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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梳/愛不釋手》第17章
第17章 還是一顆糖

  去橫店的大巴上,姜窕一直在做夢。

  夢見她的手……似乎被一個男人輕輕托著,他掌心溫厚,拇指在她手背、手指來回摩挲,仿佛把玩玉翡一般細膩珍愛……觸摸由來的存在感和熱量,幾乎能貫穿皮膚,流竄進每根血管……太真實了。

  忍不住想要看看對方是誰……

  於是,慢慢掀起眼來……

  姜窕被嚇醒。

  孫青正在她身邊玩奇跡暖暖,見她一驚一乍的,拈了個薯片問:「又做噩夢了?」

  姜窕沉思,噩夢?算不上吧,春夢?好像也沒達到。

  從那天跟傅廷川他們車回來後,她總會夢見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那晚,她不小心睡過去了。到點後,是徐徹叫醒了她。

  惺忪睜開眼,傅廷川已經不在身邊了。

  下車後,她才看到男人站在車外,他面容冷峻,瞳孔映著遠處的人間燈火,白襯衣在風中颯颯,他的情緒……似乎不大好。

  估計是等了有一陣了,姜窕趕快和他道歉:「傅先生,不好意思,太累太困了,你等了有一會了吧。」

  傅廷川望向她:「我剛下來。」

  姜窕:「……喔。」

  接著,男人隨意說道:「以後少喝點酒。」

  姜窕替自己辯解:「我的酒量酒品還可以的。」

  「那也不代表能不節制地喝酒。」傅廷川立即反駁,愛管粉絲的秉性彰顯無遺。

  姜窕只好連連應下:「好好好。」

  傅廷川這才不再說什麼。

  ……

  總之,她覺得,她可能給自己的偶像留下她是個老酒鬼的印象了。

  思及此,姜窕撐額,問孫青:「男人很討厭女人喝酒麼?」

  孫青像倉鼠那樣咬著薯片,含糊回:「還好吧,我們不是經常喝酒擼串,也沒見師父討厭過我們啊。」

  姜窕放低分貝:「師父不算純粹的男人啊。」

  「誰不是男人!」姜窕的後頸立馬被敲了一下,被袁樣用隨身攜帶的小鏡子敲的……

  睡得懵逼了,她都忘記師父就坐後排。

  孫青捂嘴嗤嗤笑。

  袁樣啪一下重新打開鏡子,打理著自己被髮膠固牢的深亞麻劉海,一邊說:「只想玩你的男人,巴不得你喝死了能給他姦屍才好,真正在乎關心你的男人,才會打心眼裡反感你接觸酒精。」

  「哎呦,」師父八卦起來:「哪個臭男的不讓你喝酒了?」

  「我就問問。」姜窕望窗外。

  師父呵呵笑著揶揄:「誰會無緣無故問這種問題。」

  姜窕轉頭看他,一臉「sorry,I don’ tunderstand」。

  袁樣詭異地勾唇:「我大概知道是誰了。」

  姜窕警惕地吐出一個字:「誰?」

  袁樣:「我說著玩的,瞧你那緊張樣兒。」

  姜窕:「……」

  姜窕不敢再說下去了,她被袁樣的態度搞得緊張兮兮,上回口紅那事就夠丟臉了,她很害怕他再看出些什麼端倪。

  雖然,作為一名中國女性,喜歡傅廷川這事太尋常了。但她面皮還是薄,依舊有許多擔憂。

  那個晚上,她對傅廷川的「示愛」也只是粉絲角度和態度,他才願意和自己多說兩句;倘若,她對他的情愫變了質,成了女人想對男人的勾引……那他們倆之間,應該會非常尷尬連朋友都沒法做了吧……

  袁樣盯著徒弟那千變萬化的表情,心裡不禁發笑。

  到底是師父,鑒貌辨色的本事再厲害,也不愛把話挑太明,點到為止。有些事,有些人,他比諸多旁觀者看得還清。

  ******

  兩日後,《太平》劇組在橫店的工作很快進展開來。

  橫店這邊有許多「橫漂」,也就是那種喜愛表演,對演藝事業充滿嚮往,長期在橫店亂晃,暢想著能跟到劇組接點小角色演演、指不定哪天能入了某導的法眼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男男女女們。

  所以,在這裡,佟導不費事就找到了許多群演,還都是顏值偏高的。

  橫店的第一場戲,是太平和薛紹的婚禮儀式和洞房。

  唐,不同於往朝後代,注重「紅事」必須「紅衣」,反倒提倡著新娘著綠衣,新郎穿緋衣。比如,前不久剛舉辦過婚禮的一對土豪明星夫婦,有套唐裝結婚照,便尊崇著「男紅女綠,天生一對」的搭配。

  《太平》服裝組尊重歷史,又考慮到全綠太俗,特意訂製了一款青綠色調的釵鈿禮服給「小太平」童靜年,大袖衫紋滿鳳羽,從袖緣連貫到裙襬,襦裙層層疊疊,從內向外,色調逐次變深,最後用一條鵝黃披帛提亮……整體效果竟意外綺麗,且不失富麗華貴。

  至於薛紹,便是中規中矩的絳公服。

  那些為現代人所熟知的「鳳冠霞帔」,也是明之後的事情了。

  成親當日,太平與薛紹行完三拜之禮後,一位粉面桃腮的小男孩就屁顛顛蹦出來,在他們跟前撒下五穀雜糧,意味著早生貴子。

  除此以外,還有剪去對方一縷頭髮同收入錦囊中的「合鬢」之禮,新郎的「三箭」之禮等……

  劇組全都給拍出來了。

  佟導說,最終剪輯用不用是一回事,老祖宗的禮儀,不能忘卻,哪怕只是給在場的年輕人溫習,燃燒經費,他也願意。

  所以,這場看似費不了多少時間和精力的「拉燈版」成親洞房戲,也硬是折騰了一整天。

  早晨七點開拍,到下午四點才結束。

  姜窕跟著忙活了好幾個小時沒歇腳,演員們自然也累得慌。

  最後一幕拍完,童靜年三下五除二把頭上的金簪,琉璃,步搖都給卸了,沉重的大袖衫利落一脫,甩在椅上。

  「熱死了……累死了……」她搖著團扇,如小狗般直喘氣。

  傅廷川倒還好,只將頭冠摘了,站在一旁,喝了幾口徐助遞來的水。

  佟導瞥了眼童靜年,笑瞇瞇問:「累啊?」

  「累死啦!」童靜年嘟嘴。

  佟導擠擠眼:「累就對了,就該讓你們這些小年青多苦苦,不然傳統文化忘得比誰都快。」

  「我又沒忘!」童靜年苦著臉,眉毛都憋成八字形了。

  「誰昨天還高高興興說,明天要鳳冠霞帔蓋蓋頭啦。」徐助覷她,插進對話。

  「……忘記是誰了……」童靜年無語,半晌才憋住這幾個字眼。

  大家都開懷大笑。

  這時,幾個飾演宮女的漂亮小丫頭,你推我搡的,慢吞吞踱到佟導面前。

  支吾半天,才聽清楚意思,是想和傅廷川合影。

  佟導指指傅廷川:「你們問我幹啥啊,應該去問傅老師願不願意!」

  有個看著年紀梢長的女孩說:「導演……我們的意思是,不要今天的費用了,但是,能不能讓我們,套公主那個大外衫,和傅老師拍照啊?」

  「啊?」佟導一時間沒整明白。

  徐徹替他理順了:「嗨——就是想角色扮演呢,穿新娘那個外套,和我們老傅這個新郎合影。」

  「噢……」佟導斜睨她們幾個:「哎呀這些小群演要求還挺高,以為傅老師是橫店旅遊景點項目麼,還要我們提供拍照服?80塊錢?800都不給你們拍!」

  年輕的女孩子被他說得臉蛋微紅,彼此使了個眼色,扯著佟導袖口,一齊可勁兒撒嬌:「導演你就行行好答應我們吧……我們姊妹幾個在這窩了大半年,頭一回見到活的傅廷川……」

  佟導自然扛不住這組團而來的糖衣炮彈,態度立馬軟綿綿。

  他轉頭望向緋衫男人:「老傅,你自己看,願不願意。」

  眾妹子當即星星眼去夾擊傅廷川。

  傅廷川在看手機,身後是雕梁畫棟。他聞言舉目,思忖片刻,頷首:「行,快點拍完。」

  幾個「宮女」歡呼雀躍,紛紛要去拎童靜年搭太師椅上的那件大袖衫,又怕爭搶中扯壞。

  畢竟這件戲服貴重,終究還是小心謹慎地商量好次序,挨個穿,挨個拍,效率了事。

  接下來,就這麼一個接一個,站上台階,把傅廷川當成景點,有比較含蓄只敢靠近站的,也有大膽熱烈直接摟臂彎的。

  傅廷川沒直言抗拒,但也不主動,就乾巴巴站著,好像自己真成了雕像一般。

  姜窕在下頭觀賞著這群青春洋溢的小姑娘,以及……從頭到尾都一個表情的傅廷川。

  忍不住笑。

  童靜年在她旁邊嘖嘖聲感慨:「唉,前人摘樹後人乘涼,真是便宜這群小妖精了。」

  姜窕側目:「你指不定比她們還小呢,都張口閉口前人了。」

  童靜年嘿然一笑,不再辯駁。

  看了會,她猛地想起什麼似的,衝「某知名拍照景點」喊道:「傅老師,姜姐姐也是你粉絲,她也想拍呢,你別顧此失彼,好歹是一個組裡的,你這肥水怎麼老往外流?」

  話畢,傅廷川淡淡看過來,面上還是那個樣,波瀾不驚。

  姜窕兩頰滾燙,她根本沒想拍好不好,她匆忙把童靜年壓下來,問:「你也是他粉絲,你怎麼不拍!?」

  童靜年衝那邊翻白眼:「我已經跟他『洞過房』了,心願已了,你也去拍個結婚照嘛,我就看不慣那些女的,仗著傅老師不喜歡拒絕粉絲,輕輕巧巧就成了他新娘子,還能捏著手機回去自嗨,我們都沒想過能有這個待遇。」

  「都是粉絲有什麼好比較的。」又不是搶著當他女友,非要爭個位首,姜窕在心裡嘀咕。

  徐助聽著這頭動靜,唯恐天下不亂,湊過來開始唆:「姜老師,拍啊,機會難得。」

  「真不用。」她嘴上推辭著,心裡卻有些蠢蠢欲動。

  「快結束了!」

  姜窕糾結。

  「呀,她們真要結束了,」徐徹惋嘆:「再不上服裝組就要來收衣服了。」

  「好好好,我拍我拍。」她還是輸給了內心的答案,舉手投降。

  待到最後一位「宮女」完成合照,姜窕把詢求的視線投向傅廷川。

  男人沒開口給出具體答覆,但他就站那,不動,似乎在等她來。

  於是乎,姜窕趕上最後一趟「班車」。

  她把手機交給踴躍得不行要幫忙拍照的徐助,套上那件鳳尾青裳,快步小跑到傅廷川身畔。

  這好像,是第二次穿成這番不倫不類的樣子,與他比肩而立。

  第一回是唐城的第一場戲,她和他十指相扣……

  一次定情,一次成親……

  姜窕臉上的熱度始終降不下去,只好稍微低頭,收緊下巴,狀似「很含蓄」地立於男人身邊。

  差不多有……

  二十釐米遠。

  在姜窕看來,這個距離非常合適,不至於冒犯,但也沒有太多疏離。

  可惜攝影師相當不滿,他焦急地往右揮手:「站近點啊!都是兩口子了還這麼遠?」

  童靜年跟他真是同一條道上的,也跟在後頭瞎熱忱亂附和:「對啊,姜姐姐,近點啊,你想想剛才那些,還摟著傅老師呢!你不來火麼。」

  姜窕:「……」

  年輕女人腳尖微動,默默拉近五釐米。

  徐徹一臉爛泥扶不上牆恨鐵不成鋼:「還是遠得一比!幹嘛啊這是,才結婚就要鬧離婚啊,人家粉絲巴不得八爪魚一樣扒在我們川川身上拍照,你說你是不是真愛粉死忠……」

  話音未落。

  姜窕只覺右肩被人使勁一攬,整個人站不穩,硬生生往左邊貼去。

  肩膀直接撞上那人的上臂!

  平日裡鍛煉有加的緣故,那些隱含在寬袍大袖之下的僨張肌骨,竟碰得她微微疼。

  餘光裡,屬於男性婚服的緋色袖袂,就淋在她肩頭,好像臉也因此映上了紅。

  姜窕有些訝然,剛欲轉眼去看傅廷川——

  「好好,就是這樣,我要拍了!快!笑一個!!」徐大攝影師總算露出迷之微笑。

  姜窕只好回看鏡頭,擠出笑容。

  而那隻搭住她肩膀、不讓她遠離半毫的手,在快門音結束後,立馬鬆懈。

  「不要浪費時間。」手的主人輕擲一詞,走下台階。

  姜窕有些恍惚,唯獨肩膀仍舊殘留的少許知覺,以及,徐助把手機還回她手裡的冰涼觸感。

  能告訴她,這不是夢,在現實中。

  姜窕低頭看成品,她的臉,大概又被擺進了微波爐,叮一下好湯好燙。

  真的好像……結婚照,更準確點,應該是景點情侶角色扮演照——

  除去她穿得有些奇形怪狀外,傅廷川……居然也有點像在笑的樣子誒。

  ******

  徐徹把車停好,和傅廷川一起出了車庫。

  兩人並肩而行。傅廷川問了下小米團安置情況,得到滿意答覆就再無後話。

  徐徹瞟他幾眼,故作平常提起:「老傅,我有個小秘密想告訴你。」

  「沒興趣。」傅廷川慣常一般冷回去。

  徐助立馬賤賤音:「哎呦,好像是關於姜窕的呢。」

  「說。」

  徐助一臉「我就知道你這個小樣兒」:「我今天不是用姜窕的手機給你們拍照麼,我看見她的手機壁紙是你!你的照片!還是她偷拍的你的照片!!」

  他朝傅廷川擺出兩個槍姿勢,「開心嗎?喜歡這個情報嗎?」

  傅廷川繼續走了兩步,駐足說:「你先走。」

  徐徹:「……?」

  傅廷川:「走。」

  徐助雲裡霧裡,但還是聽話地朝前邁出幾步,也不回頭,只是很困惑:「你幹嘛呀?」

  須臾,傅廷川緊跟上他步子:不幹嘛,偷著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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