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讓聶良亭在樹下等,曲宴寧跟謝祈折返回去叫人。
馬兒被系在圍欄上已經有點不耐煩,看見曲宴寧他們回來就踢踏著馬蹄,打了兩個響鼻催促。
兩人上馬往掉頭回去,到馬場的時候謝嚴已經帶著兩個幼崽在休息。
謝小寶看見曲宴寧還興奮的揮了揮手。
謝祈先下馬,然後牽著馬讓曲宴寧下來。
把馬交給工作人員,謝祈順便道:“我們在前面樹林裏發現了白骨,那邊估計埋著人。”
工作人員驚了一下,連忙追問情況,得知是很久以前的白骨而不是近期的屍體後鬆了一口氣,“能麻煩您帶我們過去嗎?雖然打擾逝者安眠不好,但是留在那裏嚇到其他客人就不好了。”
謝祈點點頭,讓他們帶上人跟工具,“露出來的只是一小截,底下估計還有。”
工作人員去叫人手幫忙,謝祈他們就在馬場等待,曲宴寧把跑過來抱住他腿的謝小寶抱起來,跟他蹭了蹭額頭,“騎馬好不好玩?”
謝小寶摟住他的脖子蹭回去,軟軟的說好玩。
等工作人員來了,曲宴寧跟謝祈帶路,一行人上車往樹林去。
車子在樹林週邊停下,聶良亭聽見動靜趕過來,好奇的圍著車子轉悠。
“四個輪子的方盒子,竟然可以自己跑,”聶良亭嘖嘖感歎道:“確實跟我那時候太不一樣了。”
曲宴寧輕咳一聲,沒有接他的話,而是帶著工作人員到埋屍的大樹下,指了指那截幻化成白骨的樹枝,“就是這裏了。”
——樹下的土地裏,一根腿骨露出半截在地面上。
工作人員雙手合十拜了拜,然後戴上手套,將白骨撿出來放在一邊,開始往下挖。
埋屍的時間太久,他們挖了兩米多深,才把屍體勉強拼湊全。
百年過去,屍體已經完全腐爛,只剩下森森白骨還在。
曲宴寧記著謝祈說過的定魂釘,因此注意力一直放在屍體上,最後把頭骨挖出來的時候,曲宴寧眼尖的發現頭骨裏面有一根黑色的東西。
“頭骨裏有東西。”
工作人員一愣,把頭骨翻過來查看,果然看見頭骨中卡著一根生了銅銹的細釘。
曲宴寧湊過去仔細看,天靈蓋的地方有一個小孔,看起來像是直接從頭頂把釘子插進去的。
只是普通人誰有這樣的力氣,能把一根銅釘直接插入頭骨之中?
曲宴寧看向聶良亭。
聶良亭自己也看的一愣一愣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腦袋裏還有這麼個東西。
“這個怎麼辦?”工作人員有點慌,本來發現屍體這東西就夠不吉利了,現在這屍體的頭裏還插著一根釘子,怎麼看也不想是正常人會有的,更像是什麼邪術。
“給我,”正當他們愣神的時候,謝祈已經戴上了手套,將頭骨接過來,謝祈仔細檢查了一遍,然後把手伸進去,把銅釘取了出來。
銅釘細又長,圓柱形狀,沒有釘頭,要不是太粗大,其實更像一根針。
謝祈將銅釘收好,把頭骨還給工作人員,“把屍體送去火化了,費用從我們賬上走,這枚銅釘你們不能碰,我來處理。”
工作人員神情猶豫,直接讓人把東西帶走似乎不太好,但是從頭骨裏取出來的銅釘,確實有點邪乎,沒人想碰這東西,他們面面相覷,片刻後像是達成了共識。
“那就都有勞您了。”
領頭人安排人把屍體送走,他自己跟謝祈他們道過謝後,坐著下屬的車一起離開。
工作人員帶著屍體撤離,還特意給曲宴寧他們留了一輛車,方便等會離開的時候用。
“這個就是定魂釘?”曲宴寧看著謝祈手上的釘子問道。
謝祈點點頭,指尖燃起一簇火焰,火焰在青銅釘上緩緩燃燒,片刻後,釘子上的銅銹褪去,變得平平無奇,謝祈將釘子交給曲宴寧,“找個垃圾桶扔了。”
“這就沒事了?”曲宴寧看看聶良亭再看看銅釘,將釘子接過來,攥在了手裏。
“有人故意用定魂釘把你困在這裏,而且手法很高明,不是普通人的手段,你得罪過什麼仇家?”
人死後,以定魂釘入天靈,可以釘住人的三魂七魄,被施術者不入輪回,只能永生永世困守方寸之地,不得解脫。
鬼魂不能輪回,被禁錮的時間長了,容易變成地縛靈,性子凶的,很有可能為害一方。
這樣的術法在風水界是被明令禁止的,即使在百年前,知道並且會用這個術法的人也不多。
聶良亭仔細的回憶了一下,卻沒想起自己有什麼仇家,他沒死時,家裏是新安縣有名的德善人家,他自幼跟著父母耳濡目染,性格也平和,幾乎沒與人起過爭執,更不該有仇家才對。
“難道是殺我的那個白髮魔人?”聶良亭道:“我只來得及看他一眼,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曲宴寧把銅釘扔到垃圾桶,道:“你之前有遇見過他嗎?”
聶良亭搖搖頭,說沒見過。
事情太過久遠,現在也問不出什麼線索來,曲宴寧說現在他的禁錮解開了,問他以後有什麼打算。
聶良亭笑了笑,“大概是去投胎吧,也不知道在地府能不能找到阿離。”
“總聽你說阿離阿離的,阿離是你的情人?”曲亞寧好奇的問道。
聶良亭臉上帶上薄紅,不好意思的說:“阿離是我的未婚夫,他原本是梨園的青衣,我跟他因戲結識,後來相處日久,就有了感情。”
“我生性不喜女子,就回去求了父母,讓我把阿離迎進門,雖然不能明媒正娶,但是此後我不娶妻,阿離就是我唯一的妻。”
聶良亭忽然低落道:“我跟阿離約好了,我先行回家說服父母,等打點好一切,就來去接他。誰知道我都已經說動了父母,帶著人去接阿離的時候,卻半路出了意外。”
“也不知道阿離白白等了我多久,”聶良亭低落道:“說不定還會以為我是騙人感情的登徒子,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找不到他……”
曲宴寧目露同情,他們那個時代,兩個男人能得到家人的同意已經不容易,如果不是半路出了意外,說不定也是一樁良緣。
“你還記得他的長相或者八字嗎?”說不定我們能幫上忙。
聶良亭神情一振,期待的看著他們,“高人有辦法能找到阿離?”
曲宴寧底氣不足的說先試試。他偷偷扯了扯謝祈的袖子,在他耳邊小聲的問道:“你有辦法的吧?”
“……”謝祈目光深沉的看著他,看的曲宴寧開始心虛臉紅的時候,才輕輕嗯了一聲。
曲宴寧鬆了一口氣,讓聶良亭先說說人長得什麼樣子,生辰八字是什麼。
“阿離個子不高,大概跟你差不多高,”聶良亭比劃兩下,道:“皮膚很白,臉盤小巧,一雙桃花眼生的尤其好……”
“都說眼尾帶紅是薄情之人,但是阿離卻最重情,”說著聶良亭又歎起氣來,“我一去不回,他一定很傷心。”
“生辰八字呢?”謝祈不耐煩聽他嘮叨,直入主題。
聶良亭把生辰八字說給他,也難為過了這麼多年他還記得。
“八字全陰。”謝祈皺眉。
聶良亭說是,“阿離八字不好,從小身子骨弱,母親又早亡,父親娶的續弦對他並不慈愛,後來遇上了災年,更是將他賣到了梨園。”
“後來遇見了我,卻連我也失信於他。”
謝祈伸出手指掐算,眉頭越皺越緊,良久後他鬆開手,對聶良亭道:“他的魂魄已經不在人世,多半是已經輪回投胎。”
“是嗎?”聶良亭有些悵然,“他投胎了也好,希望能找個好人家,少受些磋磨。”
曲宴寧觀察著謝祈的表情,他隱約有些猜測,按下心底的疑惑,曲宴寧問他,“那你打算怎麼辦?”
聶良亭淡淡笑了笑,“阿離不在了,我一個人守著也沒意義,早點去投胎,說不定還能跟阿離再續前緣。”
他的身影漸漸變淡,他原本就不是個放不下的人,這麼多年被強行禁錮不能輪回,現在禁制被解開,最後一絲執念也散開,他也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
聶良亭對曲宴寧兩人鞠了一躬,拱拱手道一聲多謝,隨後身影逐漸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