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端午•門蔭(修) 【去平王家偷題】
兩隻毛乎乎的小灰耳朵從棕色的髮絲間伸出來,一抖一抖地支愣著。
秦淵愣了愣,手不舍地放下來,只拿一雙眼睛貪婪地看著。
簡浩覺得耳朵有點癢,抬起手撓了一下。
咦?
細白的手指在耳朵上摳了摳,揪下一根小灰毛。
平王殿下的心跟著一顫,下意識地抓住那只手。
簡浩心裏好奇,換另一隻手去揪,又被秦淵握住。
簡小世子也不惱,而是把耳朵彎下來,斜著眼睛去看,“我耳朵上長毛了?”
平王殿下不知如何開口。
簡小世子卻不甚在意地說:“那天我做夢夢到耳朵長毛,美人娘親說我們都有狼神血統,過了十五歲耳朵上就會長毛——我還以為是娘親哄我,沒想到是真的。”
簡浩抓了抓毛乎乎的小耳朵,又借用平王府的鏡子照了照,除了最初的驚訝之外,心情竟然十分平靜。
他心裏隱隱地有一種感覺——這才是他最真實的樣子。
簡浩隨意地抖了抖耳朵尖,就像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似的,十分舒服。
秦淵心頭一動,敏銳地問道:“長公主殿下也會變身?”
簡小世子點了下腦袋,又很快頓住,警惕地看向秦淵,“我幹嘛告訴你?”
秦淵摸了摸那只毛耳朵,淺淺地揚起唇角。
簡小世子鼓了鼓臉,嘟噥道:“會不會很奇怪?”
“沒有。”平王殿下聲音清冷乾脆,帶著上位者的強勢,十分令人信服。
簡小世子這才滿意地笑了。
他急著回去向安雅長公主顯擺耳朵,於是匆匆跟秦淵告別,並強調道:“你說了小白馬要給我,不能反悔!”
“嗯。”平王殿下多少有些不舍。
“我今天就要牽回去!”簡小世子得寸進尺。
“公主府中無人會養大宛馬,本王替你養著,你隨時可以過來看。”
簡浩懷疑地看著他——這人是不是後悔了,所以才故意這樣說?
平王殿下適時說道:“白馳養在隔壁馬廄,也可一併看到。”
簡小世子眼睛一亮,與小白馬相比,顯然又帥又棒的大白馬更有吸引力。
“那我以後要常來!”簡小世子叉著腰,霸道地說。
平王殿下微微一笑,求之不得。
***
龍舟動力裝置的事被某些大臣在朝堂上提出來,然而皇帝大手一揮,不甚在意地說:“小孩子家的玩意兒,有何大用?”
轉頭便同工部的官員商量起了永樂宮的修建事宜。
左右兩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一抹憂色。
中書舍人黎卿則是悄悄地鬆了口氣。
早朝過後,他和三個女婿一道坐著黎家的馬車回家。
黎卿板著臉,嚴肅地教訓道:“這次之事陛下沒有追究算是萬幸,以後你等萬不能再任由黎書胡來!”
三個女婿皆點頭稱是。
黎卿看了岳明朗一眼,繼而把臉轉開,和三女婿甯子熙說起了即將到來的門蔭試。
寧子熙不慌不忙,恭敬卻並不諂媚地回應著黎卿的問話。
回到黎府,黎卿照例帶著三個女婿去向老父親請安。
黎老相爺眯著眼有氣無力地跟自家兒子幾句話,之後理由都不找便把他打發走了,反而把三個孫女婿留下。
父親對孫女婿的偏愛,黎卿早就習慣了。
不得不說,黎老丞相歷經三朝,之所以受人敬仰,除了淵博的學識和亮眼的政績外,還有他對門第觀念的態度——黎老先生雖出自世家,卻從不拒絕與寒門弟子結交。
就拿孫輩的婚事來說,黎書上面有七個姐姐,五個尚已婚配,除了大姐夫身世特殊,其他四位皆是學有所成的寒門子弟。
黎書自出生後便由黎老先相爺帶到江南親自教養,彼時岳明朗、閔江白、寧子熙皆未入京,老相爺致仕在家,便拿出所有的精力培養唯一的孫子和三個孫女婿。祖孫五人朝夕相處十餘載,感情十分親厚。
黎卿走後,老相爺一改半死不活的模樣,立即變得精神矍爍。
閔、寧二人即便見了許多次,仍舊忍不住嘴角抽搐。
岳明朗卻是面不改色地彙報道:“今日早朝余、陳兩位大人提起螺旋槳之事,今上並未理會。”
黎老相爺面色一暗。
岳明朗繼續道:“永樂宮的建造進入後期,西山金礦的收入悉數流入工部。”
黎老相爺看向閔江白。
閔江白沉重地點了點頭,“西山之金的確用於永樂工事,尚且不夠。”
黎老相爺難得動了怒,“不過一個道觀,竟用一座金山去填!沉甸甸的金子,不用於軍,不用於民,秦盛啊秦盛,他當真是不怕天譴!”
岳、閔、寧三人垂著頭,臉色也不太好。
等到老相爺發洩得差不多了,岳明朗瞅準時機說道:“小書昨日同我說,想參加今夏的門蔭試。”
黎老相爺神色一動,轉而問道:“今年的門蔭試可是由平王主持?”
岳明朗點了點頭,“九成可能。”
黎老相爺沉吟片刻,說道:“那就參加吧!”
***
“門蔭試”是初夏時節大夏朝的頭等大事。
大夏朝歷來有明確規定,即使是官宦子弟通過門蔭入仕也要進行正規的考試,擇優錄取。
雖然其中仍有一些弊端,至少比原本的門閥制度已經好了不是一點半點。
與科舉考試由禮部主持的規矩不同,門蔭試的主考向來由有一定功勳或官職的宗室擔任。唯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壓制住世家之爭。
皇帝正式下達手諭,今年的門蔭試由平王殿下主持,兵部協辦。
這樣的安排足以說明,秦淵即將長留京中,而且,兵部已正式納入平王殿下的勢力範圍。
雖然今上已極力避免,然而秦淵也並非善茬。此外,皇帝一心記掛著永樂宮的建造,平王的事反而放在了後面。
秦淵抓住這一時機,實實在在地在京城站穩了腳跟。
*
原本三個小夥伴約好了,一起參加門蔭試,結果黎書卻被他爹拿著板子狠狠地打了一頓屁股。
若不是後來黎老相爺及時趕到,軟軟萌萌的小梨子恐怕就變成沒有屁股的爛梨子了。
此時,黎書正趴在一品香的客房裏,紅著眼睛抱怨,“你們是不知道打板子有多疼!當時若不是想著同你們的約定,我肯定就妥協了。”
安慕西摸摸他的頭,向來冰冷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簡浩蹲在床邊,看著他腫得老高的屁股嘿嘿笑,“猴屁股。”
黎書狠狠瞪了他一眼,乾脆扭過頭,不再理他。
簡浩卻賤兮兮地湊過去,好奇地問道:“小梨子,你爹幹嘛打你?我祖母和美人娘親聽說我要考試都很高興啊,還給我包了個大紅包,說讓咱們仨吃點好的,補一補。”
黎書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說:“我能跟你比嗎?你背過一篇‘子曰’就能得到先生誇獎,我策論少寫倆字就得挨板子。”
被諷刺了,簡浩卻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樂嘻嘻地搖頭晃腦——反正被打屁股的不是我!
倒是安慕西,認真地說道:“你該參加科舉,而反閘蔭。”
黎書苦了臉,他就是因為這個挨的打呀!
按照他爹的原話,“咱們黎家個個進士出身,到你這兒居然去參加門蔭?不如現在就打死你,省得讓黎家的列祖列宗跟著你丟人!”
安慕西也有些不解,“為何?”
黎書嘟了嘟嘴,悶悶地說道:“歷來科舉皆是千中取一,太兇殘了。”
“兇殘”這個詞,還是他跟簡浩學的。
“你定能高中。”安慕西面無表情地說著誇獎的話。
簡浩也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我也覺得,如果你都考不上,那整個大夏朝都沒人能考上了。”
黎書終於咧開嘴,露出倆淺淺的酒窩,“你們太看得起我了。不瞞你們說,我之所以不走科舉一途並非擔心考不中,反而擔心若是考中了,會白白地占去一個名額。”
想起三位姐夫不畏寒暑日夜苦讀的情景,黎書歎了口氣,“科舉入仕無疑是寒門子弟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咱們既然有別的機會,為何要同他們去爭這千中無一的名額?”
不得不說,黎書這樣的想法放在大夏朝可謂另類至極。
在這個朝代,無論寒門還是世家,科舉入仕都是光宗耀祖之事。越是世家,越在意這樣的名聲,他們才不會去想是不是會佔用寒門子弟的名額。
更重要的是,歷朝歷代都沿襲著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朝中兩相,御前重臣,無一不是進士出身,至於門蔭取士,最多走到三品算是到頭了。
黎書期待著,這種情況到他這裏能有所改變。
——不得不說,小梨子也是一只有野心的梨子呢!
簡浩拍著黎書的大腿,毫不吝嗇地誇獎道:“小梨子,你真是一隻高大威猛令人敬仰的好梨子!”
黎書不僅沒有半分喜悅,反而咧著嘴痛呼出聲,“誒,簡兄別拍,疼疼疼!”
“啊,抱歉。”簡浩沒什麼誠意地給他揉了揉,又惹得黎書一陣眥牙咧嘴。
簡浩渾不在意,轉了轉眼珠,賊兮兮地說:“我有一個辦法,咱們三個都能考中……”
雖然黎書覺得即使不用簡浩的“辦法”他也能考中,然而還是有些好奇,“簡兄有何辦法?”
安慕西同樣疑惑地看著他。
不知想到什麼,簡浩暗搓搓地笑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平王府的牆可好跳了,我可以去他家偷題!”
黎書倏地瞪大眼睛,安慕西也僵在那裏,不知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