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柯祺覺得自家少年最近有些青春期的小情緒。
還好我沒有更年期。否則真是一場大災難啊。柯祺如此想到。
柯祺雖記掛著謝瑾華的身世疑點, 但他不想影響府中的氣氛,從而影響謝瑾華的考試情緒。於是從葉丘村回來後, 他的日子還是像以前一樣地過,並未有任何改變, 在謝純英面前也沒有漏了口風。
但影響還是存在的。
柯祺忍不住觀察著慶陽侯府中的所有人。他觀察得很小心, 只是比以往多看一點, 多聽一點, 最重要的是,他還多想了一點。而只要有心觀察,他或許能從那些早已熟視無睹的事情中發現點什麼。
距離八月鄉試的時間越來越近,從葉丘村回來後, 謝瑾華再次過上了與書香為伴的生活。身為柯祺眼中的學神,謝瑾華不需要在功課方面臨時抱佛腳, 他需要看的是各位主考官的資料和他們往日公開的文學作品, 這是為了避免在回答主觀題時犯了忌諱。當然,若是能撓到主考官們癢處就更好了。
因為慶陽侯府有門路,所以這些資料都不難收集。
在謝純英的默許下,夫夫倆把資料往柯府送了一套, 又給葉正平和安學友各送了一套。
而除了准考生的身份, 謝瑾華還是文報的主編。
《秋林文報》是一月一期的。謝瑾華和葉正平是主要審稿人,但因為他們都需要備戰鄉試, 時間上就不如以前那麼充裕了。謝瑾華就在公孫山長的牽頭下和禮部達成了第一次合作。七月、八月的報紙上將會大篇幅刊登歷屆鄉試的優秀文章,而九月份的報紙上將會刊登本年各省份解元的優秀文章。
這個決定在六月份的報紙上就公佈了,算是報紙自己給自己打的廣告。
所以, 對於今年參加鄉試的學子們來說,七月、八月的報紙是必買的,因為這上面印著的是重要的複習資料啊!而如果他們有幸得瞭解元,他們的名字和才學將會被刊登在九月的報紙上廣而告之!
因著這件事,但凡有些野心的學子都忍不住做了會兒白日夢。
而《秋林文報》在讀書人心目中的權威性也越來越強了。
安朝的鄉試一共要考三場,每一場考三天。考生需要提前一天進場。
第一場考試設在八月初十,考生初九進場,十二日下午離場。因八月十五是中秋節,第二場考試往後推延設在十八日,考生十七日進場,十九離場。第三場考試設在二十一日,考生二十三日離場。
朝廷很重視這次的鄉試,考場圍得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考試中並未出什麼岔子。
十二日,當謝瑾華考完第一場從考場中走出來時,他整個人還非常精神。待他回到家中,甚至還有精力把自己的考試內容默出來。第一場考試中需做四道四書題,需寫兩首五言八韻詩,還需寫四首經義。所謂的經義,就是後世人常說的八股文。這其中,謝瑾華的強項是作詩。總之,考試很順利。
柯祺把兩首詩品了又品。作為一個優秀的吹,如果謝瑾華的詩作辭藻華麗,那他就會誇是妙筆生花,叫人讀來酣暢淋漓。如果謝瑾華的詩作較為樸素,那就是樸實無華,字字句句都帶著真情實感。
總之,無有不好。
柯祺覺得他這種行為不能叫吹。實話實說能算是吹嗎?
謝瑾華留在家裡過了中秋。
中秋節正好是月餅的周歲。在侯爺的示意下,中秋團圓飯就和小傢伙的抓周宴合併了。
謝二挺滿意這樣的安排的。
既然是吃團圓飯,自然是直系親屬的小規模團聚,沒必要宴請其他人,於是月餅的抓周宴就有些低調。與此同時,正因為吃的是團圓飯,抓周宴不大辦就有了理由,沒人敢因此說侯府輕視了月餅。
在孩子抓周前,親人們都要往準備好的抓周物品中再添一兩樣吉物。
柯祺和謝瑾華夫夫一體,他們一起往紅綢上放了一組精緻的文房四寶的小模型,是用玉雕的。這添物既顯出了他們對月餅的美好祝福,因為用了上好的玉石也不覺寒磣,可以說是裡子面子都有了。
侯爺添了印章,張氏添了隨身玉佩,謝純英添了儒釋道三教經書,謝純傑添了組刀槍劍戟模型。
月餅趴在紅綢上傻樂。
月餅被莊氏教得很好,雖然還是個小不點,但一點都不怯場。一歲的孩子還不怎麼會說話,但月餅見人就會笑,看著可討喜了。柯祺原本對這種據說破壞力極強的幼小生物無感,但他很喜歡月餅。
柯祺目不轉睛地盯著月餅。
月餅似乎注意到了柯祺的目光,抬頭看向柯祺的方向,然後對著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柯祺戳了下謝瑾華,洋洋得意地道:“嘿,月餅肯定很喜歡我!”
謝瑾華也很喜歡月餅。他已經有了自己不會有親生孩子的覺悟,因此看著謝府中目前唯一的小輩的目光可以說是無比慈愛的。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月餅看了一會兒,眨了眨眼睛說:“月餅更喜歡我。”
柯祺小聲地反駁著:“明明更喜歡我,你看月餅還在對著我笑呢!”
謝瑾華輕輕地拍著手,用聲音吸引了月餅的注意,然後說:“月餅現在對著我笑了!”
夫夫倆對視一眼,都覺得對方好不要臉,決定冷戰三秒鐘不能更多了。
坐在他們身旁的月餅的親生爹娘對此非常無語。月餅明明最喜歡他親爹親娘了!
小娃娃不懂抓周有什麼意義,大人們逗他,他就只管笑,笑得連口水都流出來了。只見他手裡拿了這個丟掉了,拿了那個也丟掉了。好在大人們有耐心,等到最後,見月餅抓著一本謝大放到紅綢上的書就要往嘴巴裡塞,於是大家就默認他抓了一本書。謝三很失望,他準備的小刀小劍竟然沒用上。
謝純英面無表情地看著大侄子,心裡卻很……蕩漾。果然他才是府上最招小孩喜歡的那個!
每逢這種熱鬧的時候,謝三總免不了要被張氏說教一回。果然,等吃完了壽麵,張氏就把謝三招回了她的雙桂院說話。張氏無非就是盼著兒子能儘早成家立業,眼看著立業是不太可能的了,那就趕緊成家!張氏絮絮叨叨地說:“過兩日,我借著賞菊的名義在府裡辦一個宴會,你不許偷偷往外跑。”
謝三抓了抓耳朵,說:“辦什麼宴會!四弟要讀書的,家裡還是清靜些好。”
謝三馬上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張氏將眉一挑,眼睛一瞪,道:“怎麼?他要讀書,我兒還得給他讓路?我不攔著他去掙前程,就已算是對得起他的了。他參加鄉試重要,我兒娶妻就不重要了嗎?”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謝三趕緊說。
張氏便又嘮叨了好久,歎著氣說:“我知道你不愛聽我多嘴,可你仔細想想吧。你們四兄弟,你大哥……那是侯爺看重的,遲早整個侯府都是他的。老二這兩年跟著你大哥,家裡的生意和外頭的人情往來都叫他管著,也沒人能小看了他。老四會讀書,遲早能金榜題名。那你呢?告訴娘,你有什麼?”
所以,張氏盼著謝三趕緊娶妻生子,要是她親孫子能繼承侯府,她也就不擔心什麼了。
謝三有心想說,他也很厲害啊,不是一直都照著大哥的意思在外頭結交一些能結交的同齡人嗎?可是說到底,他確實是個紈絝。謝三自己真覺得這樣的生活挺好的,但顯然他的親娘對此並不滿意。
見兒子不說話了,張氏又怕自己把話說得太重了。她想了想,無比艱難地說:“你……要是我把你的親事交給你大哥,你能不能安安心心地娶妻生子,明年春天叫我見到兒媳婦,年底叫我抱上孫子?”
張氏其實不怎麼會看人。
除了謝三,張氏還有三個女兒。大女兒的第一門親事就是她一手負責的,她拼了命地要把女兒往好了嫁,而她認為的好就是家世好。結果,她精挑細選了一門外好內奸的親事,好好的姑娘嫁過去很快就被磋磨得不行了。最終在謝侯爺的默許下,謝純英做主和離,並迅速給妹妹重新挑了一門親事。
之後再嫁女兒時,張氏就不敢插手了。
本以為娶媳婦時能娶個合自己心意的,但見謝三這麼不配合的樣子,張氏只想歎氣了。
十七日,謝瑾華需去考場參加鄉試的第二輪考試。在柯祺看來,第二輪考試就是讓考生們寫議論文,每題不少於三百字,議題從各類經書中出。柯祺送謝瑾華去考場時,謝三又擠進了他們的馬車。
“哎,今日天氣真好,陽光明媚,不冷也不熱……”謝三說。
“說人話。”柯祺說。
“這可是要緊的時候,我也想送送四弟,盡一份心意。”謝三說。
“說實話。”柯祺說。
“我約了馮良好幾次,他都沒有出來,可能是在故意躲著我。可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躲著我。我覺得他今天應該會送他那個小胖子表弟去考場,我要去考場外頭堵他!”謝三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但當見到馮良時,謝三卻又不敢興師問罪了,他成了一隻大寫的慫貨。在於父、于母探究的目光中,謝三結結巴巴地說:“馮、馮良,你要不要去我家玩?我侄子正是好玩的時候,他可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