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下元•醉酒 【幾家歡樂幾家愁】
明旨降下之所,京城各府相繼收到了消息。
黎書向工部告了假,搭著大姐夫的順風車到了鎮北侯府。
一進門就急吼吼地拉著安慕西的胳膊,“小優酪乳,你聽說了嗎?皇帝給浩浩和平王殿下賜婚了!”
“自然要去。”安慕西拍拍腿邊的大箱子,淡定地說道。
黎書暫時被轉移注意力,“這是啥?”
“給浩浩的賀禮。”
黎書的表情有些糾結,“小優酪乳啊,你說,如果咱們就這樣冒冒失失地去了,會不會不太好?”
安慕西奇怪地看著他,“皇帝賜婚各府道賀是傳統,更何況浩浩同咱們是至交。你有何為難?”
“畢竟是賜婚給男人,簡將軍會不會不歡迎?”
安慕西搖搖頭,“無妨,浩浩高興就行。”
黎書茅塞頓開,“也對啊,是我想多了,走!”
安慕西抱著劍,眼中露出幾分笑意。
臨出門,安慕西又被安府的管家叫住。
“小侯爺,這是侯爺交給您的東西,說是為了感謝簡家世子的主意。”
安慕西伸手接過去,看也沒看就扔給身後的府兵。
“侯爺還說,讓您最好當著簡將軍的面給。”管家有些尷尬地補充道。
安慕西倒沒覺得什麼,點了點頭,“還有別的嗎?”
“呃,沒有了。”管家忙道,“小侯爺路上小心。”
黎書拉拉安慕西的衣袖,小聲說道:“侯爺在家?我是否應該去……拜見一下?”
“不用。”安慕西毫不猶豫地說道。
然後,便拉著黎書走了。
黎書小小地吃了一驚——看樣子小優酪乳和安侯爺的關係不大好呀!不是說……當年安侯爺是因為喜歡小優酪乳才過繼的嗎?
安慕西敲敲他的腦袋,“別胡思亂想。”
“哦。”黎書細白的手捂著被敲的地方,心事重重地上了安家的馬車。
*
安陽長公主府。
安靜和也在擬禮單。
安子銘抱著手轉來轉去,支支吾吾地說道:“阿、阿姐,我可、可不可以不去?讓林叔去行不行?”
安靜和白了他一眼,“你是公主府堂堂正正的郡公,過了年就十六了,各府走動的事要交給管家做嗎?”
“就這一回!”安子銘合著手求道,“只要不是簡家,我以後都自己去……”
安靜和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想法,杏眼一瞪,“不行!”
安子銘立馬苦了臉。
旁邊,安陽長公主也有些猶豫,“靜和,這樣做當真合適麼?真的不是陛下特意打壓平王和簡家,所以才降的旨?”
安靜和吹幹禮單上的墨漬,微微一笑,露出唇邊淺淺的梨渦,“陛下打壓平王叔和簡家或許是真,平王叔和浩浩有情也不假,娘親放心,咱們這賀禮送不差!”
安陽長公主這才輕輕地舒了口氣。
***
兩個小夥伴先一步到了平西將軍府。
安慕西按照鎮北侯的囑咐,當著簡鎮西的面把盒子交給了簡浩。
簡浩打開一看,兩張帶著好幾個印鑒的紙,“這是啥?”
黎書習慣性地幫他念,“城東的溫泉莊子,還有隸屬萬年縣的五百畝地——小優酪乳,侯爺好大方呀!”
簡鎮西也有些吃驚——安固北那個鐵公雞,什麼時候肯拔毛了?
安慕西想到管家的話,解釋道:“父親說,這是為了感謝浩浩出主意。”
“麻醉散嗎?軍醫做出來了?”簡浩有些吃驚,再次佩服古人的創造力。
安慕西還沒來得及回答,簡鎮西突然瞪起眼,“麻醉散的主意是你出的?”
“我就是隨口一說,也沒做什麼。”簡浩磨蹭著伸出手,頗為心疼地說,“小優酪乳,謝禮啥的……就算了。”
“拿著。”簡鎮西突然說道。
“哦。”簡小世子嗖地一下抱到懷裏,再也捨不得遞出去。
安慕西抱著劍,露出一個淺笑。
簡將軍卻死死盯著那個盒子,恨不得立馬提起長、槍找安固北打上一場——他兒子想出來的主意,憑什麼便宜了那個鐵公雞!
*
安子銘在路上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將將趕在晌午之前到了。
下人們喜氣洋洋地抬禮箱,安子銘坐在馬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看天,看看地,假裝不經意地瞄過簡浩的耳朵。
簡小世子露出一個壞笑,揚聲叫道:“安小郡公——”
“啊?”安子銘下意識地看著他。
“看仔細哦!”簡小世子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嗖地一下,兩隻毛絨絨的尖耳朵從卷卷的頭髮裏冒了出來。
安子銘大叫一聲,想都沒想便扯動韁繩,眨眼的工夫便跑遠了。
簡浩看著他的背影,笑得前仰後合。
簡羽彈了下他的腦門,飛身上馬,追小舅子去了。
*
鎮北侯府和安陽長公主府的禮不僅沒被扔出來,還被簡家人喜氣洋洋地給抬進了府裏。
其他人家終於鬆了口氣,紛紛活動起來。
承元殿。
金吾衛統領跪在殿中,言簡意賅地向秦盛稟報。
“各府的禮簡家都收了,小世子依舊是那副……呃,不諳世事的模樣,簡鎮西的臉色不太好,一應接待均由庶長子簡羽負責,看上去極為得心應手。”
秦盛這才放下了心。
簡鎮西不高興就對了,否則的話,他還真得懷疑自己被擺了一道。
雖然不高興,還是要老老實實地接旨、收賀禮——秦盛哼笑一聲,朕就是想讓你知道,什麼要皇權、什麼叫君恩!
“平王府那邊如何?”
“平王府閉門謝客,即便有人上門,也被攔在了外面。”
秦盛笑意更深,不懷好意地說道:“朕一直懷疑,秦淵‘斷袖’的名聲是假的,是故意傳出來給朕聽的——你說,朕賜了個男妃給他,他當作何感想?”
金吾衛統領垂首,猜測道:“臣以為,平王大概有些不悅,不然應當不會閉門謝客。”
秦盛一拍桌子,面露凶光,“他當然會不悅!他原本就應該不悅!敢當面挑釁朕,朕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殊不知,“應當不悅”的人此時正坐在平西將軍府的小院裏,耐心地聽他的小世子說著今日都得了哪些賀禮,哪樣東西可以添在聘禮裏。
小世子興奮又財迷的模樣映到了他的眼睛裏,那雙深邃的黑眸中彷彿裝下了全世界。
***
安北侯府。
安子嫻坐在梳粧檯前,聽著庶妹安子嫣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說話。
“長姐,外面都傳遍了,都說簡家不要臉面,為了攀上平王殿下,連嫡子都舍了……”
“還說平王殿下這次可是吃了大虧,正妃的位子給了一個男人,府中不再有嫡子,恐怕將來的爵位都會降低一等……”
“夠了!”安子嫻猛地一拍桌子,漂亮的臉龐帶上可怕的怨毒之色,“平王殿下,他寧願娶一個男人都不願看我一眼嗎?”
安子嫻瞪著一雙泛紅的眼睛看向身旁之人,低聲吼道:“簡家世子是嗎?你說,除了世子之位,他哪一點比我好?你說!”
安子嫣嚇得縮著肩膀,細聲細氣地說道:“長、長姐,你莫不是糊塗了?他一個男人,單是無法為王爺留下子嗣這一點,就沒辦法跟長姐比。”
安子嫻露出幾分喜色,“對,子嗣,平王殿下還能不留子嗣麼?我還是有希望的,我還是有希望的,對不對?”
安子嫣被她尖利的指甲死死扣著,忍著疼痛連連點頭。
安子嫻立馬笑了,豔麗的笑容中帶著幾分瘋狂,“我需好好籌謀、好好籌謀……”
安子嫣趁她不注意,貼著牆邊跑走了。
***
安慶坊。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豔麗的晚霞撒進屋子裏。
托巴永俊解開披風,交給旁邊的侍女,逕自走到秦翔身邊。
自從服下黑魚湯的解藥,秦翔的身體好了很多,只是病了太久,心結尚未解開,始終沒有恢復到從前的模樣。
“天氣這麼好,沒出去走走?”托巴永俊笑著,捏了捏秦翔稍稍恢復了些紅潤的臉。
對於類似親昵的動作,秦翔已經習慣了。
他一手挑著衣袖,另一隻手將毛筆放到筆架上,期待地問道:“賀禮送到了?浩浩開不開心?”
托巴永俊依舊沉浸在他優雅的動作裏,隨口回道:“開心。”
秦翔垂下眼,表情有著明顯的落寞,“只有平王殿下才能保護浩浩吧!”
托巴永俊盯了他好一會兒,突然笑了,“敏之,想不想喝酒?”
秦翔眼睛一亮,“可以喝酒?”
托巴永俊勾起唇角,露出一個俊美至極的笑,“不許貪杯。”
秦翔愣愣地看著他,視線黏在他的臉上,完全沒辦法移開。
那天,他們坐在光禿禿的梧桐樹下,喝了一杯接一杯,不自覺的,話越來越多。
秦翔說起了他的年少時光,“人人都說我是父皇最寵愛的兒子,可是,你知道嗎?除非舅舅回京,父皇從來不會宣我,私下裏也沒有到過東宮……我心裏很清楚,父親看我的眼神不是‘喜愛’……”
“從小到大,我的身邊只有兩種人,一種想要害死我,另一種想要巴結我……除了浩浩,見到浩浩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只把我當成表哥,只把我當成表哥……”
托巴永俊歎息一聲,將人攬進懷裏,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敏之,你……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