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 幾近變態的佔有慾
沈妙言後退兩步,雙眼朝他瞪得圓圓。
君舒影隨手理了理寬大的雲綢繡蓮花暗紋外裳,慢條斯理地將她手中的紅絲線解開,「等下到了皇姑奶奶那裡,你要寸步不離地跟著我,不許亂跑,更不許去找君天瀾。」
沈妙言瞧見自己手腕上被勒出的一道道紅痕,沒給他好臉色,輕哼一聲,扭頭回自己寢屋了。
君舒影盯著她的背影,摩挲著下巴輕笑一聲,喚了侍女進來伺候他洗漱梳頭。
太子府,榮安院。
薛寶璋端坐在梳妝台前,凝視著菱花鏡,鏡中,碧兒正拿起一支金鳳銜珠髮釵為她插到髮髻上,鳳凰口中的紅寶石珠子垂在額間,她抬手摸了摸白皙的面頰,只覺這張臉無愧於國色天香四個字。
「娘娘真好看,奴婢天天看,都看不膩呢!」碧兒給她戴上紅寶石耳鐺,笑著恭維。
薛寶璋面無表情,再如何美豔,小時候宣王不會多看她一眼,如今那個人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她低頭,淡然地撫弄起塗著鮮紅丹蔻的長指甲,卻聽得窗外響起輕靈的鳥鳴聲。
她偏頭看去,純藍色的鳥兒拖著長而華麗的尾羽從外面飛進來,輕巧地停在錦盒上,歪著腦袋梳理羽毛。
她從鳥兒腿間綁著的信筒中取出薄紙,展開來一目十行地看完,唇角流露出一抹輕笑,揭開黃銅小香爐的蓋兒,把信扔進去焚燬,繼而對碧兒招招手。
碧兒俯身,她輕輕低語了幾句。
重陽佳節,正是大長公主君若欣的生辰。
即便她如今暫居城郊,做出一派隱世模樣,但鎬京城裡,誰人不知當年的五王之亂,是大長公主一手掌控局面,扶持當今皇上登基的。
因此每年到了她生辰這日,無數貴族官僚攜帶家屬登門拜訪,皇帝君烈更是遣身邊的大太監福公公帶著無數賞賜過府,以示尊重。
宣王府的馬車在公主府門口停下,沈妙言跳下車,瞧見四周熙熙攘攘全是人,與她那次過來時,景緻全然不同。
她很喜歡君若欣,因此迫不及待地想去見她,見君舒影磨磨蹭蹭在馬車中不肯下來,不禁一把拉開車簾,「你做什麼呢?」
君舒影躺在軟榻上,臉上敷著厚厚的珍珠玫瑰膏,朝她擺擺手,「且再等等,我前兩日沒休息好,臉色不大好看,待我敷完這膏。」
沈妙言強忍住捶他的衝動,倚在馬車旁,沒好氣,「你一大老爺們兒,講究這麼多做什麼?」
更何況,這廝就算面色憔悴,卻仍有一種雨打芭蕉的美感,宛如那雲端匯聚的暗紫霞光,不似人間俗人模樣,實在叫人自慚形穢。
不過這些話沈妙言大約這輩子都不會同他說的,怕他驕傲。
君舒影懶洋洋坐起身,拿錦帕沾了水,細細將臉上的膏露擦去,又用清水洗淨臉,對著鏡子左右瞧了瞧,見鏡中人面容白嫩絕豔,笑起來時的眼尾直飛入鬢角,這才稍稍滿意,「走吧。」
此時前廳中負責接待貴客們的乃是府中管家,君若欣還在後院梳洗更衣。
她今日穿了件繡百福的湘紫羅裙,端坐在梳妝台前的模樣沉靜婉約,除了眼角流露出的點點細紋,歲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過任何痕跡。
玉鳴蹙著眉在箱籠中翻找,「奴婢記得有一支點翠鳳釵,正好配公主這一身兒衣裳的,到底放去哪裡了!」
「莫急,細細找,總能找著的。」君若欣含笑,伸手摸了摸鏡中的容顏,蔥白的指尖按在鬆弛的眼尾上,似是感喟,「十歲通曉古今詩賦,十二歲擅長琴棋書畫,十六歲嫁人為妻,二十六歲平定五王之亂匡扶社稷,三十歲夫君離世,四十歲孩兒死於戰火……本宮如今煢煢獨立活到五十歲,這歲月,似乎也太難捱了些……」
玉鳴驚了驚,回頭道:「公主說的是什麼胡話?!大喜的日子,可萬萬不能胡說!」
君若欣垂眸,端起手邊的茶盞飲了口茶,眼中俱是無奈。
玉鳴又找了會兒,打開一隻檀木錦盒,笑道:「找著了!」
正說著,卻見錦盒底下壓著一張泛黃的宣紙。
她愣了愣,將錦盒捧到君若欣面前,「公主,您瞧這壓著的是什麼?」
君若欣接過,把點翠鳳釵拿到旁邊,小心翼翼展開那張年代古遠的宣紙,紙上畫著兩位衣著鮮麗的仕女,手持團扇,正含笑在花中撲蝴蝶。
「這是……」她目光凝了凝,「這是還未出閣時,宮廷畫師替本宮和涵兒畫的像……」
「涵兒?」玉鳴好奇。
君若欣輕輕撫摸過那畫上的人物,唇角的笑容透出嚮往,「小時候,魏國太子攜使臣來周,她是魏國公主,與太子一道來訪,和本宮成了閨中好友。如今,她也該是魏國的大長公主了,多年未曾通信,也不知她身體是否還康健……」
正想著,她的目光凝了凝。
沈妙言的那張臉,與記憶中魏涵的臉,漸漸重合在一處。
那小姑娘住在她府中時的零碎記憶,漸漸浮上心頭。
她抬眉,平靜道:「妙言住咱們府上時,可有何異常?」
「異常?」玉鳴仔細回想了下,笑得溫柔,「沈姑娘乖巧得很,若非要尋出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大約就是吃得比較多了。力氣也挺大,手腳挺勤快的,還幫小廚房劈過柴呢!」
「吃得多,力氣大……」君若欣垂眸,低笑出聲,「本宮的兩個好侄兒,可算是撿了個寶回來了。只是妙言,恐怕還不知道她是塊寶……」
這段時日以來,她早已聽聞君天瀾與君舒影爭奪那小姑娘的事兒。
她猜,以她那兩個侄兒幾近變態的佔有慾,恐怕根本未曾告知妙言她的真實出身,否則,那女孩兒被那般羞辱,還不鬧著要回去尋親?
面上染上一層薄怒,她起身拂袖:「去把本宮的兩個好侄兒,請到負荊亭!」
玉鳴已經許多年未曾見她發怒,雖不解其中緣由,卻還是垂頭應是,轉身就去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