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7章 生與死我為定奪!(1)
兩人在飛鶴樓用罷夜宵,離開之時,看見那十里連營已經燒成了灰燼,只餘星星點點的火光。
風助火勢,就算是臨水,卻也來不及救火。
沈妙言面無表情,推著魏思城的輪椅上了泊在沙洲旁的小舟。
長長的竹蒿點過水面,打碎了滿河星輝。
寂靜的茫茫夜色中,不遠處的黑暗裡忽然響起「噗通」落水聲,繼而是掙扎和呼救的童稚聲音。
沈妙言一怔,急忙就要下水去救人。
魏思城拉住她,「這是要做什麼?」
「救人啊!」
魏思城聲音平靜:「水裡有毒。」
「但那個孩子就要死了!」
對上她倔強冷厲的眼神,魏思城終是後退了一步:「去救那孩子上來。」
伺候他的小廝應聲,立即跳進水裡,朝那掙扎處游去。
過了一會兒,他拖著一個皮膚黝黑、半死不活的小女孩兒上來,「世子、郡主!這孩子大約是附近漁民的女兒,趁夜色正濃時躲過岸上的侍衛,悄悄溜進江水中的沙汀裡玩耍,誰知卻失足落水!」
沈妙言點點頭,正要上前查看那小女孩兒有沒有中毒,小姑娘卻忽然睜開眼,狡黠一笑,「嘿嘿,你們上當啦!我水性好得很,才不會把這毒江水喝進去,哈哈哈!」
說罷,又一尾魚似的,滑溜一下就消失在了茫茫江水中。
魏思城挑眉望向沈妙言,沈妙言避開他的目光,「我並不知道她是鬧著玩兒。」
魏思城淡淡送她四個字:「浪費時間。」
終於回到城主府後,沈妙言剛到正廳,韓敘之就匆匆前來稟報,說連澈回來了。
她在正廳見的連澈,當著眾多將領的面,重重表揚了他,又賜了他許多寶物,最後直接把他從先鋒提拔為大將軍。
那些將領自然沒有意見,只紛紛恭賀連澈。
年僅十八歲的少年,無所謂地聽著那些恭維話,在看見沈妙言離開時,也跟著抬腳離開。
沈妙言回到自己的寢屋,沐過浴後,看見連澈坐在她的床榻上,正翻閱著她擱在床頭的一本兵書。
她擦了擦頭髮,在大椅上坐了,想起那夜看過的所謂如何與弟弟溝通手冊,其中一條便是要多與他談論他喜歡的話題。
因此她問道:「連澈,你喜歡打仗嗎?」
「喜歡。」少年頭也不抬地回答。
燭火的光影中,他側臉俊美,雖是金冠束髮,可卻有幾縷長發散落下來,愈發襯得他肌膚白皙如玉。
沈妙言托腮,「為什麼?」
少年的聲音毫無起伏:「因為可以隨便殺人。」
沈妙言啞然。
這,要如何溝通?
她抿抿小嘴,沉默良久,才道:「殺人不好。」
「因為有想保護的人,所以必須殺人。」連澈合上兵書,漆黑的桃花眼中隱約可見那無邊無際的暗欲,「將來,我還會殺了魏驚鴻。這樣的話,姐姐才能坐到皇位上。」
沈妙言輕笑,「連澈,我起兵,不是為了那張皇位。」
「然而我卻是為了姐姐能夠坐到那張位置上。」連澈忽然起身,大步走到她背後,細細為她揉肩,聲音低啞,「我想姐姐當女帝。」
「為什麼?」
連澈垂眸,不再說話。
沈妙言抬手揉了揉眉心,也沒再繼續問,反而因為這一日殫精竭慮的睏倦,所以很快睡了過去。
連澈輕手輕腳把她抱到床榻上,又為她蓋好錦被,把她放在外面的手臂塞進被子裡。
做完這一切,他趴在床邊,認真地輕觸沈妙言的眼睫,桃花眼中罕見地流露出少年特有的天真:「姐姐當了女帝,就可以立很多皇夫了……我,我也想成為其中一個。哪怕需要和別人分享姐姐,也沒有關係。」
他說著,唇角微翹,如畫的臉上,全是難以言說的歡喜。
而這般可愛的親近,他卻只敢在沈妙言睡著之後,小心翼翼流露出些許。
另一邊,徐鴻煊的手下,直到天明時分,才徹底清點完損失。
徐鴻煊面如黑土地坐在大椅上,聽著手下人的稟報,氣怒地生生捏碎了大椅扶手。
立即有副將端來茶盞,「將軍,消消氣!」
他接過茶盞,一字一頓:「好一個魏天訣,好一個魏思城,好一個沈連澈!」
話音落地,那茶盞也被捏得粉碎!
茶水浸濕了他的衣袖,他渾然不覺,只冷聲道:「本將軍倒是小看他們了!三萬人馬,三萬人馬!這仗還沒開始打,本將軍就死了三萬人馬,說出去簡直是個笑話!還有糧草,半個月的糧草就這麼燒沒了,就這麼燒沒了!」
那些副將俱都戰戰兢兢地低著頭,誰也不敢多嘴。
不知過了多久,徐鴻煊才冷笑出聲:「不過是個女流之輩,讀過幾本兵書,就敢在本將軍面前班門弄斧!她以為這就是勝利了?大錯特錯!來人,給我想辦法傳信去豐州城!」
一名親衛立即過來:「將軍!」
「你去聯繫過去豐州城裡買賣奴隸的那些人,如此這般告知他們……」
那親衛側耳聆聽了半晌,認真施了一禮:「屬下這就去辦!」
親衛走後,徐鴻煊盯著虛空,笑容詭異:「魏天訣啊魏天訣,你自己釀出的苦果,本將軍要你自己好好吞嚥下去!」
三天後。
沈妙言正在府中琢磨怎麼抓緊時間攻破徐鴻煊的大軍,韓敘之白著臉衝進來:「不好了!豐州城裡有人鬧事,現在鬧事的人都聚到了城主府外,哭嚎著要郡主為他們做主!」
「出去瞧瞧吧。」沈妙言起身,一側侍立的拂衣立即拿來斗篷給她繫上。
她來到城主府外,只見門口跪著上百名樸實百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郡主,俺們地窖裡儲存的水沒了!」
沈妙言一愣,「怎麼會沒了?」
「嗚嗚嗚……」其中為首的壯漢哭的傷心極了,「俺們也不知道!俺們早上一起來,就看見水缸被人戳了洞,地窖也被人打破,就剩點點水了!郡主,那些士兵幹嘛守著江水不讓俺們去喝,你瞧俺們的娃娃都渴成啥樣了!」
沈妙言望了眼被農婦們抱在身邊的小孩兒,所有人都焉焉兒,不時舔一舔嘴唇,提不起半點兒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