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謝謝你

　　老喪屍的動作實在太快，快到齊沐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他的表情還定格在偽裝的驚恐中，他的內心還在悠哉地倒數出最後一個數字：「零……」

　　老喪屍那張醜陋猙獰的面容在他的瞳孔中急劇放大，鼻孔中被迫灌入大量令人作嘔的腥臭味。曾經數十次往返於鬼門關的回憶一湧而上，把他的心臟擠到嗓子眼裡，在他的耳邊縈繞叫囂：「你又要死了！」

　　他甚至來不及把心情轉換成「絕望」。

　　「卡嚓——」

　　電光石火之間，一條閃亮的銀線突然劃過老喪屍細長的脖頸，它的頭顱頓時與枯瘦的身體兩相分離，大量暗紅色的液體如同鯨魚吐水一般噴薄而出，迎面將齊沐染成濕漉漉的血人。

　　由於慣性的作用，老喪屍的腦袋依舊在半空中飛了好一會，直到它的獠牙即將與齊沐親密接觸，才不甘地在萬有引力的作用下和半截屍體一同摔落在地。

　　那顆腦袋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兩圈，猩紅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齊沐，好似下一秒，它就會再度撲來。齊沐的後心，不知在何時已經被冰牆融化的水珠濕透。

　　他還是太高看了自己，他原本以為，他已經習慣了死亡，沒想到內心深處，還是殘留著人類的本能。

　　他不想死，和他能否重生無關。

　　老喪屍倒下的屍體之後，現出趙雲瀾偉岸的身軀。他的表情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眼神冰冷。

　　「下次自己小心點。」丟下一句不帶絲毫溫度的話，趙雲瀾還刀入鞘，動作瀟灑，似行雲流水。

　　如果不是他的呼吸急促到抑制不住喘息聲的擴散，如果不是他的領口被瞬間滲出的汗液徹底浸濕，如果不是齊沐對他的言行舉止瞭如指掌，或許根本沒人知道，在失去先機的情況下，為了趕上老喪屍垂死掙扎的爆發，剛才那一擊已經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他還能硬撐著站直身體，靠的全是他那堅韌的毅力。

　　他本可以不顧齊沐的死活，等他被老喪屍咬死後再行出手，就像他們第一次相遇時那樣。可是在一瞬間的思考後，趙雲瀾還是選擇了放棄戰鬥中積攢的優勢，全力從老喪屍的口中救下他。

　　他們可是馬上就要面對比老喪屍還要強大的智慧喪屍！

　　「你……你沒事吧？」齊沐腦子裡亂作一團，心裡更是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一股腦兒地揉在一起。他忍不住喃喃問道：「你……你為什麼要救我？你應該知道，我就算是死了，也可以復活。」

　　他對趙雲瀾的心情可謂是百感交集。首先，趙雲瀾是他文中的主角，狂拽酷炫，讓他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成就感；其次，趙雲瀾綁、架了他，把他當成一件可以交易的商品，讓他備受打擊，仿若遭到了背叛；然而關鍵時刻，又是趙雲瀾捨棄辛苦攢下的優勢，把他從厭惡的死亡線上拉回來。

　　他已經不知道該用哪種眼神去看他。

　　趙雲瀾微微挑起眉梢，像是在吐露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一樣淡淡回道：「我只是不想再浪費時間。而且，我不喜歡別人亂碰我的東西。」

　　喪屍是一種雜食性動物，它們幾乎什麼都吃，不過相較於其它食物，能給它們提供充足的養分，同時又最適合它們口味的，依然是鮮活的人類。對於窮途末路的老喪屍來說，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細皮嫩肉如羔羊般弱小的齊沐，可比久攻不下的趙雲瀾誘人了數倍。剛才要是真讓它逮著機會從齊沐身上吸飽鮮血，立馬就能恢復生龍活虎。

　　趙雲瀾所說的「不想再浪費時間」，指的就是不想跟它再耗一場。

　　「無論如何，剛才謝謝你！」至於趙雲瀾後面那句不怎麼友善的話，則被齊沐選擇性無視了。

　　趙雲瀾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回話。

　　略做休憩之後，他重新喚出白霧之球，解散四周的冰堡，帶著齊沐原路返回。

　　感謝高等級喪屍的領地意識，村子裡的其它喪屍似乎仍未察覺到老喪屍的消亡，依然在村子裡來回遊蕩，悠閒地曬太陽。

　　兩人回到村口的時候，比爾似乎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他迫不及待地在迷霧中現出身形，驚訝地盯著趙雲瀾萬年不變的面癱臉，帶著嘲諷的口吻低笑道：「趙，你怎麼浪費了這麼多時間。等等，你看起來好像有點憔悴，是縱慾過度了嗎？」

　　趙雲瀾只是用他一成不變的冰凍視線掃了比爾一眼，巨漢便訕訕地停止了嘲笑：「別這樣，趙，我只是在擔心你，你知道我只是個偵察兵，正面交戰還是你比較在行。你確定你還有足夠的力氣去挑戰這裡的主人嗎？它是有智慧的生物，或許比人類更加狡詐。如果你真的很虛弱的話，我們可以再多休息一會兒。」

　　「不用了。」趙雲瀾乾脆地拒絕了他的好意，「時間緊迫。」

　　時間緊迫，一旦讓智慧喪屍察覺到村裡的異樣，他們的偷襲行動可能就得宣告失敗。

　　比爾兩手一攤，妥協道：「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那就跟我來吧。」他當先一步跨出迷霧，頓時隱沒在週遭的環境中。

　　他和趙雲瀾配合多年，倒是不怕這名隊友找不到他。

　　「跟好我。」趙雲瀾破天荒地對齊沐多說了幾個字，「你也不想再死了吧。」

　　齊沐一陣愕然，險些沒能跟上趙雲瀾的腳步。好在趙雲瀾似乎特意停頓了一下，他才沒被擠出白霧之球。

　　不多時，三人便在比爾的帶領下找到了此次行動的目標。

　　那是一名年約二十的青年男子，正捧著一隻手機蹲坐在樹蔭下，玩得津津有味。他頭髮凌亂，上半身赤、裸，下半身穿著一條被塵土染成灰色的短褲，光腳板上塗滿塵泥，儼然一名剛從垃圾堆裡爬出來的叫花子，雖然形象不佳，但怎麼看都不像是一隻喜歡生啖人肉的喪屍。

　　「就是這傢伙了。」比爾再度突兀地出現在迷霧中，握掌成刀，在脖間一抹，「按計劃行事？」

　　「嗯。」趙雲瀾淡淡應了一聲，手掌輕輕握在刀柄上。

　　兩人正打算動手，樹下的青年卻突然鬆開手中的手機，仰頭嚎啕大哭：

　　「嗚哇哇——王妃死得好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