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要保護我
沈妙言只唯唯諾諾地退到君天瀾身後,圓眼睛裡猶帶淚霧,儼然是恐懼至極的模樣。
楚雲間見她如此,便不再管她,端著酒盞,對君天瀾說道:「顧先生有著濟世經邦之才,朕屢屢勸說他出山,襄助朕治理江山,他卻總是拒絕。國師,你當為朕勸一勸。」
君天瀾薄唇浮起一抹冷笑,瞥了眼顧欽原,聲音冷漠:「陛下,文人傲氣,怕是不適合官場。他從未涉足過朝堂,你又怎知他有濟世經邦之才?」
楚雲間瞥了眼顧欽原,卻見他面色如常,彷彿這番羞辱,並非是衝著他來的。
「罷了,今日不談政事。」楚雲間笑了笑,與君天瀾飲過幾杯酒後,便起身帶著顧欽原告辭離去。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庭院,楚雲間狀似無意地說道:「顧先生以為,國師如何?」
「草民不敢妄議。」顧欽原微微垂下眼簾,壓抑了幾聲咳嗽。
「朕許你議論。」
顧欽原抬起眼簾,直視前方,「國師為人,陰鷙難測。為政,狡猾獨斷。為臣,不忠君上。」
「放肆!」楚雲間忽然停了步子,負手大喝。
顧欽原低頭,彎腰拱手:「草民若有說錯之處,還望陛下指教。」
楚雲間靜靜看著他,周身氣質冰冷,帝王者的龍威散發出來,頗為震懾人:「國師位高權重、為國操勞,豈由得你如此詆毀?!」
「草民不過實話實說。」顧欽原雖然彎著腰,可他的姿態卻猶如一棵在風雨面前不會彎折的青竹,白衣風骨,可見一斑。
過了會兒,楚雲間忽然幽幽嘆了口氣,上前親自扶起顧欽原:「讓顧先生受驚了。我不過是,試探你是否同那些大臣一般,明面上對我奉承,可實際上,卻都是君天瀾的走狗。」
「陛下何出此言?」顧欽原狀似吃驚。
「朕年紀輕輕,得登大寶,可朝堂之上,卻沒幾個人服朕。多數,不過是聽君天瀾的話辦事罷了。」楚雲間微微搖頭,「可朕心懷楚國江山社稷,豈容得亂臣賊子把持朝綱?!只是顧先生,朕身邊,實在是缺可用之人啊!顧先生,可明白朕的意思?」
顧欽原怔愣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陛下怕是,所托非人。草民平生志向,乃是山水之間,而非朝堂之上。」
他說著,劇烈咳嗽起來,慘白的臉,都咳得漲紅起來。
楚雲間盯著他看了片刻,最後輕輕嘆了口氣,親手解下自己的披風,加在了他的身上:「山間風大,顧先生還是回禪房休息的好,身體要緊。」
「草民多謝陛下關懷!陛下仁慈,是蒼生之幸!」顧欽原再度拱手,眼中隱隱有著感動。
楚雲間目送著他離開,之前的太監從角落裡走了出來,「陛下!顧欽原,太不識抬舉了!」
楚雲間笑得雲淡風輕,隨手掐了一朵榴花,在指間細細揉搓把玩,「他若馬上答應朕,朕倒是會懷疑,他是君天瀾有意安排的人。」
李公公這才恍然:「如此可見,這顧欽原,的確與國師沒有半分關係了?這樣一來,陛下若是要用他,也算是用得安心了。」
「且看著吧。」楚雲間將手中的榴花扔到地上,不知怎的,面前忽然浮現出沈妙言從樹上掉落的畫面。
他閉上眼簾,再睜開時,那雙眼透著溫和,儼然是柔和的貴公子形象:「聽聞承恩寺的烏米飯不錯,咱們去瞧瞧。」
「好嘞!」李公公腦筋轉得快,「公子這邊請!」
主僕二人朝前院而去,隱隱有浴佛時的唱讚聲傳來:「……下兜率天宮,皇宮降跡,雪嶺修因。鵲巢頂,三層壘,六年苦行。若人皈依大覺尊,不墮沉淪……」
而另一邊,後山亭閣之中,沈妙言吸了吸鼻子,伸手抱住君天瀾的脖頸,將半張小臉都埋在他的衣裳裡:「國師……」
「剛剛,很聰明。」君天瀾由她抱著,自己添了溫熱的酒。
沈妙言蹭了蹭他的衣裳,語帶委屈:「若是我剛剛在他面前,流露出一點點聰明和勇氣,怕是他馬上就會殺掉我。他需要的不是一個聰明的沈家慾孽,而是一個懦弱、蠢笨、只能依附別人生存的弱女子。」
君天瀾偏頭看她,她的圓眼睛紅通通的,活像一隻被欺負的小白兔。
「國師,我現在還很弱,你要保護我,要心疼我!」沈妙言仰頭看他,眨巴著圓眼睛,幾乎是脫口而出。
對著這樣祈求可憐的目光,儘管知道她有一大半兒都是裝出來的,可君天瀾卻依舊點了點頭。
像是一個,鄭重的承諾。
沈妙言頓時開心無比,熱情地給他夾了一片晶瑩翠綠的竹筍:「國師,你吃筍!」
回到國師府已是傍晚,君天瀾沐浴更衣完畢,隨沈妙言用了膳後,在書房裡看起書來。
書房裡只有他一人,他看了會兒書,望向四周,依舊不見沈妙言的身影。
他想著,大約是白日裡去寺廟將她累著了,所以她先睡了。
此時的沈妙言正窩在東隔間的小床上,認認真真地將石榴花縫進一隻荷包裡。
那荷包也是她做的,考慮了君天瀾的衣著品味,於是用了上好的黑色絲綢。
她興奮地縫了一兩個時辰,才算是大功告成。
在燈火下端詳片刻,雖然造型不咋地,但好歹也是一番心意。
她興高采烈地捧著荷包去書房見君天瀾,老遠就甜甜喊道:「國師,我給你送禮物來了!」
君天瀾從書中抬起頭,她跑過來,雙手神秘地放在背後:「國師,你猜猜,我會送你什麼。」
君天瀾一手撐在軟榻的矮幾上,看了她片刻,淡淡道:「荷包?」
沈妙言瞪大了雙眼:「你怎麼知道的?!」
「回來的路上,就看見你捧著幾朵石榴花。把花朵縫進荷包裡,不是你們女孩慣來喜歡做的嗎?」
君天瀾薄唇抿著一絲笑,小東西竟然知道送他東西,還算有良心。
沈妙言聞言,於是羞答答地捧出自己的荷包,「給!」
君天瀾接過,燈籠的光照下,只見這只黑色荷包縫得皺皺巴巴,針腳又粗又不齊整,線頭還留在外面,繫帶也扭曲著。
乍一看上去,這麼黑乎乎的一團,壓根兒看不出是個荷包。
他嘴角抽了抽,這玩意兒,真能戴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