇城,卻也知道桂樹胡同住的全是大戶人家。放著這麼好的宅子不住,你那主家真真不是一般人。」
似是聽多了這種話,便有婆子接得順理成章:「主家雖然富貴些,卻是勞碌的命。四月底來了一趟,採買了好些絲綢布匹,五月末便回了天津衛。再一趟來,約莫便到了九月,販些官鹽過來,採買過冬的布匹回去。」
羅嬤嬤原是問那幾位管家婆子們,既是主家輕易不來,又何必買這處偌大的宅院閒置。那家婆子初時遮遮掩掩的不說,待見了羅嬤嬤送上的荷包,卻又話裡話外透出,大約是這裡是主家金屋藏嬌之地,天津衛那邊並不知情。
當日買這處宅院,原是為得圖個清靜,若是天津衛那裡有了懷疑,進了皇城也只往胭脂胡同那裡尋人,再尋也尋不到桂樹胡同這處官宦望族居住之地。
只怕說多了對方便起疑心,兩位嬤嬤喝了茶就起身告辭。對方很慇勤,又將侍郎府的舊址細細述說了一遍,才將羅嬤嬤二人直送到門口,順帶著打量了一圈胡同口停的三四輛車馬。
幸喜今日從了簡,通身上下沒有一絲皇家的印跡,那家的婆子左瞧右瞧瞧不出端倪,含笑與羅嬤嬤和於嬤嬤分手。
馬車裡,羅嬤嬤思索了片刻,卻又敘述道:「那府裡陳設華麗,卻有兩處怪異。一則小丫頭們的規矩還沒有學好,顯然缺少調教。內裡有兩個婆子行事做泒卻十分講究,瞅著向官宦人家出身,商賈人家裡沒這個氣度。」
為著一個小妾便如此處心積慮,花大手筆買下桂樹胡同的宅院,這話無論如何不能叫人相信。便是那幾個婆子欺羅嬤嬤和於嬤嬤是外鄉人不知情,才信口開河,其實這皇城之內又哪有什麼胭脂胡同?
唯有一點可以肯定,便是買下這裡圖個清靜。深宅大院遮人耳目,焉知沒有些見不得人的行徑?
「還有一則又是什麼?」慕容薇直起身子,眉眼間添了些凝重。
「還有一則,那婆子引著奴婢們進出,奴婢明明記得去時穿過一座小橋便到了偏廳,走時那景色又偏偏不同,都從正門出入,門口卻成了一條竹林小道。」
因是年輕時隨在太后娘娘身邊,羅嬤嬤也有些見識不凡。
她斟酌著詞語與慕容薇說道:「竹林掩映,小路曲折,雖有繁花似錦做為點綴,奴婢瞅著到似是九宮八卦陣的部署,只可惜瞧不太懂。」
普通的宅院竟按九宮八卦的方位佈局,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因是妹妹就在一旁,慕容薇不便多說,讚了羅嬤嬤的細心,將不合常理處一一記在心上,打算找個時間再與夏鈺之、溫婉等人細細參詳。
馬車折轉方向,越過桂樹胡同,不多時便到了姑母府上。
舊侍郎府在桑榆胡同的盡頭,昔日的匾額已然換下,如今是陳如峻手書的陳府二字,蒼勁又奔放。
雖說閣老府上並不張揚,卻依舊有掐著指頭數算日子的人前來賀喜。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慕容泠水來土屯,帶著兩個女兒進進出出應酬幾位朝中大臣的夫人,其中便有那位長袖善舞的都察院御史夫人粘氏,左右逢源,一張巧嘴逗得眾人開懷,場面十分熱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