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臣妾,不悔
乾元宮。
君天瀾到的時候,早朝已經散了。
他登上高高的漢白玉台階,面色蒼白,後背的傷口隱隱有崩裂的趨勢。
他戴著暗金雕花面具,冷汗從額頭滑落進衣領中,卻依舊筆直地站在殿外,像是一棵不會折倒的青松。
福公公從殿中出來,朝他恭敬地行了個禮:「壽王殿下!皇上請您進去。」
「有勞公公領路。」他微微頷首,在福公公的帶領下進了乾元宮。
乾元宮是皇帝居住的宮殿,重檐疊翹,黃瓦朱牆,氣象萬千,來往的內侍宮女皆都保持肅穆,踏進殿中,地面光可鑑人,裡面靜悄悄半點兒聲響都沒有。
福公公領著他穿過幾重月門,越往裡走,他便越能清晰地聽見棋盤上落子的聲音。
待到了內殿,他抬眸,君舒影左頰上貼著塊紗布,身著雪白紋龍錦袍,金冠束髮,正同君烈對弈。
福公公小心翼翼稟報導:「皇上,壽王殿下到了。」
君烈聽而不聞,托腮盯著棋盤,良久後,在棋盤右下角落子。
君舒影所執的白棋緊隨而來。
君烈又陷入沉思。
君天瀾的視線掃過棋盤,面容平靜地站了會兒,忽而上前,拈起一顆黑子,落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卻生生斷掉了白棋即將完成的大龍。
「父皇,四哥棋藝真好,替你贏了這盤棋呢。」君舒影含笑,隨手將掌心的棋子灑進棋簍,瀟灑地舒展開雙臂,閒閒搭在大椅扶手上。
「不過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君天瀾聲音淡淡,朝君烈行了個禮,「兒臣給父皇請安。」
說罷,不等君烈發話叫他起來,他已站起身,隨手拉過一把大椅,撩起袍擺,淡然落座。
君烈瞳眸微眯,目光掃過這兩人,心中倒有些詫異。
他明明得到消息,這二人昨夜在長歡街大打出手,舒兒被揍得極慘,他以為這兩人今日碰面定會再度動手,卻怎的……
視線定在君舒影臉上,君舒影抬眸同他對視,眼中噙著淺笑,儼然並不需要他出頭的模樣。
他將雙指間夾著的黑棋丟進暖玉棋簍,聲音威冷:「朕聽聞,你的臉好了?」
「是。」
君天瀾抬手摘下面具。
初夏的光從紗窗灑進來,呈現在君烈眼中的那張臉,完美無瑕,不愧於大周皇族四個字。
只是……
攏在龍袍中的手緊了緊,不過剎那他便轉過視線,端起手邊的茶,呷了一口,聲音仍舊冷淡:「如此,也不至於辱沒了你的姓氏。」
君天瀾垂下眼簾,起身拱手:「父皇身體不好,兒臣不便久擾。告退。」
他離開後,君舒影也起身告退。
寢殿中很快只剩下君烈與福公公兩個人。
淡淡的龍涎香在殿中瀰漫縈繞。
君烈把玩著碧璽手串,「福成。」
福公公連忙彎腰低頭:「奴才在!」
「他……」君烈的指尖頓在碧璽手串上。
福公公斗膽抬眸望了他一眼,陪笑道:「奴才還是第一次看到壽王殿下的真顏呢,和皇上長得真像!」
君烈冷笑了聲,陡然握緊碧璽手串:「擺駕坤寧宮。」
福公公一愣,心中不過剎那便已百轉千回,面上卻什麼情緒都沒顯露,一甩拂塵,高聲唱喏:「皇上有旨,擺駕坤寧宮……」
坤寧宮,顧皇后手持書卷,歪靠在窗邊軟榻上,聽見程錦急匆匆進來稟報,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程錦慌了:「娘娘,皇上就算是初一十五都不會到咱們宮裡來,今兒吹的是什麼風?」
顧皇后偏頭望了眼窗外,聲音淡漠:「東南風。」
程錦:「……」
正說著,君烈已經大步走進來,程錦緊忙上前,還未來得及跪下,君烈緊盯著窗下的那個女人,冷冷道:「都出去。」
程錦回頭望了眼自家主子,只得垂眸領著宮女們離開。
殿中只剩下兩人。
君烈三兩步上前,一個字兒都沒說,雙手握住顧皇后的衣領,「哧啦」一聲,將那身華麗的鳳袍直接撕-裂開。
緊跟著便是中衣。
顧皇后面無表情地任由他折騰,男人扣住她的手腕,用蠻力將她壓在軟榻上,握住她的纖腰,沒有任何溫馨的前-戲,一個挺身,從背後毫不留情地將她佔據。
顧皇后雙手深深抓進軟榻中,那人的手繞到她胸-前,惡狠狠地抓-揉:「昔日鎬京城風光無限的顧家大小姐,被朕冷落了幾十年,住在這冰冷的宮殿裡,可曾後悔過最開始的選擇?!」
寢殿裡擺設精美,金銀玉器流轉著淡淡的光澤。
奢華,卻冰冷。
顧皇后直視前方,不輸給少女的美麗容顏攜著深深的倔強,眉尾微微挑起,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出身將門的英氣:「臣妾,不悔。」
「呵……朕今日看見你那個好兒子的臉了,跟朕長得真像啊!真像啊!」他連著嘆息數聲,唇角的笑容緩緩化為邪惡,「他是怎麼被生下來的,你我心知肚明。顧嫻啊顧嫻,那樣骯髒的孩子,怎麼可能繼承朕的江山?!」
見顧皇后不語,他惡意地加重了身下的力道。
微風將窗邊的掛簾吹拂起來,窗外的落花盡數扶搖而上九霄。
旖旎,繁豔。
……
君天瀾乘坐軟轎返回壽王府,他端坐轎中,輕輕轉動墨玉扳指,半晌後,抬手摸了摸這張臉,鳳眸複雜深邃。
這張臉在最危急的關頭,興許能救他一命,本不該這麼早暴露的。
可若是今日不用,恐怕少不了被那人罰。
他的身體……
再如何強悍,暫時也受不得折騰了。
他有些疲倦地閉上雙眼。
軟轎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一路朝開元街而去。
剛行至開元街街頭,轎子忽然停下,夜凜輕聲稟道:「主子,是薛府的丫鬟。」
他睜開眼,便聽得一個脆生生的女音開口:「給王爺請安!我家小姐在靜宜居設了雅座,請王爺上去一敘。」
夜凜回頭望向緊閉的轎簾,半晌後,他看見轎簾被拉開,裡面的人負手緩步而出:「引路。」
那丫鬟不敢多看他一眼,屈膝行了個禮,低頭領著人往旁邊茶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