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上元•酒宴發威 【看誰不順眼潑誰】
為了最大程度地降低簡浩鬧事的概率,大管家自以為聰明地給他和黎書安排了一個單間。
說是單間,實際上是用一道兩米多高的屏風從主席所在的花廳隔出來的。
大管家這樣安排可謂是煞費苦心。
按照簡浩的身份,不僅能上主桌,甚至還應該緊挨著平王,將將在他下首,然而,考慮到這位祖宗的心智以及破壞力,大管家暗搓搓地決定還是圈起來比較好。
這樣一來,既沒有離主桌太遠,又能讓簡浩獨享一個席面——能想出如此兩全其美的主意,大管家簡直佩服自己。
值得一提的是,大管家做完這些之後並沒有像二管家往常那樣腆著臉跑到秦淵跟前邀功,因此,眼前多了道屏風,屏風後坐著個小祖宗這種事,秦淵根本不知道。
簡浩同樣不知道,此時此刻,他與那位“看上去就很討厭”的平王殿下,僅有一屏風之隔。
這個花廳設計精巧,長度足足有十幾米,四面通風,是專門為了商議軍政要事而設。
也就是說,兩個席面上的人只要說話聲音不是太大,便不會相互打擾。
此時,主席上坐著一群武將,同袍之間推杯換盞,高談闊論,十分灑脫。
屏風這邊雖然只有兩個人,卻也喝得十分熱鬧。
簡浩就像在家裏一樣,把旁邊伺候的下人全都打發走,只跟黎書自由自在地喝酒聊天。
原本這是不合規矩的,不過,這個屋子的下人提前得了大管家和二管家的雙重叮囑——這位小祖宗想幹啥就幹啥,你們可不能有半點忤逆——於是,下人們便聽話地離開了。
“唔,這個不好喝,太辣……”簡浩嫌棄地把大半杯酒全都倒掉,吐著舌頭一個勁扇風。
簡浩從上輩子那會兒就不太喜歡喝酒,用他的原話說就是,“白酒太辣,紅酒太苦,洋酒太怪,還是果汁好!”
不過,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他自然要把之前沒嘗試過的全都嘗試一遍。
於是,他又拿起一樽看起來頗為精美的琉璃酒壺,把自己的杯子重新倒滿,沒成想倒出來的酒液紅紅亮亮,看上去像葡萄汁一樣。
簡浩十分驚喜地喝了一大口,結果“噗”地一下全都吐了出來——超難喝!
黎書看著就肉疼,苦口婆心地勸道:“你若是只為品嘗,不妨少倒些,萬一不合口味也不必浪費。”
簡浩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經地說:“倒酒要倒滿,那個……後面是啥來著?”
黎書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頗為認真地等著他的下文。
“呃……”想不起來了,簡浩只得含含渾渾地說道,“反正倒酒要倒滿,這是規矩。”
“得,您說的都對。”反正您家有錢!
黎書見勸不動,乾脆把自己的酒杯放到他面前,“待會兒你若還想倒,便倒在這裏吧,我替你喝。”
“這麼多酒,怎麼能讓你喝我剩下的!”簡浩說著,很是豪爽地把酒壺推到他跟前,“你要是想喝就自己倒,反正不用花錢。”
黎書嘴角一抽,很是敷衍地“嗯”了一聲。
此時簡浩杯子裏還剩小半杯葡萄酒,他正要倒掉,恰好看到黎書正眼巴巴地盯著自己……的手。
簡浩把手往痰盂的方向挪了挪,黎書的視線隨之跟了過去。
簡浩腦袋裏靈光一閃——這傢伙不會有強迫症吧?
他試探性地把杯子放回桌面。
果然,黎書大大地鬆了口氣。
沃的天!簡浩當時就驚了,難道還有一種強迫症叫做“不能倒酒症”?
刹時間,他對自己的好友產生了深深的同情。
黎書並不知道自己“被得病”的命運,為了獎勵簡浩的“節儉”,他親自為他倒上了最後一種酒。
這種酒用一樽細膩精緻的白瓷瑤仙瓶盛著,酒液的顏色清清泠泠透著幾分淡淡的綠色,就像河邊青青的草地,又像尚未成熟的梅子。
黎書溫聲解釋道:“這是嶺南的特產,河清酒,入口清甜,帶著野花的芳香,嘗嘗看,喜不喜歡……”
然而,簡浩卻完全沒聽他說,一雙澄淨透亮的棕色眼睛只好奇地黏在酒瓶上。
似乎看了許久,他才突然冒出一句,“為啥這東西有三隻耳朵?沒錯,我數了好幾遍,就是三隻!”
黎書手一頓,即使不用看他也已經猜到,這位腦回路異常的世子爺定然是把瓶頸上環繞的三位元“瑤仙”看成了“三隻耳朵”。
再者說,“數了好幾遍”什麼的……幾個回合下來,黎書已經習慣了。
他一邊言簡意賅地解釋著嶺南瑤仙的傳說,一邊把酒杯推到簡浩跟前,“這個不辣也不苦,世子爺不妨嘗嘗看。”
簡浩一邊把酒杯捏起來,一邊不滿地說道:“我說你能不能換個稱呼?你說咱倆以後喝酒的機會越來越多,你整天世子爺世子爺地叫著,跟個下人似的。”
明明是拉近關係收買人心的話,被他說出來怎麼就這麼地……黎書無力吐槽,只得哼笑一聲,說道:“說到這個,我心裏早就想到了一個稱呼,非常適合你。”
“什麼?”
“小耗子……”
黎書之所以敢於說出來,一來是覺得簡浩這個連官話都說不好的“半•天狼人”不一定能聽懂,二來,也是存了幾分試探的意思。
若是簡浩聽不懂,他以後就暗搓搓地這麼叫;若是他當場翻臉,恐怕以後就要考慮“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可能性了。
然而,黎書萬萬沒想到,簡浩聽了之後猛地拍了下桌子,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模樣看上去十分激動,“你怎麼知道我叫‘小耗子’?說!你是不是也是穿越過來的?”
黎書眨了眨眼,打死也沒料到他的反應會是這個。
簡浩還在那兒兀自說著:“讓我猜猜……你是明子?”
黎書愣愣地搖頭。
“唔……輝子?”
繼續搖頭。
“八條?”
再次搖頭。
簡浩還要再猜,黎書卻連忙捂住他的嘴,快速說道:“你若真要交換,不如就叫‘小黎子’吧!”
總不能讓他叫小書(叔)子……
“小梨子?”簡浩有些失望,又有些開心,“成,梨子我還是挺愛吃的,說起來,你這模樣白白嫩嫩的還真挺像梨子。”
黎書臉色一僵,只得無奈地說道:“來吧,幹了這一杯。”
簡浩大大咧咧地跟他碰了碰杯子,一口悶了進去。
黎書下意識地躲遠了些,等著他再次吐出來。
沒成想,那雙澄淨的眼睛猛地一亮,繼而“咕咚”一口咽了下去。
“好喝!”
黎書已經不想說什麼了。
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厲害”得不行的傢伙,竟然喜歡喝甜酒。
簡浩把其他兩個酒壺推得遠遠的,只抓著那個“三隻耳朵”的瓶子,同黎書分著喝。
沒一會兒,倆人就你一杯我一杯地分完了。
正想著怎麼把人叫來再要一壺,只聽到屏風那邊突然傳來一聲大笑。
簡浩不明所以,黎書卻不由皺了皺眉——平王跟前都敢喝醉,這人是活膩了嗎?
只聽那邊尖聲尖氣地說道:“簡兄啊簡兄,小弟我都替你不值,你說你堂堂一個將府嫡子,說讓人擠下去就讓人擠下去了——今日是平王殿下心善,不然這席上怎麼也不該有簡兄的位置吧?”
秦淵動作一頓,將將送到唇邊的酒杯又放了下來。
那人卻並未住嘴,反而說得更加起勁,“簡兄,要我說,你也不能一味在邊關躲著,該回來盡盡孝,就回來盡盡孝,該爭的,也得爭上一爭……”
林明知俯身在秦淵耳邊說了什麼,秦淵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然後便轉過視線,面色平靜地看了那人一眼。
說話之人不過二十來歲,長著一張瘦長臉,面色青白,乍一看還真不像武將之後。
他方才那樣說,除了想要貶低簡羽之外,更是為了向秦淵賣好。他原本就在偷偷觀察著秦淵的反應,此時見秦淵看他,連忙昂首挺胸沖著秦淵使勁地笑。
簡羽的臉色卻十分難看,此時席上並無同他親近之人,因此也沒有人站出來替他解圍。
簡羽只得鐵青著臉對著秦淵抱拳一拜,然後便轉向說話之人,正要反駁,只聽“嘭”地一聲巨響,兩米多高的屏風轟然倒下。
露出兩個白生生的美少年。
一桌子耳聰目明的武將,誰都沒注意到屏風那邊還有倆人。
確切說,是誰都沒想到。即使他們聽到了動靜,也只當是在隔壁,畢竟整個平王府前堂後寢加起來擺了不下百餘桌,誰能想到主桌旁邊還有個小桌?
就連秦淵都沒想到。
簡浩手裏抓著蛇形軟鞭,氣哼哼地踩在屏風上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他那瀟灑的步伐,看得黎書眼角直抽——上好的綃紗屏風,前朝名家的手筆,價值白銀萬兩,就這樣生生地讓他給踩了兩個大洞!
黎書忍著心疼往前走了兩步,想了想又退回去帶上那本花名冊,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沿著被簡浩踩出來的洞跳了過去。
簡浩氣勢洶洶地走到桌邊,拿著鞭把一指,冷聲說道:“剛剛誰在那兒放屁?”
瘦長臉的小將也不認慫,只梗著脖子說道:“你爺爺我,怎麼了?”
簡浩眉頭一挑,忽地抓起桌上一壇酒,封泥一拍,嘩啦啦地給他澆了一頭一臉。
澆完便笑盈盈地拿鞭把拍了拍對方的臉,“嘴太臭,給你洗洗。”
一席的人都給驚呆了。
再怎麼樣,還當著平王的面呢!
一干勳貴就像雕像似的僵住了。
唯一有動作的只剩了黎書——他在嘩啦嘩啦地翻著花名冊。
翻到某一頁的時候,手一頓,抬頭看了那落湯雞一眼,又低頭看了眼冊子,確認之後便舉到簡浩面前。
“林……白……宇,安南將軍……林飛次子……生母……”簡浩念得很慢,聽上去倒是很有氣勢,實際是因為繁體字對他來說有點難。
“這啥意思?”簡浩毫不避諱地問道。
“意思就是,其母當年由側室扶正,這才讓他得了個嫡子的名號!”黎書朗聲說道。
“哈!”簡浩當即便樂了,“傻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