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國殤(下)
沈妙言話沒說完,感受到君天瀾周身,那瞬間冷厲的氣息,默默閉上了嘴巴。
國師好可怕。
君天瀾是有正經事跟她說的,不願嚇著她,於是收了那一身凌厲的氣勢,將手擦乾淨,走到桌邊,「把這副字臨一遍。」
沈妙言見他認真,於是握住狼毫,認認真真地照著他的字,臨了一遍《國殤》。
等她寫完,君天瀾正坐在軟榻上看書。
她走過去,將臨好的字交給他,君天瀾也沒說滿不滿意,只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坐。
靜謐的氛圍中,他徐徐開口:「如你所知,現在天下局勢,乃是四國鼎立。大周和魏國實力相當,軍事力量稍顯強大。楚國和梁國,則相對較弱。」
沈妙言靜靜看著他,不明白君天瀾為何會忽然跟她說起這個。
君天瀾目光悠遠:「那麼,你是否知道,四國鼎立局面出現之前,這天下,是怎樣的局勢?」
沈妙言懵懂地望著他的側臉,輕輕搖頭。
滴漏聲聲,角落的銅爐散發出裊裊龍涎香。
寂靜中,君天瀾緩緩開口:「這天下,原本是歸大週一家。後來,大周皇族衰弱,魏郡、楚郡、梁郡的郡守傭兵自立,相繼為王,這才逐漸發展成如今這個局面。」
「樂安之戰,大周孝憫帝為捍衛領土,戰死沙場。他身邊的三千精銳,在那場戰爭中,無一生還。這場戰役,昭示著四分天下局面的形成。」
君天瀾說著,望向身邊的小姑娘,但見她那雙琥珀色的圓眼睛依舊懵懵懂懂。
他伸出手,將她額前的碎髮捋到耳後,指尖緩緩流連過她柔嫩的耳垂:「大周也曾試圖重新一統天下,然而這三國形成縱橫之勢,大周終究是有心無力,只得暫居北方。」
「三國之中,猶以盤踞西北的魏國,侵略性最強。如今魏國皇室野心勃勃,意圖染指中原。魏國皇帝年輕有為,如今正養精蓄銳。怕是十年之內,這天下,必定會大起兵戈。」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手指頓在她的臉頰上,鳳眸緊盯著她,眼中深沉得可怕。
「國師為何要與我說這個?」沈妙言揪著裙襬。
她從未出過遠門,不曾見識過江山壯麗,也不曾瞭解過百姓疾苦。
戰爭什麼的,於她而言,更是十分遙遠的事。
君天瀾看著她這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嬌懶模樣,不禁捏了捏她的面頰:「日後,什麼天生鳳格的話,萬不可對他人說起,尤其是楚雲間和形跡可疑的男人。可記牢了?」
沈妙言點了點頭,乖覺地脫鞋上了軟榻,給君天瀾捏肩:「國師,你說過幾年就要打仗了,那不如你教我功夫好了。萬一有什麼事,我還能自保呢。」
君天瀾偏頭看她,她眉眼彎彎猶如新月,白淨稚嫩的小臉上帶著嬌氣,舉止之間,更是充斥著閨閣小姐的慵懶和嬌媚。
哪裡像是學武的人。
「國師……」
見他不吭聲,沈妙言忍不住推了推他,狀似撒嬌。
他受不住她撒嬌,於是淡淡道:「明兒讓夜寒教你。」
「我想要國師親自教。」依舊是撒嬌的語氣。
「他就是本座調教出來的。」君天瀾完全不想教這小妮子什麼功夫,總覺得是在浪費他的時間。
沈妙言趴到他背上,抱住他的脖頸,「國師那麼厲害,元宵那晚,望川樓那麼多刺客都不是國師的對手。國師肯定比他教得好!」
她求人的態度誠意十足,還不忘將君天瀾捧著稱頌一番。
君天瀾推開她的爪子,隨手拿起矮幾上的書翻閱起來:「功夫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還要能吃苦,不怕疼。沈妙言,你能吃苦嗎?」
他聲音清越淡漠,撐著腦袋,一頭烏髮傾瀉在腰間,側臉精緻冷峻,素白底菖蒲暗紋的中衣流轉出淡淡的燈光,鳳眸低垂,修長的睫毛像是兩把小小的扇子。
沈妙言跪坐在他身旁,望著這副美人圖,歪了歪腦袋,情不自禁地開始走神:「我不喜歡吃苦,我喜歡吃牛肉麵……」
君天瀾眸光一凜,偏頭看向這小姑娘,手中的書卷毫不猶豫敲到她腦袋上。
沈妙言連忙抱頭,回過神來,卻不敢再看面前這人,只將視線別到一旁,臉蛋兒紅紅的。
君天瀾到底也沒肯教沈妙言功夫,只叫了花容戰過來教。
然而花容戰是個極沒耐心的,上午叫沈妙言蹲馬步,下午叫她拎著兩桶水蹲馬步,他自個兒坐在鞦韆架上睡覺。
第二天上午,他依舊叫沈妙言蹲馬步,下午叫她頭頂一桶水蹲馬步。
總之,除了蹲馬步,便沒有旁的內容。
沈妙言很惱怒,到了第五天,她終於忍不住,一腳將花容戰從鞦韆架上踹下去,叫拂衣將他趕出府。
而宮中很快有聖旨下來,說是請沈妙言陪同安嬪,一同去往承恩寺,為皇嗣祈福。
當晚,沈妙言收拾了幾套換洗衣裳,卻得知君天瀾要留下來處理朝政。
不能和國師同去,她有些失望。
君天瀾將她的表情收入眼底,便派了素問隨同,夜寒則負責保護她的安全。
到第二日,沈妙言乘坐國師府的馬車,一路往皇宮而去。
承恩寺就在城郊,這次出行,除了安似雪外,楚雲間還帶上了沈月如、順貴人等妃嬪,儀仗龐大威嚴,傘蓋云云,引得不少百姓夾道觀看。
沈妙言待在安似雪的轎輦中,一路陪她解悶兒,逗得她直髮笑。
「安姐姐,懷著身孕是不是很辛苦?我看著你,好像臉色都很蒼白。」末了,沈妙言忍不住問道。
她總覺得,安姐姐今日看起來多了幾分憔悴,眼下隱約可見青黑之色。
安似雪愣了愣,眼底迅速閃過異光,面上卻笑得親和:「昨晚想著今日出宮,興奮難耐,便睡得晚些,不妨事的。」
「等下到了寺廟,我陪安姐姐去上香。」
沈妙言眉眼彎彎,嘴上說著正經話,心中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剛剛安姐姐眼睛裡閃過的異光,她注意到了。
早春的微風將車簾掀捲開來,她嗅著車中一股極淡的桃花香,有些詫異,「安姐姐不是最愛用梅花香的嗎?怎的突然換了桃花香?」
安似雪怔了怔,笑道:「眼見著開春,不過是應景罷了。」
沈妙言應了聲「哦」,低垂眼睫的剎那,心頭卻劃過不安。
不對勁兒,從安姐姐懷上皇嗣,到這趟承恩寺之行,都不對勁兒。
【麼麼噠,五星好評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