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小山縮著一隻爪站在窗臺上,曲宴寧找了小米,放在手心喂它吃。
小山的膽子很小,一開始雖然對曲宴寧好奇,卻不敢靠近,只遠遠的隔上一段距離,歪著腦袋打量他。
曲宴寧耐心的用小米哄了它好久,才把鳥騙過來。
輕輕的用手指在小山的腦袋頂上點一點,小山縮縮脖子,在曲宴寧手指上輕輕的啄了一下。
喂完小米,小山見沒有東西可吃了,就用喙理了理羽毛,然後飛到了窗外的樹枝上。
它落下的那一顆樹,最粗壯的枝丫上還放著一個鳥窩,鳥窩很精緻,看起來應該是人工做的。
夢婆不在,吊腳樓裏也沒什麼娛樂設施,曲宴寧掏出手機看了看,信號也沒有。
他默默把手機揣回口袋裏,百無聊賴的撐著下巴看鳥。
謝祈在桌邊坐著,手裏拿著一本古舊的書慢慢翻。
曲宴寧一個人呆的無聊,沒一會兒就湊到他身邊,看他在看什麼。
謝祈見他伸著脖子來看,就把書轉過去給他看,古舊泛黃的書頁上寫著蠅頭小字,曲宴寧仔細看了看,也沒看懂上面的符號寫著些什麼。
“看不懂。”曲宴寧皺起來,坐回自己的位置。
“無聊了?”謝祈握住他的手指捏了捏。
曲宴寧說是有點,他搖頭晃腦的道:“要不你給我講講夢婆的事情。”
之前謝祈說的關於夢婆的故事,曲宴寧以為夢婆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老婆婆。
但是今天看來,夢婆雖然確實不太好親近,看起來卻並不是窮兇極惡的人,否則謝祈也不會對她這麼客氣。
謝祈合起書,沉吟了一會兒,問道:“你覺得夢婆是個怎麼樣的人?”
曲宴寧想了想,道:“不太喜歡陌生人……應該是個很好的母親?”
謝祈看了看樹枝上蹦蹦跳跳的小山,道:“她確實是個很好的母親。”
他伸手指了指窗外,“那就從小山說起吧。”
“小山不只是普通的山雀,它是夢婆那個未出生的孩子。”
曲宴寧一愣,“那個孩子還在?”
謝祈點點頭,“孩子那時候差不多剛好四個月,已經有了胎兒的模樣,雖然沒能出生,也已經有了魂魄。”
“夢婆的孩子是怎麼沒的?”曲宴寧疑惑道。
之前說是因為受了刺激流產,但是夢婆有報復整個村子的能力,又能獨自在這裏生活這麼多年,怎麼看都不是個脆弱的人。
“這就要從我遇見她的時候說起了。”謝祈回憶著當時的情景,緩緩道。
當時他正在追捕一隻作惡無數的厲鬼,厲鬼四處逃竄,一路逃到了昆市,謝祈緊追不捨,終於在昆市下面的一個村落抓住了厲鬼。
回程的時候,他在半路上遇到了流產的夢婆。
夢婆身上有很多傷,最嚴重的是她剛流產,出了很多血,衣服都已經被血液染紅,但她還是護著肚子,蹣跚的往前走。
謝祈猜測她當時是想去找醫生,只是村落彼此之間相隔太遠,她從村落裏走出來,就已經耗費了太多的力氣,沒撐到找到醫生,甚至沒來得及跟謝祈求救,已經倒下了。
她昏迷前唯一的祈求就是緊緊的抓住了謝祈的褲腳。
謝祈不就是個愛管閒事的人,但也不會見死不救,他把人送到了最近的醫院就離開了。
夢婆的孩子最終還是沒保住。
謝祈再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夢婆捧著一個殘缺虛弱的嬰兒魂魄來找他。
孩子沒有發育完整,魂魄自然不全,又因為流產無法降生,這樣微弱的魂魄連投胎都做不到,最後的結局只有化為虛無。
夢婆捨不得孩子,一路坎坷,求到了謝祈的面前。
謝祈看在她的慈母心腸份上,再次出手幫了她一把。
但是嬰兒魂魄先天不足,想要補全送他去投胎是難上加難,只能讓魂魄附在山雀身上,不至於立刻潰散而已。
但是鳥類壽命有限,是夢婆用蠱術,將山雀的命數與自己相連,兩者同生共死,這才有了現在的小山。
“原來是這樣……”曲宴寧有些唏噓,樹上的小山已經跳進了窩裏,只伸出來一個腦袋,時不時鳴叫兩聲。
“夢婆之前在村子裏發生了什麼?”曲宴寧忽然想起那個村落,追問道。
謝祈說他知道的,也是後來事情鬧大,驚動了上面,他前往調查才發現的。
夢婆的丈夫出軌的那個姑娘,是村長的獨女。
夢婆的婆家在村裏屬於富庶的,跟夢婆結婚後,更是發展的越來越好。
所以村長得知獨女插足夢婆婚姻的時候,才沒有阻止。
早些年,昆市還沒發展起來,這些村落之間也很閉塞,因此村民也格外的排外。
夢婆嫁過去,也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融入進去。
只是在面對村長跟夢婆兩者之間的選擇時,村民不管是出於情感還是出於利益,都選擇了站在了夢婆的對立面。
原本村民是勸夢婆想開點,讓村長女兒也嫁過去,三個人共同生活。
但是夢婆不願,她一心想給近十年的感情討個說法,然後徹底結束這段婚姻,帶著孩子離開。
只是丈夫避而不見,村長女兒在得知她懷孕後,更是直接聯合村民,說她肚子裏的孩子是邪物,如果出生會給村子帶來厄運,要將孩子打掉。
夢婆雖然擅長用蠱,但比體力跟尋常女人並沒有區別,村民仗著人多勢眾,將她強行綁了起來,說要破腹取子,消滅邪物。
要不是夢婆利用蠱逃出來,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只是她連番遭遇變故,被人強綁的時候又有人暗中使壞踹了她兩腳,到底還是沒保住孩子。
“後來夢婆養好了傷,大受刺激,才回到村子,將整個村都下了蠱。”
謝祈說到這裏的時候神情很淡,“夢蠱實際上並不能直接傷人,它只是能挑起人心底最深的感情,將欲望無限放大,當時整個村子的成年人幾乎無一倖免,唯有少數孩童醒過來,被往了其他村子。”
“那關於夢婆的事蹟不是謠傳?”曲宴寧皺眉,“先有村民逼迫,害死夢婆的孩子在先,夢婆為子報仇,手段雖然狠,但在情理上卻也能站的住腳。”
謝祈食指敲敲桌子,點了點曲宴寧的額頭,“但是死了這麼多人,周圍的村落造成了恐慌,總要有一個發洩點。”
所以才會有後來的風水界正義人士聯合當地白苗試圖抓捕夢婆,只是夢婆從那以後就銷聲匿跡,他們又在村子裏折損了幾人後,就放棄了追捕。
曲宴寧難以理解這些人的想法,“死了這麼多人,政府沒有干預嗎?”
謝祈說,風水界的人都兜不住,誰敢接手,當時他已經接受了國安處的邀請,在國安處掛職,但是國安處的人找上門來,他卻拒絕了出手。
夢蠱不殺人,這些困死的村民,是死於自己的欲望。
求死之人,何必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