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示好
蕭安瀾出了俞府,坐上車後,嘴裡哼起了小曲。
司機老王偷偷看他,心裡驚奇,昨天從俞府出來,臉色還冷得什麼似的,今天又換了個樣,這大少爺的臉,比六月的天變得還快。
他心中腹誹,嘴上卻是一句話都不敢說的,恭敬請示道:「少爺,我們去哪裡?」
「去萬昌。」蕭安瀾手中一點一點地和著節拍,嘴角微微勾著,又是那個風流瀟灑的蕭大少。
蕭家以棉紡織業起家,如今名下有兩間紡織廠,一間煙草公司,一間大飯店,還有數間鋪子,柳城有上千人靠著蕭家吃飯。
其中那間名為萬昌飯店的西式大飯店,位於柳城最繁華的和平路,佔了足有小半條街道,飯店共九層,數年來一直是柳城最高的建築。
許多人以為這是蕭老爺最大膽的一個舉動,實際上這間飯店,從開始設想到籌備資金,從選地建造到真正營業,全是蕭安瀾一手促成的,連如今飯店聘請的管理人,都是他在國外的同窗。
他留洋數年,期間回來兩次,為的就是籌劃這間飯店。
汽車穿過繁華的大街,駛入飯店鐵藝圍牆大門,停在小廣場上。
門口早有機靈的侍應生迎上來,為蕭安瀾開門。
熱浪席捲而至,蕭安瀾一路走,一路解下禮帽領帶往後拋,「周晟在不在?」
侍應生熟練地接住他拋來地東西,道:「周先生在901等您。」
周晟比蕭安瀾大兩歲,兩人少年時只能算點頭之交,後來出國留洋遇上,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兩個老鄉才真正成為至交。
他今年才回國,周晟比他早一年回來,一直幫他打理這間飯店。
萬昌飯店為歐式建築,整體外牆紅白相間,門廳白色石柱上雕著精美浮雕,頂部是一座鐘樓。
一樓大堂,地面全由乳白色大理石鋪就,頂上一盞盞古銅雕花吊燈,典雅而又華麗。
一二層設有西餐廳、豪華舞廳、理髮店、成衣店、電報收發處,甚至是汽車租賃處等等。
三樓以上是客房,有單間、套間、豪華套房,頂層還有一個露天舞廳。
可以說,只要你有足夠的錢,那你的任何需求,在這裡都能夠得到滿足。
蕭安瀾大步穿過大堂,通過升降梯直接來到第九層。
這裡有獨屬於他的一間套房,寬敞的英式房間內,客廳、餐廳、書房、臥室一應俱全。
周晟已經在客廳裡等了將近一個小時,見他姍姍來遲,笑著抱怨道:「想要見蕭少爺一面,可真不容易。」
「昨天我在這裡枯坐大半天,你怎麼不提起?」蕭安瀾隨手將西服外套丟在衣架上,整個人大手大腳地癱進沙發裡。
他昨日來找周晟喝酒,卻被告知周先生有事提前下班,他為了躲避蕭太太查問,硬是窩到半夜才回去——結果還是被逮住了。
周晟道:「我一個月裡,有二十九天是給蕭少爺做牛做馬,剩下一天,總要讓我去追求一下自我吧。」
蕭安瀾嗤笑,「你在飯店裡追求的還少?信不信我下樓走一圈,遇見十個姑娘,其中九個是從你床上下來的,還有一個正準備爬上去。」
周晟絲毫不以為恥,「那些姑娘一個個心繫蕭少爺,可惜蕭少爺不知憐香惜玉,我最見不得美人傷心,總要捨身去撫慰一下。」
蕭安瀾搖搖頭,記得當年他剛認識周晟時,這人是個再斯文不過的讀書人,就算身處國外那樣的大染缸,一心還是只念著他那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
可惜,他留洋幾年回來,未婚妻早已成了別人的妻子,連孩子都生兩個。
自那後,周晟就成了如今這德行。
到底是至交好友,雖知他不一定聽得進去,蕭安瀾還是勸了一句,「你愛怎麼玩都行,只是別把自己的健康搭上,不然將來後悔莫及。」
嘲諷怒罵,周晟都能嬉皮笑臉地應付過去,卻最聽不得別人真心勸慰,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摸著鼻子訕笑,「你放心,我有分寸。不說我了,小李說你昨天來時一臉不快,還讓我今天小心一些,可是我怎麼看著,蕭少爺今日分明是春風得意啊?」
蕭安瀾哼了一聲,也不再多勸,將腿架在茶几上晃了晃,「你快幫我想想,那些大家閨秀平時都愛做什麼?要是請她出來玩,玩什麼比較好?」
周晟奇道:「你覺得我那些女伴裡會有大家閨秀?」
蕭安瀾道:「你前未婚妻不就是麼,供祖宗一樣捧了七八年,經驗應該很豐富了吧。」
周晟愣一了下,忍不住苦笑,「怎麼又說到我這裡了。和你說正經的吧,你現在該考慮的,不是請她玩什麼,而是怎麼請動她,你是不是覺得你上門邀一下,她就跟其他女孩那樣樂顛顛和你出門了?想得倒美。」
蕭安瀾晃動的腿一頓,收下來老老實實放好,身體前傾,手肘架在膝蓋上,十指交叉,一副認真請教的架勢,「真的有這麼難?」
周晟點點頭,「若你說的那女子,是正正經經老派的大家閨秀,就有這麼難,甚至更難。」
蕭安瀾回想下俞宛如言行舉止,點頭道:「正經、很正經。」
周晟故作驚奇地看著他,「這麼正經的女子,怎麼會和蕭大少你扯上關係?」
「我怎麼了?老子不比你正經?」蕭安瀾伸出長腿踹了他一腳,「別廢話了,快幫我想想怎麼辦,我昨天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把她惹哭了,今天上門道歉,她收了禮,應該是原諒我了。下一步我打算帶她出來玩玩,你說什麼理由她才能同意?」
他越說,周晟越是好奇,忍不住八卦道:「蕭少爺,你不把人家姑娘的身份、和你是什麼關係告訴我,我怕我發揮不好,或是發力過猛,那就不太妙了。」
蕭安瀾又踢他一腳,「想知道直說,別拐彎抹角磨磨唧唧。是城東俞家的小姐,我爺爺定下的娃娃親。」
周晟眉頭一挑,「就是惹得孫老二跟條瘋狗一樣的俞小姐?」
蕭安瀾不悅道:「孫老二本來就是瘋狗,跟她有什麼關係?」
周晟舉手表示自己口誤,想了想,又道:「蕭老太爺定下的娃娃親,老爺子又不在了,蕭少爺竟會乖乖聽話,這可不像您啊。」
蕭安瀾義正言辭,「做人要講究誠信,別把我和你混為一談。」
周晟攤攤手,表示臉皮沒他厚,說不過他。
蕭安瀾道:「別裝傻,快給我拿個主意。」
周晟誠實道:「蕭少爺,我的經驗要是有用,現在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蕭安瀾一琢磨,也是,周晟要是有那腦子,他未婚妻還能跟別人跑了?
不過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多一個人幫他想,總歸多一份力。
「這樣,我給你一天時間,明天你打份報告給我,我從裡頭挑挑,矮個裡總能挑個高點的出來。」
他邊說邊拎起外套又要走。
周晟在後頭追問,「你追你太太要我出力,追到了是不是分我一半啊!」
蕭安瀾頭也不回,只衝他揮了揮拳頭。
他下樓經過西餐廳,聞到甜點的香味,腳下一頓,轉了進去,再出來時手中多了個牛皮紙袋。
老王看見他手中的東西,笑問:「少爺又給五小姐買吃的了?」
蕭安瀾卻將紙袋遞給他,自己並不上車,「給俞小姐送去。」
老王一愣,問:「少爺您呢?」
蕭安瀾擺擺手,「我坐黃包車回去,趁裡頭糕點還熱,你快去。」
老王不敢再問,忙啟動車子衝了出去,就怕誤了他家少爺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