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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萌妃》第666章
第666章 妙妙不怕……

 沈妙言又服侍他用過小米粥,自個兒去偏房沐過浴,換了套乾淨的中衣,將燈芯剪短些,在床榻外側躺下。

 見無事可做,她怕君天瀾悶著,便又坐起身,聲音軟糯:「四哥,我唸書給你聽吧?」

 君天瀾注視著她白嫩的面龐,微微頷首。

 小姑娘從床頭抽了本《史記》出來,翻到第一頁,就著燭火,認認真真地念出聲:「黃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孫,名曰軒轅。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

 夜空中烏雲匯聚,遮擋住了月色。

 沒過一會兒,窗外落了雨。

 君天瀾靜靜凝視身邊的女孩兒,她的音色極好,襯著雨聲,將史書中塵封的故事娓娓道來,竟比他自己看書時,要生動得多。

 過了會兒,屋中忽然閃現過極亮的光。

 小姑娘緊忙丟掉書,下意識地鑽進男人懷中。

 君天瀾大掌搭在她的纖腰上,下一瞬,夜空爆發出一陣驚雷,直將窗戶也震得抖了抖。

 他低頭望著懷中的女孩兒,小姑娘怕打雷,還在一個勁兒地往他懷裡鑽,聲音輕軟:「四哥……」

 「我在。」君天瀾拍了拍她的後背,瞳眸中都是柔軟。

 沈妙言嗅著他身上淡淡的山水香,心神漸漸安穩下來,不再那麼怕了。

 滾滾雷聲還在繼續。

 過了許久,雷聲才漸漸停歇,卻有傾盆大雨落了下來,重重敲打著窗櫺。

 暴風將窗外的樹木吹得簌簌作響,像是野獸詭異的嘶吼。

 屋內一燈如豆。

 君天瀾正想告訴她雷聲歇了,低頭時,才發現懷中的小姑娘,竟不知何時睡著了。

 白嫩的臉蛋紅撲撲的,精緻的黛眉微微蹙起,似是睡得並不安穩。

 他用溫熱的指腹輕輕為她舒展開雙眉,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低沉的音調一如往日般冷峻淡漠:「妙妙不怕……」

 那冷峻淡漠中,藏著鐵血男人骨子裡的柔情。

 淺淡,但確實存在。

 ……

 刑部大堂。

 江義海身著尚書服制,端坐在上座。

 他看起來年逾四十,生得面闊口方、劍眉星目,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質,不愧是在刑部待了多年的男人。

 韓棠之站在堂下,一襲藍袍,周身氣度溫潤如玉。

 「老夫單獨將你留下,你知道是因為什麼。」江義海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老夫平生最恨貪官污吏,這些年經由我手抓捕的,沒有上百也有八十。可沒成想,我最看好的門生,竟也幹起了這檔子破事兒!」

 他說著,將茶盞湊到唇前,卻再也喝不下去,直接將杯盞摜到韓棠之腳邊。

 上好的薄胎白瓷碎成無數殘渣,韓棠之視若無睹,撩開長袍,筆直跪了下去。

 江義海眉峰跳了跳,韓棠之眼圈發紅,朝他拱手,語帶悲痛:「求江尚書救壽王一命!」

 說罷,不顧滿地碎瓷,雙手撐在地面,以頭磕地。

 江義海心中一顫,厲聲道:「你在胡說什麼?!」

 韓棠之的聲音聽起來悲憤填膺:「學生自幼跟隨壽王殿下,在朝中某些人眼中,自然視學生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將學生除之而後快,以期削弱壽王的力量。今日前來鬧事的家屬,便都是背後那人教唆,為的就是在恩師這裡,埋沒學生才華,使學生再不能為壽王效力!嗯師若是不信,只管著人去查,那些家屬,如今都被背後那人嚴密控制起來,為的就是不讓學生沉冤昭雪!」

 江義海混跡朝堂多年,自然明白他口中「背後那人」是誰。

 他抿了抿唇瓣,並未說話。

 韓棠之抬起頭,淚流滿面:「自古以來,朝中立子以嫡不以長,立嫡以長不以賢。大周始終恪守這條規矩,才能延續至今。恩師飽讀詩書,自然知道大周以前的國家,譬如鄭國,鄭國國君將嫡長子撇在一旁,卻立了他最偏愛的幼子為帝,最終引得天下大亂。」

 「如今大周與鄭國境況何其相似,皇上偏愛宣王,受妖妃挑唆,竟下令賜壽王殿下一百七十軍棍!可憐壽王純孝,每日早晚一頓不落地進宮請安,如今臥傷在床,竟不知將來還能否站得起來……」

 他說著,直起上身,當著江義海的面痛哭流涕:「再如此下去,恐怕國將不國!大周江山,即將毀於一旦!」

 江義海靜靜端坐在上,盯著韓棠之毫不作假的哭相,莫名被牽動了一絲惻隱之心。

 這些天以來,朝中的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自幼飽讀四書五經,自然知道何為儀禮,何為規矩。

 儘管皇上偏寵宣王不妥,可他只是區區臣子。

 皇上做什麼,哪裡輪得到他置喙。

 韓棠之餘光落到他的手上,瞧見他緊了緊大椅扶手。

 他垂眸,抬袖擦淚:「再者,學生在恩師手下待了這麼多日,究竟是何品行,恩師都看在眼裡。恩師不信學生,卻偏信那幾個上門鬧事的陌生人……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宣王手下謀士只會使些齷齪手段謀害學生,宣王又怎會是品性高潔的君子?!」

 「可憐壽王純孝,可憐壽王至仁!將來,或許會落個被宣王賜死的下場吧?」

 他忽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卻有兩行清淚順著面頰滾落,站起身,仰天長嘆:「也罷,既然恩師左右為難,學生便是拼了這條命,都要保住刑部清廉的口碑!如恩師教導,刑部官員,當孑孑一身、兩袖清風!」

 說罷,猛地朝旁邊柱子撞去。

 江義海嚇了一跳,身形一動,掠至他跟前,卻只來得及堪堪拉住他一小把。

 他的額頭重重撞擊到朱紅柱子上,發出「砰」一聲響。

 江義海緊忙抱住他,渾濁的老淚淌落下來:「你這又是何必,老夫自是信你不過!老夫的眼睛還沒瞎,宣王如何,壽王如何,心中早有公斷!老夫本不欲干預奪嫡之爭,你這是將老夫往死路上逼啊!」

 韓棠之勉強睜開眼,掙紮著在他面前跪下,高高拱手,哭得像個孩子:「若壽王得登大寶,將來朝堂三公之中,必有恩師席位!」

 說著,渾身顫抖地朝江義海磕了個頭。

 江義海連連嘆息幾聲,終是無可奈何。

 自此,刑部在江義海的率領下,暗中盡歸壽王府。

 翌日,天明。

 沈妙言睜開眼,聽見窗外的暴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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