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對方的話一出口， 她的怒氣就直接往頭上衝！

　不安全？搬出去？照顧不好自己？

　她都安安全全活了千把年了， 都從一條小小的竹葉青變成人形了！第一次聽說自己不能照顧好自己的！

　還說什麼不安全搬出去， 周圍鄰居都是妖怪， 沒有地方比這兒還安全的了！呵。

　這下余清可真是氣壞了。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何況是毒蛇。

　氣急敗壞的余清把膽怯懦弱的性格都往一邊丟去了，直接聲調抬高八度，「你神經病啊， 搬出去去哪住？難道住你家啊？」

　這人腦子是不是壞了？讓她搬出去還說得這麼理直氣壯？以為他是誰啊？

　「那就住我家。」

　原本程駿恆是打算另找個環境好一些的房子， 再雇個護士之類的過去。被這麼一提醒， 就覺得這個建議好像也很不錯。

　他沒能親眼看到， 總有些不放心這個蠢女人，總覺得她會折騰出些什麼。

　況且他也很早就出來一個人住了，也沒有什麼人會去他那邊，環境也好挺適合養胎靜心的。

　余清可不知道自己這麼一句怒吼就把男主腦袋裡的某根筋給搭上了，要是知道的話，非得氣死不可。

　實際上，現在的她也差不多氣死了。

　「我自己家不住，住你家幹嘛？」

　什麼叫做『住我家』？家是可以隨便住的嗎？以為是旅館嗎？他們兩個人又是什麼關係， 好到可以住對方家裡了嗎？神經病吧？

　氣到沒理智。

　「嚴格來說， 這裡不是你家， 這邊的環境確實不怎麼好， 不利於......「

　「放屁！」兩個字吼出來打斷了對方後面要說的話。

　至於要說些什麼， 她也猜得七七八八， 無非是什麼不利於胎兒健康之類的。呵， 她的蛋她還不知道嗎？好歹她也是個妖怪，只要自己還留著一口氣，蛋在她肚子裡就肯定不會有事。

　環境什麼的都是藉口，至於對方到底想幹什麼，天才會知道。這奇特的腦回路，她一點都跟不上。

　程駿恆被打斷，也沒說什麼，轉身就去倒了杯水，回來後遞給余清，「喝水。別激動。」

　激動個屁！

　忍住想抓起被子往人臉上砸的衝動，余清一把接過水，一口就灌完。

　過了好一會兒，覺得對方已經鎮定下來，程駿恆才開口，「冷靜一些，不是什麼大事，不用這麼激動。」

　看著對方面無表情的說出這話，余清真的是腦袋都要氣得冒煙了，從人類社會學來的髒話都想要罵出口了。

　如果搬出去都不算什麼大事，那什麼才是大事？眼前這個人真的是......

　難以形容，實在太可氣了。

　原本是想等余清冷靜下來後繼續慢慢談，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談，可程駿恆卻沒能等到。

　今天余清脾氣實在是太大了，怎麼都冷靜不下來，只要他一開口，對方的暴脾氣就漲起來。他也知道孕期的女性脾氣會比較暴躁一些，可沒想到...會如此難以溝通。

　多次溝通失敗後，程駿恆也沒有辦法。就連說些其他的一些話題，對方都不作理會，連眼睛都不眨一眨，明晃晃的忽視。

　外頭天色也開始暗下來了，這邊的余清還在跟他鬧彆扭。沒辦法，只能留下一句『改天再來看你』，他就離開了。

　雖然男主灰溜溜的走了，可餘清還是不開心。

　大尾巴狼確實夾著尾巴灰溜溜的跑了，可對方並沒有打算打消自己的念頭。而她此時就像是大尾巴狼鎖定的獵物一樣，對方就想找準時間把她抓回家裡養肥，時機一到開膛破肚，呵呵。這個比喻真是太形象生動不過了！準確的表達了此時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程駿恆就是那隻大尾巴狼，目的就是為了她的蛋而把她抓回去養肥。

　越想越難受，簡直想把蛋給扔了。

　大概是察覺了余清的想法，蛋很機靈的撞了兩撞余清。這兩下不是很重，輕輕的，就像是在安慰著余清一般。

　正氣著的余清也感受到了，摸了摸肚子，小聲自言自語了起來，「真會挑時間，那就放過你了，以後可要聽我話，別去理會那個神經病......」

　唸唸叨叨的說了許久，她才恍然間發覺自己這樣子好像有點傻，就默默的閉上嘴了，手上的動作倒是一直沒停下來。摸得久了舒服了，蛋還會偶爾撞一下她小腹跟她打招呼。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一週就過去了。

　這一週余清過得並不開心，雖然跟程先生的冷戰讓她每天都不用再去思考那麼多，可她一看到程先生就來氣，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毛病。

　知識的海洋也難以沉淪，她一拿起書就犯困。別說是看背書了，連看書都看不下去。

　最近網上接圖也越來越難了，跟風湊熱鬧的人倒是越來越多，可真正願意下單的卻沒有幾個。少了這目前來說是唯一一項的資金來源，她感覺她的日子過得更艱難了。負債纍纍先不說，還得熬到下個月的月底才能再領她去上班的那份工資，這可真難熬。

　而且她的肚子大得更快了，如果說之前還是三個月的模樣，現在就像是四五個月似的，圓滾滾的像是小半邊的皮球。她都懷疑自己的肚子裡面是不是塞了些什麼別的東西，才一個蛋也不會這麼大吧？

　這下子，藏也藏不住了，大家都知道她懷了個孩子。就連住在隔壁的那個帥氣老大叔都看出來了，每次看到她都要拉著她說一番長篇大論，什麼人類靠不住的、不能太相信人類...諸如此類的話，她很懷疑老大叔是不是被哪個人類深深的傷過才會如此富有想像力。

　公司裡的人也都知道了，還非常照顧她，比如要打印些什麼的時候都會主動幫她去，說打印機使用的時候會有輻射，累活重活更是落不到她身上。同一個部門的那幾個同事還特別有愛心，紛紛表示要給她分攤些工作，讓她少接觸點電腦...好在她也沒在網上接到什麼單子，不用對著電腦，她還落得個清靜。

　輕輕鬆鬆的上了幾天班，懶得理會男主自然也就沒有什麼煩心的事，除了晚上看書的時間會抓狂一點點外，余清覺得自己這養胎的日子過得可真是太省心了。

　這懷孕件事當然也傳到了瀾詢耳朵裡，妖怪懷孕啊，在這靈氣稀薄的年代還是挺稀奇的。誰都不想自家孩子生出來連靈智都未開，除了那些有底蘊的大妖或者是大族，還真沒幾個敢瞎生孩子。不得不說，他還是很佩服那條小蛇妖的。

　至於懷孕...需不需要給余清放個產假。

　這當然是不需要。

　誰知道這胎多久才能生出來，在這末法時期，說不定懷個幾百年都有可能，至於放假什麼的還是別考慮了。看著對方那肚子的圓潤程度，也許也用不上多久吧。

　無論是懷著還是生了，也都還是可以繼續工作的。妖怪這麼結實的物種，就不用那麼矯情了，他都偶爾縱容員工睡覺睡過頭，那麼員工也要給他好好上班不是嗎？這麼一個熟練的會計，現在不怎麼好請呢，所以產假什麼的就算了吧。

　推了推金絲邊的眼鏡框，瀾詢從自己的小金庫裡撿了兩根不知道多少年前不小心撿回來的破草，找了個看上去精美實際上沒啥用的破盒子裝進去，一份禮物就湊好了。

　收到金絲邊送來的禮物的時候，余清有些懵。

　妖族也沒有推辭禮物一說，收不收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她當然是收啊！有禮物不收，她又不是小傻逼。

　回到家打開禮物的盒子後，她更懵逼了。

　兩顆草，她都認得。

　都是野草，還都是天價難求的野草。一顆是能涵養妖力，一顆聚集大量靈氣。一般的野草當然也沒這功效，這是上古時期的才會出現的，據說那個時期，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天材地寶遍地是，聖人之下皆螻蟻......當然，這些都跟她沒什麼關係。

　她能認識這些個神奇到不可能再出現的草，那也託了她哥哥的福。總之，她就是用過這些個野草就對了。

　味道不怎麼樣，聽難吃的，比吃草還難吃。特別是那顆養妖力的，又苦又澀嚥下去後連著腸子都酸了，滋味非常**。聽說以前還有人修的時候，練的丹藥味道還是可以的，可自從天地驟變後，人修也不剩幾個了，更別提會練丹藥的了。

　這份禮，收對了！萬一她蛋真有個什麼意外有這倆草也能有個法子補救。

　一邊想著，余清一邊把那一小部分能用的妖力給調了出來，從手上拔了片鱗片出來。化作小小的儲物格，把這寶貝放進去。裝好後，把鱗片再幻成手腕上一顆小小的痣。

　確保萬無一失後，余清才吹了吹剛剛拔鱗片的地方，嘶，可真疼。

　沒過多久，白皙的小細手臂上就多了個指甲塊大小的紅腫，就像是被燙傷了似的。

　瞅著這傷口，余清也很心痛，疼死了。要知道拔鱗片可是很疼的，那種感覺就像是人類生生拔掉指甲一樣。也不知道要這一小片鱗片，她得等長多少年才能長出來。

　不過還是值了！

　這邊余清正喜滋滋的藏著寶貝，另一邊的程駿恆卻在苦惱著。

　他已經連續一週都沒能跟余清講得上過話了，每次過去都是沉默無言，總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雖然余清不打算理會他，可他也還是要去看看那個蠢女人的。蠢就算了，還記性不好、膽小、現在又加上了一條，脾氣大。

　上次也是確實他做得不對，不應該那樣直接開口，絲毫沒有考慮到對方的感受，以至於她發了那麼大的火。這個時期孕婦情緒太過波動起伏可是很危險的，再加上那女人身體本來就不好，更是應該靜下心來好好養胎。

　最近一個月他的工作安排都比較緊，不怎能抽得出時間來。如果對方還執意要住在這，那他可能就會減少過來的次數。他可不敢想像那個蠢女人會在他不過來的這些個日子瞎折騰出些什麼，對方前科太多，他信不過。

　孕期要注意的事項實在是太多了，他敢肯定，那個記性不好的蠢女人絕對是一個都沒記住。雖然醫生說最危險的那幾個月都被那蠢女人昏給睡過去了，可按著這女人的生活習慣他覺得每時每刻都很危險啊！

　對方還不願意採納他的意見，這也是最困難的地方。更別提現在連理會都不理會他了，無論他做些什麼，余清一律都無視處理。這就有點麻煩了，也不知她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讓孕婦一個人住也實在是太危險了些，萬一出個什麼意外都沒人知道。不搬家也不行，這裡太小了，擺放的東西又多，晚上一個不小心就容易絆著。附近住的人也都是魚龍混雜，莽莽撞撞的小孩子多，不是很安全。搬還是要搬的，就是得找個讓對方舒心的藉口才行。

　趁著最近事情少，還是盡快把這件事安排好吧。

　站在辦公室的窗邊，程駿恆捏了捏太陽穴，舒緩了一下脹痛的腦袋。

　也不知道他是倒了什麼黴，才會在他身上發生這樣的事情。

　希望小孩別跟著她媽一個脾氣，這麼倔可不好。

　一邊想著，一邊轉身走到桌子旁，打開抽屜拿出煙盒，抽出一根菸點上。剛遞到嘴邊，忽然想起一會還要去看余清，捏了捏自己眼瞼附近的晴明穴後，把煙按在了菸灰缸裡。

　今天余清心情非常好，能在末法年代收到這樣的『野草』，也跟著那傳說中的天材地寶差不多了。

　被兩顆野草就給收買了的余清表示，只要金絲邊還在這個公司一天，她就干下去一天。光憑這兩根野草，給金絲邊打上百來年白功都值得了！工資少點無所謂，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她一妖怪也花不了那麼多錢，還是天地靈物實在一些！

　開心得不得了的余清興奮的給自己做了一頓豐盛的大餐！

　糖醋排骨、香酥裡脊、松花魚...滿滿噹噹的做完了一整個小桌子。

　哼著小調子舀了飯過來坐下，剛剛舉起筷子，她就沒胃口了。

　一眼看過去都是油膩至極的肉類，她真的有些吃不下，就連聞著味道都覺得膩味。

　這舉起的筷子，都不知道該往哪兒伸去，因為太開心，她連個菜湯都扔了好些肉進去燉。不吃又浪費，可現下也沒有吃下去的胃口。浪費食物可是作孽啊......

　就當她夾一了小塊魚肉，正不情不願的往嘴裡塞的時候。

　門打開了。

　轉頭過去一看，程先生。

　來得好！

　「一起吃飯。」余清臉上笑意加深，還主動站起來去給程先生舀飯。

　動作非常迅速，三兩步就把裝著滿滿當白米飯的大碗放到了飯桌上，異常熱情的向門口的程先生招手。

　她是吃不下了。

　可不要緊啊，現在又來了個健康的成年男性，據說健康的人類男性是可以吃四五碗飯的，她要求也不多，把這碗飯吃完再把桌子菜都幹掉就好了。

　浪費食物可恥啊！好在她沒有煮很多，飯鍋裡的飯都舀到了程先生的大碗裡，桌子上的菜除了那條松花魚大了點外，都挺小份的。健康的程先生一定可以吃得非常滿意的，而且這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用來招待男主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站在門口的程駿恆愣了一下。

　他還以為得花上好一段時間才能讓余清消氣，沒想到一開門就是異常熱情的...招呼他吃飯。

　是在等他過來吃飯？程駿恆並不覺得對方會有這種閒心，大概就是煮多了吧。

　不管是什麼，她氣消了就好，不然他也實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才行。

　瞅著男主夾了塊裡脊吃了下去，余清笑容非常燦爛的開了口，「怎麼樣，味道還可以吧？」

　已經把菜給嚥下去的程駿恆看著余清這副模樣，有些懷疑這菜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怎麼覺得對方好像慇勤過頭了。至於菜的味道，實話說挺平常的還有點咸了，可看著對方這慇勤又有點期待的小表情，他決定撒個謊，一個善意的謊言。

　「挺好的。」

　「是嗎？你喜歡就好，多吃些，嘗嘗那個魚，剛剛我試過，味道還可以。」余清一邊說，一邊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湯碗，迅速的給健康的程先生舀了一大碗菜湯。

　好吃嗎？好吃就多吃點！別客氣，一桌子都是你的，不用搶！

　看著程先生一點一點吃下這些食物，不知道為什麼，余清的心情就非常好，歡樂得像是奔跑在草原上的小鹿。大概是...程先生吃下了自己並不覺得好吃的東西，讓她有種了詭異的愉悅感。

　不管怎麼樣，她就是開心就對了，連帶看程先生都不覺得那麼煩了，還偷偷的欣賞起了氣宇軒昂的男主，偷偷打量著人家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的顏，特別是那此時正一張一合吃著東西的嘴巴，也不知道笑起來會是個什麼樣的場景。

　可真好看，看著這張臉，她都有胃口吃飯了。

　「我自己來，你也吃。」接過湯碗的時候程駿恆看到了余清手臂上的那一小塊像是發炎了的傷口，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手臂怎麼了？」

　「啊？你說這個，好像是剛剛被油濺到的。」余清語氣非常隨意，張口就扯了個謊。

　聽到余清的回答，程駿恆有些不滿，心裡更是覺得對方不靠譜。這樣他又怎麼會放心讓對方一個人住，今天多出個傷口，明天誰又知道會怎樣。

　不用問他都知道這蠢女人肯定沒有處理過傷口，不然不會說出『好像』這個詞。

　放下碗筷，他記得上次醫生過來的時候還帶了急救箱，裡面應該有處理燙傷的藥。

　剛有點胃口吃飯，就發現對面坐著的程先生站了起來。

　余清有些摸不清楚對方要做些什麼。

　怎麼就站起來了呢？她還想多看兩眼對方的臉好吃飯呢！

　「過來，先上個藥，傷口發炎了就不好了。」找了一分多鐘，程駿恆也找到了急救箱。

　坐在沙發上翻著藥物裡的藥膏，一個一個的仔細查看著盒子後面的使用說明，從裡面挑出比較靠譜的一個。抬頭看了眼，余清還傻愣愣的坐在小桌子那邊。

　「先上個藥，再吃飯。」他又重複了一遍。

　其實他心裡有點虛的，不是很確定這個藥是不是能直接用。說明書上面確實是寫了可以直接用...應該沒什麼問題吧？他記憶中，好像燙傷要先用涼水沖過，現在要不要沖呢？可水裡有細菌吧？那...先用酒精消毒再上藥？

　聽到程駿恆說的話，余清有些沉默。

　躊蹴了十幾秒，還是走了過去。

　「把手伸過來。」

　按照指示，她乖乖的伸出手臂。

　棉簽按在傷口上的時候，還是很疼的。不是藥物刺激，而是那傷口本就沒好，之前因為太興奮了，她壓根就忘了運轉妖力恢復傷口。反正過一兩天就不疼了，也就不想浪費現在好不容易能運轉的那一點點妖力。

　一時間，房間裡有些安靜。

　因為位置的關係，余清這個動作的視線也剛好就落在程駿恆的臉上。

　程先生正小心翼翼的給她上著藥，從她皮膚上感覺到的觸感就知道對方動作十分輕柔。

　視線落到程駿恆臉上。

　對方嘴唇輕抿，似乎是怕力道太重會弄疼她。

　而此時，那雙深邃眸子專注無比，仿若藏著星辰宇宙。

　這一剎那，余清心跳快了那麼兩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