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紅消香斷
沈月如左右看了看,朝慕容嫣笑道:「國師府當真是塊風水寶地,本以為嫣兒生得極美,可本宮這堂妹住進來,竟也漸漸長出了美人的模樣。」
慕容嫣只是笑而不語。
沈妙言在心底翻了白眼,這話說的,好像她以前很醜似的。
不過……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在國師府天天喝牛乳羊乳的,肌膚倒的確比從前好了許多。
眼見著臨近中午,沈月如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顧明只得趕緊吩咐廚房,盡快趕出一桌豐盛的菜餚來。
沈妙言始終都在防著沈月如,她這位大堂姐,今日不可能只是單純來閒聊的。
用午膳時,沈月如盯著滿桌子的菜,微微蹙眉,慕容嫣便開口道:「皇后娘娘可是有何不滿?」
一旁的采秋立即道:「我家娘娘夏日食慾不振,因此每頓膳食,都會上一道山楂汁拌雪酪開胃。不知府上可有這道點心?」
侍立在一旁的顧明立即拱手道:「回娘娘,自是有的,草民這就吩咐廚房去做。」
說著,便抬手,正要招人過來,沈月如微微蹙眉,聲音淡淡:「妙言,你便為本宮跑這一趟吧。本宮記得,小時候,你總是愛摘山楂果送給本宮吃著玩。本宮唸著你的好呢。」
她話中帶著喟嘆,似是感慨昔日的好姐妹如今分居兩地。
沈妙言抬眸看去,卻從她臉上看不出什麼多餘的感情來。
顧明怕這事兒不簡單,正要阻止,那采秋又說道:「三小姐不知道,雖然如今沈國公一脈被從家族除名,可娘娘總是唸著三小姐年幼,擔憂三小姐在國師府過得不好。娘娘常常想起三小姐以前的天真活潑,是真心把三小姐當做嫡親妹妹看待的呢。」
沈妙言在心底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對主僕睜眼說瞎話的功夫還真高。
她想著,面上卻不動聲色,起身道:「那我去跟廚房的人說一聲。」
她走出花廳,順著抄手遊廊往後院走去,還沒進後院,忽然被人一把拉到角落裡。
她嚇了一跳,回過神,卻見拉她的人是素問。
「素問姐姐,你怎麼了?」她好奇。
素問往四周瞧了瞧,臉色格外鄭重:「小小姐,你不能去廚房,裡面全是皇后帶來的人。那些嬤嬤宮女以試毒為名,在廚房裡待著不走呢。」
沈妙言愣了愣,如果廚房裡全是沈月如的人,那麼她進去之後,在裡面怎麼樣了,外面根本不會有人知道。
她咬了咬牙,「我去衡蕪院的小廚房好了,叫那裡的廚娘做點心。」
素問點點頭,陪著她一道往衡蕪院去。
而花廳內,沈月如品著果酒,表情端莊。
只要沈妙言進了廚房,她的人就會捉住她,逼她吃下放了毒藥的點心。
那毒藥只需一點,就能讓人立即斃命。屆時,就推說是沈妙言貪吃,才誤食了毒點心。
再把罪名全部引到慕容嫣頭上,只說是慕容嫣怨恨沈妙言奪去君天瀾的寵愛,所以才做出這檔子事,她沈月如便能坐享其成。
她想著,一雙剪水秋眸中的算計一重蓋過一重,唇角的笑容愈發凜冽。
然而過了一時半刻,卻還不見廚房裡有人過來。
她放下杯盞,望向慕容嫣,嬌美端莊的面容多了一層疑慮:「妙言怎的還不回來?本宮對國師府不熟悉,嫣兒不如親自過去看看?本宮很擔憂她。」
慕容嫣正好不想跟她坐在這裡扯些有的沒的,於是立即起身,往大廚房而去。
衡蕪院的小廚房內,廚娘將拌了山楂汁的雪酪擺進青瓷小碟裡,沈妙言直接拿手指戳了一點嘗嘗,覺著味道酸甜爽口,的確開胃。
沈月如真是會享受。
她想著,指揮素問端了點心,準備回花廳。
然而她剛跨出小廚房的門檻,就聽見遠處天際一聲驚雷炸響,嚇得她抖了抖,抬頭看去,天色都暗了下來,遠處電閃雷鳴,時不時有悶雷滾滾,不過一瞬的功夫,瓢潑大雨就落了下來。
她穿過抄手遊廊,不知怎的,總覺心神不寧。
風漸漸大了,將大雨吹到遊廊裡,將她半邊衣裳都給打濕了。
素問瞧著怕她著涼,正好前面有個亭子,就讓她先在裡面等著,她去拿一把雨傘過來。
沈妙言也不急著回花廳,就點頭同意了。
素問走後,沈妙言獨自在涼亭站了會兒,看見兩個府中的小丫鬟路過:「皇后娘娘的人真是霸道,為何不許咱們進廚房,咱們本來就是在裡頭燒火的呀。難道是擔心府中的飯菜有毒?竟然警惕成那樣。」
「噓,可不能背後說人壞話,當心被皇后娘娘的人聽見了。」
「可慕容小姐都進去了……」
兩人說著,漸漸走遠了。
沈妙言將她們的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稚嫩的小臉逐漸浮現出凝重,也不等素問了,拔腿就往廚房跑去。
總覺得,有什麼可怕的事情要發生……
這大雨叫人焦躁不安,她腳下生風,一路毫不停歇地跑進了廚房。
皇后宮中的兩個嬤嬤守在廚房門口,不知在低聲說著什麼,臉色極為難看。
沈妙言推開她們,直接衝了進去。
裡面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她皺著眉頭,目光逐漸下移,就看見一盤點心被打翻在地,那個身姿纖細的少女蜷縮在地上,一頭黑髮鋪散開來,巴掌大的小臉皺成一團,白得瘆人,唇角隱隱有黑血滲出。
她連忙奔過去,在慕容嫣身邊蹲下,勉強將她的腦袋抱到自己的膝蓋上:「慕容姐姐!」
對方雙眸緊閉,體溫很低。
「慕容嫣!」沈妙言提高音量,晃了晃她的頭,因為慌張而聲音發顫。
窗外是一座池塘,暴雨打在層層荷葉和小小的荷花苞上,噼裡啪啦的,幾乎完全掩蓋住了沈妙言的聲音。
沈妙言快要嚇死了,不停地搖晃慕容嫣,一聲聲喚著她的名字,慕容嫣勉強睜開眼縫,看見眼前的人影兒,就輕輕笑了一下。
她仰著頭,大口的黑血,順著她尖尖的下頜流到雪白的頸間,看起來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