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人生如戲

　　對地上世界有那麼點好奇， 再加上愛麗絲可憐兮兮的求助，白國王稍一尋思，便答應幫助愛麗絲拿到鑰匙。

　　紅國王一般會將他認為重要的東西放在自己的寢宮， 正巧此時紅國王在花園裡沉迷槌球， 白國王便趁機潛入王宮深處。

　　王宮的每一條道路，每一個轉角， 每一根廊柱早已清晰印刻入腦海。白國王沒費什麼功夫，輕車熟路地就摸入了紅國王的寢宮。

　　拿出鑰匙打開寢宮的鎖， 一推開大門， 盈目所見， 宛若雪景。

　　那些被撤掉的白色飾物，不僅沒有發配垃圾場或庫房，還相當囂張地佔據了紅國王的大半個寢宮。

　　白雪紅梅落了滿地， 又清冷又熾烈。

　　愣愣地看了許久，白國王才回過神來，又或者，他的思緒有一半已從自己身上飄走了， 飄到另一個人身上去。

　　魂不守舍使他行動遲緩起來，甚至不小心撞到了櫃簷，帽子都歪掉了。找到寶石門鑰匙後， 白國王忽然發現這把鑰匙出奇的沉重。

　　《八一八那些年我們看的假劇》裡，新的爆點忽然炸響。

　　2333L：信息量爆炸啊啊啊啊啊！白陛下你怎麼會有紅陛下寢宮的鑰匙！還有，你對紅陛下的寢宮也太熟悉了吧！！！

　　2334L：嚶嚶嚶，根本捨不得扔弟弟的東西啊， 不要走啦白陛下，哥哥是真愛啊！

　　…

　　2501L:跪求無刀片！

　　結束槌球比賽回到寢宮，紅國王本打算歇息片刻，走向床時，突然踩到了什麼東西。

　　撿起來一看，是一顆白色碎鑽。那個該死的帽匠做的那頂醜陋的三角帽上，鑲嵌了不少這樣的白鑽。

　　「弟弟！？」將碎鑽握入手中，眼角突然閃過一抹白，紅國王急切地看去，卻是白色的窗簾在風中鼓起。

　　突然，他注意到櫃子裡的鑰匙盒。想起兔子伯爵稟報的事情，紅國王心中泛出不好的猜測。

　　打開一看，鑰匙盒裡果然空了。

　　握著碎鑽的手收緊，鑽石的稜角幾乎要扎進肉裡去。頭髮上的紅即將蔓延至髮根，從來只有一個人，能熄滅他的氣焰，也只有那個人，能將他燒成一捧死灰。紅國王面容猙獰，怒喝道：「來人！」

　　好不容易到達通往寶石門的鏡道，追兵卻突然降臨。紅國王帶著撲克士兵們氣勢洶洶趕來，好在瘋帽子也領著愛麗絲在地下世界結識的朋友們前來援助。

　　紅國王看見跟在愛麗絲身後的白國王，氣得眼睛也紅了，喝道：「你給我站住！你是我弟弟，為什麼和外人混在一起，你還想跑到哪兒去！？給我回來！」

　　目睹了紅國王寢宮的雪色，白國王已有和好的心思。他本來打算送愛麗絲到寶石門，然後就回王宮找紅國王。

　　可此時聽到紅國王強橫的命令，之前那些矛盾再度襲上心頭。白國王本已動搖

　　的決心再度堅定起來，不僅沒有回去，還加快了逃離的腳步。

　　紅國王臉都青了，他推開擋在面前的士兵，心急火燎地去追弟弟。

　　混亂中，愛麗絲喝下的縮小藥水漸漸失效。鏡道石壁上，她的投影越變越大，越變越大，先是像艘小船，然後變成小山谷，又變成巍峨的高山。

　　她每跑一步，便引發地動山搖。舞台上，用細線懸在空中假裝石塊的泡沫板劇烈搖晃起來，其中一塊『石塊』搖搖欲墜。

　　白國王正好跑到了那塊『石板』下方，即將追上弟弟的紅國王注意到那塊『石塊』，鐵青的臉色瞬間煞白。

　　「小心！！！」

　　轟地一聲，『石塊』墜落。電光火石之間，白國王什麼都來不及想，身後忽來一股巨大的推力，將他退離險境。

　　心一下子慌亂起來，白國王回頭，看見被壓在石塊下的紅國王。

　　「哥！！！」

　　在最重要的存在受到傷害時，什麼矛盾、彆扭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除了回到他身邊，再無他念。

　　白國王奔回紅國王身邊，拚命去抬石塊。石塊壓住了紅國王的腿，向來不可一世的王灰頭土臉倒在地上，王冠跌落在地，權杖也不知丟到哪裡去了，只剩下神情還在逞強：「跑啊，還回來幹嘛！現在你可以慢悠悠往前走了……反正哥哥也追不上你了。」

　　「我不走了，你趕我也不走。」白國王額頭上冷汗直冒，把那塊大石頭從紅國王腿上推開，緊張兮兮地輕輕碰了碰紅國王的傷腿。

　　跑到寶石門旁，愛麗絲又喝下一瓶縮小藥水，恢復成能通過門的大小。她向白國王招手，喚道：「白陛下，快來！」

　　「我的腿斷了，想走就走，別磨蹭。」紅國王這麼說著，偏過腦袋，不去看白國王。

　　「你走吧，愛麗絲。」白國王沒有看向寶石門，好像除了眼前人，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別的東西值得注意了。

　　和白國王、瘋帽子道別，愛麗絲穿過寶石門，結束了她奇幻的旅程。

　　她身後的鏡道裡，白國王為紅國王撿起王冠，找回權杖，用袖子擦乾淨他臉上的黑灰。做完這一切，他蹲下身子背對著紅國王，笑道：「走吧，哥哥。我背你回家。」

　　紅國王冷哼一聲，擺出一副不領情的樣子，髮絲上的紅卻不買主人的帳，不知何時已退到了髮梢。

　　他端了會兒架子，想著我哪有那麼好脾氣，一定要在心裡數夠六十個數才消氣。結果還不到三秒鐘，六十個數就被數完了。紅國王趴在弟弟背上，嘟嘟囔囔道：「誰讓我是哥哥呢。」

　　又一天的清晨，又是王宮餐室，又見忙碌的僕從。

　　餐桌上擺放著兩套餐具，有的僕人忙著將撤掉的白色飾物一一歸位，被塗成紅色的菱磚重新染回白色。

　　雙國王在侍從的簇擁下入座，紅國王瞥了一眼桌面，突然皺起眉頭。

　　僕人見了，心一跳。

　　「胡椒粉罐呢？！」紅國王不滿道：「連這個都準備不好要你們何用？侍衛長，砍……」

　　拿著刀叉吃早餐的白國王輕輕瞥了他一眼。

　　「咳……拖下去，閉門思過。」紅國王改口道。

　　弟弟回到身邊，腿傷也痊癒了，紅國王又恢復成不可一世的模樣，但仔細看就能發現，紅國王頭髮上的紅色消退到了髮梢末端，像小小的紅珊瑚綴在發尾。

　　離開地下世界的愛麗絲，將這一奇幻的歷險與孩童時代所有天真爛漫的回憶一起，封存在記憶深處。

　　等她再長大一些，變得更成熟更理智，是個完完全全的大人後，再度回想起來，竟恍惚覺得宛若夢境。

　　多媒體教室的日光燈亮起，象徵舞台劇結束。對這樣一場有意思又精美的舞台劇，觀眾紛紛回饋以熱烈的掌聲。

　　《八一八那些年我們看的假劇》裡，熱度卻不減反增。

　　3012L：太短了！！！好想一直看下去！順便斷腿情節竟然真的出現了233這是在暗示骨科？！

　　3013L：求明年拍第二部呀！

　　3014L：還能有第二部嗎，聽說文學社都快倒閉了。

　　3015L：什麼！？不要啊！！！我這就去向社長申請跳槽！

　　3016L：可以合影嗎！？我要站在紅白國王中間合影！！！

　　3017L：看完這個劇，我以後沒辦法直視我們班的學霸和他的白毛同桌了〔捂臉〕

　　3018L:樓上我們是同班！？我好想開一個帖子單獨來爆料學霸和小白毛！

　　3019L：求大佬開貼！！！

　　…

　　3020L：那個說想開貼的，你潛水到哪裡了！！！不要欺騙群眾的感情！

　　落幕前，所有演員在舞台前集合起來向觀眾致謝。日光燈關閉時，沈澄專注在舞台上，此時光線變亮，沈澄才注意到，顧小荷坐在第二排，看向他微笑鼓掌。

　　沈澄唇邊的笑意淡了幾分。

　　跑到舞台下方給孩子拍照的家長不少，顧小荷也拿出照相機，向舞台走去。正此時，愛麗絲從後台出來，向演員隊列跑過來，準備進行最後的紀念合影。

　　跑到舞台邊緣，女裝大佬也在小高跟上吃了虧，他腳崴了一下，突然跌倒在地，不小心撞倒了放在舞台邊緣的中型裝飾擺件兒。

　　眼看大擺件兒倒向顧小荷，沈澄腦袋裡一瞬全白，回過神來他人已經衝下舞台，千鈞一髮之際將顧小荷推出去。

　　黑影傾倒而來，他卻突然落入一個懷抱之中，被令人安心的熟悉氣息縈繞。耳朵聽到佈景板砸在身上的悶響，預期的疼痛卻並沒有到來。沈澄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流血的洛雲川。

　　砸下來的東西並不是特別重，壞就壞在上面紮了很多人造的花鳥蟲獸，稜角突出。洛雲川用手臂擋了一下，左額角卻被金屬薄片劃傷，血絲沿著臉頰蜿蜒而下，落到沈澄的手臂上，在白西服上染下一粒硃砂痣似的小點兒。

　　「人生如戲啊，小竹竿兒。」

　　低頭凝視懷裡的沈澄，流著血的洛雲川還有心情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