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島上的夜晚格外的晴朗，高遠的天幕上閃亮的星子圍繞彎月散開，銀白月亮斜斜墜在天邊，在平靜的海面上投下一輪虛影。

　　曲宴寧抱著貓慢慢散步遛食，竟然不經意間就已經繞出了曲家宅子，走到了海邊。

　　謝祈又爬到了他肩膀上，姿態十分端正的坐著，金色的貓兒眼放鬆的半眯著，尾巴自然的垂下來，一人一貓都很享受海邊的靜謐。

　　隨便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曲宴寧把貓抱下來親了親，便撐著下巴看向遠處。

　　謝祈坐在他懷裏一起看海，安靜了一會兒就忍不住想知道小蠢貨在想什麼，前爪扒著曲宴的手臂站起來，剛好能夠他的到下巴。

　　輕輕喵一聲，謝祈用爪拍拍他的臉，眼睛睜的圓溜溜，用腦袋頂蹭了蹭他的下巴。

　　曲宴寧收回目光，手指點點他濕漉漉的鼻頭，笑道：“又調皮。”

　　謝祈不滿的拍拍他，耳朵不悅的抖了抖。

　　曲宴寧輕輕笑了一聲，摸摸他的頭，身體微微向後，有些惆悵的說：“好想回家啊。”

　　謝祈歪著腦袋看他，以為他是在這裏待的無聊了，想了想，他變成大貓擠到曲宴寧腿邊，尾巴輕輕的勾上他的腰，示意他坐上來。

　　大貓黑白相間的皮毛在月光下泛著銀色的光，曲宴寧從頭到尾擼了一把，厚厚的皮毛綿密柔軟，謝祈用頭頂了頂他，催促他上來。

　　“好了。”曲宴寧捏捏大貓的耳朵，抱著他的脖子坐上去，半趴伏在貓背上，說話的熱氣噴在頸部。

　　謝祈抿抿耳朵，仰著脖子低沉的叫了一聲，隨後四爪生風，背著他往海中間跑去。

　　這座海島上的生態環境比那些旅遊景區的環境好上太多，曲宴寧趴在貓背上往下看，甚至能看見月光下清透的水面，海水清透，明亮的星子落在上面，像是另一片天空。

　　“你要帶我去哪？”曲宴寧緊緊抱住大貓的脖子，問道。

　　謝祈低沉的咕嚕了一聲，繼續往前跑。

　　遠處的海邊上有星星點點的亮光，曲宴寧微微直起身體，驚奇的看著那一片散發著微光的海域。

　　藍色的星光越來越近，在無邊靜默的大海之中，一片小小的礁石群露出水面，謝祈找了一塊略大的礁石落下來，小心的護在曲宴寧身後。

　　眼前是閃著藍色星光的大海，曲宴寧睜大眼睛，驚訝的看著海中明滅的星光。

　　夜風中傳來美妙的歌聲，銀色的魚尾一閃而過，在星海中濺起點點水光。

　　“真漂亮，”曲宴寧歎息著說。

　　謝祈高興的發出咕嚕聲，叼著他的衣角扯了扯，然後在礁石上臥下，曲宴寧領會他的意思，就地盤腿坐下，後背貼著毛茸茸的身體，跟他一起看眼前如夢似幻的美景。

　　海中藍色星光在緩緩的移動，如果仔細的分辨，可以看清是無數散發著藍色微光的小魚在遊動，這些藍色小魚聚集在一起，數量多的足以覆蓋這一片海域，將海水都暈染成了藍色。

　　吟唱還在繼續，空靈歌聲在星海之上飄飄蕩蕩，銀色的魚尾再一次從水面劃過，曲宴寧凝神去看，藍色星光中，一條線條曼妙的人魚在在魚群中穿行翻騰，歌聲愈高亢，她的速度越快，藍色的小魚跟在她周圍，在她周身點綴出最美妙的星光。

　　曲宴寧下意識放輕了呼吸，這樣奇妙的景象是他從未見過的，就連見到傳說中人魚的震驚，也被這股震撼的美壓了下去。

　　歌聲漸漸變得和緩起來，銀色魚尾的人魚終於不再快速遊動，而是露出了水面，趴在一塊礁石上。

　　然後，空靈的歌聲變成了兩道。

　　一道略渾厚一些，一道更俏皮些，兩道歌聲交織在一起，唱著同樣的曲調，在銀色人魚的對面，另一隻人魚從水面之下露出了面孔。

　　金色的魚尾在水面之下擺動，激起陣陣藍色的水花。

　　兩隻人魚趴在礁石上對望，交纏的歌聲逐漸纏綿起來。金色人魚擺動魚尾，緩慢而又優雅的遊到了銀色人魚面前。

　　藍色的魚群圍繞著兩隻人魚旋轉，舞成了一片絢爛的星空。

　　兩隻人魚彼此靠近，金色人魚牽起銀色人魚的手，隨後緩緩往大海深處遊去，藍色的魚群緊隨其後，像一片星光做的幕布綴在他們身後。

　　星光遠去，海面逐漸黯淡下來，曲宴寧沉溺在剛才的盛景之中，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回過頭來看著謝祈，眼裏彷彿還映著星星，“這就是你要帶我看的？”

　　謝祈咕嚕嚕兩聲，一隻耳朵害羞的抿了起來。

　　“謝謝，”曲宴寧抱住他脖子，將臉埋在毛毛裏蹭了蹭，“這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景色。”

　　低沉的咕嚕聲透著愉悅，粗長的尾巴在身後輕輕的擺動，謝祈伸出一隻爪拍拍他的後背，將人半抱在懷裏。

　　膩歪夠了，謝祈看看遠處，站起身讓他再次坐上來，然後帶著他往深處繼續跑去。

　　走的越深，越能發現大海的奇妙，露出一片背脊在海面安睡的巨大鯨魚，發著各色光芒的水母群，還有幾乎跟海平面並行，伸手可摘的彎月。

　　海上的一切都美的像童話，這是曲宴寧從未領略過的奇異世界。

　　謝祈帶著他，幾乎將海上的美景看了個遍，等玩夠了回去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簡單的洗漱了一下，曲宴寧抱著暖呼呼的大貓睡了過去。

　　一夜好眠。

　　——

　　半夜修仙，白天補覺，曲宴寧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這一覺睡得異常舒服，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回來的貓就縮在他脖頸邊，團成一小團，緊緊挨著他，睡得直打小呼嚕。

　　曲宴寧放輕動作，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才起床。

　　等收拾好出門的時候，趙東起已經在院子裏溜兔子了。

　　“你昨晚上去偷牛了嗎？現在才起，”趙東起蹲的遠遠的，胳膊伸的老長給小兔子喂蘿蔔纓子。

　　小兔子嘴裏還在嚼蘿蔔纓子，豎起來的耳朵動了動，敏銳的轉過身，黑眼睛呆呆的看著曲宴寧。

　　曲宴寧輕咳一聲，沒去抱它，問趙東起，“你蹲那麼遠幹嘛，兔子又不咬人。”

　　“呵呵，”趙東起冷笑一聲，說是不咬人，“可是它踹人啊！”

　　趙東起悲憤道：“這麼小一隻，也不知道吃了什麼，踹人賊疼！”

　　曲宴寧乾笑兩聲，說是嗎，“它沒踹過我。”

　　趙東起頓時用你還敢說它為什麼會踹我你不知道嗎你這個負心漢的眼神看著曲宴寧。

　　曲宴寧也覺得自己撩完兔兔就跑非常不厚道了，但是乖寶這麼愛吃醋肯定是不會同意他再養兔子，所以只好撓撓臉頰，生硬的換話題說今天天氣真好啊。

　　趙東起哼了一聲，繼續喂兔子吃蘿蔔纓子。

　　但是兔兔也是有追求的，它看都不看蘿蔔纓子，反而往曲宴寧身邊蹦了蹦，然後身子立起來，繼續呆呆的盯著曲宴寧看。

　　曲宴寧：“……”

　　他往後退了兩步，喊趙東起趕緊把兔子抱走。

　　趙東起扔掉蘿蔔纓子，說爺不管了，誰惹來的誰解決。

　　謝祈睡了一覺起來，身邊的位置已經涼了，他身體往後拉長，愜意的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出門找人。

　　結果剛走到門口，就又看見了那只討貓厭的兔子，兔子鼻翼動了動，呆呆目光轉向他，頓了一下之後，又轉回了曲宴寧身上。

　　謝祈：“……”

　　他不高興的伏低身體發出咕嚕聲，身周散發出淡淡的煞氣，兔子耳朵抖了抖，前爪落地，三蹦兩蹦，就蹦到了院子裏的樹叢裏躲了起來。

　　礙眼的沒了，謝祈甩甩尾巴，在曲宴寧腿邊撒嬌的蹭來蹭去，曲宴寧彎腰把他抱起來，撓撓下巴，“睡醒了？”

　　謝祈配合的打了個哈欠，軟綿綿的躺在曲宴寧懷裏。

　　曲宴寧親他一口，半是甜蜜半是苦惱的說，“越來越會撒嬌了。”

　　謝祈抖抖耳朵，尾巴卷住了他手腕。

　　不過中午，院子裏竟然沒有什麼人，曲宴寧好奇的問了一句人都去哪了。

　　趙東起朝正廳那邊努努嘴，說報名的報名，看熱鬧的看熱鬧去了。

　　曲宴寧這才反應過來，那個風水大賽明天就開始，今天應該是賽前的準備時間。

　　其他人都熱情高漲，也就他們兩個人，跟度假也沒差多少。

　　趙東起問他，“去看看嗎？”

　　曲宴寧想了想，反正也沒事幹，不如去看看熱鬧，便點點頭，說去看看吧。

　　去的時候正廳擠滿了人，來之前曲家提前放出過風聲，所以各家帶來的都是自家的得意弟子。

　　這些年青一代的風水大師們排著隊，挨個核對資訊登記，然後領取屬於自己的號碼牌。

　　曲宴寧抱著貓跟趙東起站在邊上看熱鬧，趙東起臉上笑眯眯的，也不知道在樂呵個什麼。

　　登記完人數，負責人又將比賽規則以及優勝獎品解說了一遍，大家才各自散去。

　　曲清水坐在上位，看著廳堂之中的賓客，眼睛眯了眯，對旁邊的人道：“把花名冊拿過來我看看。”

　　身邊的人依言將花名冊拿過來遞給他，曲清水翻了一遍，沒看到熟悉的名字，皺起的眉頭才微微鬆開。

　　——

　　轉天早上，吃過早飯後，第一場比賽就開始了。

　　第一場跟第二場比賽地點都在曲家後山上，眾人浩浩蕩蕩過去，山腳下已經提前做了佈置，選手們帶著屬於自己的號碼牌，在山腳下的休息區靜靜等待。

　　比賽的評委一共五個，由曲家還有各家輩分高的長者擔任，山腳下擺開了桌椅，評委們笑呵呵的坐在位置上，打量著休息區的選手，時不時交頭接耳的討論幾句。

　　第一場，比的是最基礎的觀氣。

　　山上隨機投放許多有數位標記的石頭，而這些石頭中，有五十塊石頭上被灌注了靈氣，成功找出到帶有靈氣的石頭的選手才可以晉級第二場比賽。

　　比賽的哨聲響起，選手們神情嚴肅，各自往山上走去。

　　這座山倒是不高，但是面積廣闊，山上四處都是樹林灌木，要找到石頭，一靠眼力，二靠運氣。

　　曲宴寧偷偷跟趙東起吐槽，“這種比賽也太坑人了吧？”

　　趙東起搖搖頭，“這考的是基本功，石頭裏灌注了靈氣，底子扎實的，總有辦法能看見。”

　　曲宴寧抬頭往山上望去，就見滿目蒼翠中隱約夾雜著一些淡淡的金色。

　　曲宴寧小聲問趙東起，“山上那些金色的光是什麼？”

　　趙東起跟著他往山上看，卻什麼也沒看見，“什麼金色的光？”

　　曲宴寧指了指最近一個地方，說，“諾，那個石頭發出的光是金色的。”

　　趙東起眼神好，順著他手指望過去，竟然真的在山腳不遠處看見了一塊石頭，石頭一半在土裏，一半露出來，毫不起眼，要不是隱約露出來的一個五字，趙東起都要以為這就是山上本來就有的普通石頭。

　　“……”趙東起震驚的瞪著石頭，半晌才回頭看他，“你怎麼看見的？”

　　曲宴寧無辜的睜大眼睛，說就這麼看到的啊，

　　趙東起：“……”

　　趙東起咂了咂嘴，說人比人真是氣死人，這要是讓正在比賽的那些選手知道了，估計能氣的一口血噴出來。

　　“年輕人，我觀你骨骼清奇資質極佳，有拜師的打算嗎？”趙東起用肩膀撞撞他。

　　曲宴寧搖搖頭，說已經拜過師了。

　　趙東起不信，之前喊他來參加風水大會，他第一反應竟然是騙子，有師父帶著入行的人會是這種反應？

　　“你那師父別是個神棍騙子吧？”趙東起道。

　　“不會，”曲宴寧搖頭，很認真的說，“他很厲害，人也好，還幫過我好多次。”怎麼可能是神棍騙子。

　　謝祈在他懷裏抖了抖耳朵，眼神不善的看了趙東起一眼。

　　趙東起還想說什麼，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似乎很尊敬這個師父，便止住了話頭，心想這個很厲害的師父估計也就是個無門無派的小人物，不然不至於連風水入門都不教。

　　比賽的時間足足有三個小時，中間曲宴寧抱著貓回去加了餐，再回來的時候，山上才陸陸續續的有選手帶著石頭下來。

　　曲宴寧遠遠看著，有的選手帶下來的石頭毫無光彩，有的則帶著兩塊石頭，石頭上都散發著淡淡的金色光芒。

　　等到選手全部帶著石頭下了山，主持人安排選手們排成了五隊，五個評委分別開始評判。

　　評委的速度比預料中快許多，選手只要抱著石頭往面前一過，就已經有了結果。

　　半個小時過後，主持人將評委交上來的成績匯總，通過第一輪比賽的僅僅只有四十八個人。

　　比預計中還要少兩個。

　　晉級的選手們重新編了號，一人領了一個寫了編號的小木牌後，第一天的賽事才算結束。

　　第二場賽事要等明天，沒有熱鬧看了，曲宴寧抱著貓往回走，跟趙東起琢磨著去海邊捉螃蟹去。

　　“島上的環境好，螃蟹肯定也很肥。”趙東起充滿嚮往的說。

　　這個季節的螃蟹正肥美，兩人一貓一合計，去借了車跟水桶，便準備奔向大海的懷抱。

　　跟他們同路的黃袍道士看見他們拎著水桶，好奇問他們去做什麼。

　　“去海邊捉螃蟹，”趙東起熱情道，“你們去嗎？”

　　小道士眼睛一亮，瞅著大些的道士說，“師兄我們也去吧。”

　　於是又借了一個桶，四個人上了車直奔海灘。

　　螃蟹多藏身在礁石多的地方，找了一處礁石群停下車，四個人拎著桶光著腳就衝向了沙灘。

　　曲宴寧拎著水桶，帶著貓直奔礁石堆，他把水桶在平整的石頭上放好，然後卷起褲腿，問貓，“你要一起嗎？”

　　謝祈看了看石頭縫的水窪，嫌棄的拍拍水桶。

　　“好吧，那你看著水桶。”

　　曲宴寧弓著腰，將沙灘上的石頭翻開，就像趙東起說的，島上環境好，養出來的螃蟹也格外的肥，石頭翻開，嬰兒拳頭大的螃蟹就站在原地，氣勢洶洶的舉著鉗子跟曲宴寧對峙。

　　曲宴寧眼疾手快，拇指跟食指的從後面捏住螃蟹殼，飛快的將螃蟹扔進了的水桶裏。

　　瞪著眼睛的螃蟹在水桶裏爬來爬去，弄出咚咚的聲響。

　　曲宴寧興致勃勃的繼續去翻石頭，他手法熟練，沒一會兒就抓了十幾隻傻愣愣的螃蟹。

　　“我艸！你往哪兒跑！”

　　另一邊的趙東起追著一隻爬的飛快的螃蟹跑的飛起，空蕩蕩的水桶被他踢翻在地，曲宴寧樂呵呵的圍觀了一會兒，三兩步上前堵在螃蟹前面。出手如電捏著螃蟹扔進了桶裏。

　　趙東起衝他比了個大拇指，然後坐在石頭上喘氣。

　　“這些螃蟹看著傻愣愣的，但是反應賊快，你手還沒過去，就跑的沒影了。”趙東起氣道。

　　“是嗎？”曲宴寧指指自己的水桶，說，“我覺得挺好抓啊。”

　　謝祈也跟著拍了拍咚咚咚響的水桶。

　　趙東起瞪著水桶裏爬來爬去的螃蟹，氣道：“我就不信我抓不著！”

　　他一擼褲腿，氣勢洶洶的繼續去逮螃蟹。

　　曲宴寧美滋滋的親了一口貓，說你等著，晚上給你做螃蟹吃。

　　謝祈愉悅的喵一聲，抬爪用力的拍了拍水桶裏不安分的螃蟹。

　　趁著傍晚還沒漲潮，四個人把這一片的礁石翻了個底朝天，其中曲宴寧抓的最多，已經裝了半桶螃蟹，趙東起嫉妒看著他桶裏的螃蟹，再看看自己，深深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一起來的道士兄弟也抓了不少，他們兩人合作，一個抓一個堵，也有了小半桶。

　　四個人滿載而歸，帶著肥美的螃蟹回去，準備蒸螃蟹吃。

　　……

　　“他在做什麼？”曲清水站在書桌前，手裏拿著一隻毛筆，手腕沉穩動作，一行簪花小楷躍然紙上。

　　“白天去看了比賽，比賽結束後跟趙家小公子還有八卦觀的師兄弟去海邊捉螃蟹，現在正在客院裏蒸螃蟹。”

　　曲清水輕笑一聲，手腕抖了抖，突兀的一筆亂了整篇字，他放下筆，隨意問道：“他捉到的螃蟹多嗎？”

　　躬身站著在下方的人斟酌的回道：“他捉的螃蟹最多。”

　　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曲清水笑了起來，揮揮手，“下去吧，繼續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