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結束

　　「住手！」腦海中突然響起這麼一句熟悉的音調，趙雲瀾斬殺眼鏡男的動作為之一滯。

　　換做普通人，這種程度的傷勢已經足以致命，但眼鏡男是喪屍，他還不會因為頭蓋骨被劈開就喪命。然而他也不敢輕易動彈，刀刃卡在頭骨之中，任何一個細小的偏差都有可能導致他的腦花被剖成兩半。

　　趙雲瀾這一刀無論如何也沒法更進一步，他的意識中像是被人扎進了一根銀針，攪得他思緒無法集中，身體彷彿被人貼上了定身符，全然不受控制。

　　他不用回頭，就可以從眼鏡男赤紅的瞳孔中看到身後徒然出現的熟悉身影，依舊是那個戴著老鼠面具的女人。

　　「舒蘿……」先一步喊出這個名字的，卻是眼鏡男，「你這只……唔……」

　　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眼鏡男的話才剛剛開口就戛然而止，他痛苦地皺起眉頭，看向舒蘿的目光中滿含憤怒與仇恨，與他之前對待齊沐的態度如出一轍。

　　「趙先生，你上次將我的監督對像之一砍成了半殘廢，我還沒和你算賬。這才幾天不見，你就又要動手殺了我的另一個監督對象了嗎？」舒蘿中斷眼鏡男的發言後，便直接無視了他，對趙雲瀾近似威脅地說，「我總共就三個任務目標，你可不要試圖挑戰我的耐性。」

　　「從我的意識裡滾出去。」回應她的，只有趙雲瀾一如既往的冷漠。

　　「我可以退出你的意識，只要你答應放過他。」舒蘿的面具並不能掩飾她的傲慢，「撒謊對我是無效的，我可以辨別出你話裡的……」

　　「滾！出！去！」趙雲瀾一字一頓，幾乎是咆哮著打斷了她。

　　「敬酒不吃吃罰酒。」舒蘿冷哼一聲，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趙雲瀾便感覺意識中的那根細針分成了千千萬萬，同時攪動著他的理智。一股難以言狀的痛苦頓時蔓延全身，彷彿要將他的靈魂捅成馬蜂窩。

　　「現在，你可以再回答一次我的問題了嗎，趙先生。」這種古怪的痛感來得快去得也快，而且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絕不會傷及趙雲瀾的意識，顯然是舒蘿給他的下馬威。

　　趙雲瀾粗重地喘息，汗水如雨滴般順著他的下巴滴落。他的瞳仁依舊被鮮血充盈，夾雜著決然。

　　見他不肯妥協，舒蘿也終於有點沉不住氣了，她憤怒地低吼道：「趙雲瀾！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你，我只是不想弄髒這雙手。你不要逼我……」

　　「呃——」眼鏡男瞳孔一縮，忽然發出一聲輕哼。鮮血的艷紅在他的眼眶中急速消退，兩眼間的焦距也散作無形。

　　眼鏡男嚥下最後一口氣，嘴角掛起既滿足又不甘的解脫。

　　與此同時，趙雲瀾俊朗的面頰上滑落兩行血淚。他竟然拼著自身精神受損，強行從舒蘿的壓制下找回了一瞬間的自由，終結了眼鏡男的生命。

　　眼鏡男的屍體軟綿綿地栽倒下去，舒蘿當即暴怒：「趙雲瀾，你找死！」

　　「那你就殺了我。」趙雲瀾嘗試著動了動手指，知道自己賭對了，「或者抹消我的意識。」

　　這是兩人第二次見面，也是舒蘿第二次阻止他擊殺智慧殭屍。她的實力明明遠超於他，可是兩次都只是用看不見的精神力進行阻攔。趙雲瀾猜測，出於某種原因，舒蘿是不能直接對他動手的，甚至連讓他受到實際傷害都不敢。

　　他的想法很快也得到了印證，眼鏡男一死，他意識中的不適感便跟著結束，身體重獲自由。

　　「你會後悔今天的所作所為。」舒蘿咬牙切齒地說，「我發誓。」

　　趙雲瀾轉身，陰冷地看著她：「我也發誓，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

　　或許是因為融合了喪屍之血，趙雲瀾的眼力大增，舒蘿的身體和他上次所見沒有變化，但這一次他卻能一眼看出，眼前的舒蘿只是一道虛無的幻影。

　　舒蘿怒極反笑：「好！好！好！我等著這一天的到來，希望你不要讓我等太久。」撂下一句狠話，她的身影便在濃厚的血腥味中消散透明。

　　趙雲瀾知道她走了，就像她總是毫無徵兆地出現，形同鬼魅。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到齊沐身邊，將他扛到後背，瞟了一眼身後怒視著他的蘇曉璇：「走吧，馬上來人了。」

　　「對不起，我不想和一個隨時會殺死同伴的人一起走。」蘇曉璇恨恨地說，「你是人類還是喪屍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但我無法忍受你的忘恩負義。剛才要不是齊沐，你早就死在那只喪屍爪下了。」

　　蘇曉璇渾身帶傷，樹幹上光禿禿的，露出一張皺巴巴不甚明顯的人臉，右眼虛掩著。她僅剩的那隻眼睛憐憫地看著趙雲瀾背上的屍體，隱隱閃爍著淚光。

　　雖然和齊沐相遇的時間算起來連三天都不到，但蘇曉璇莫名地覺得這個少年模樣的「情報分子」和自己十分投緣，她總能在他身上找到類似於林曉亮的感覺，儘管兩人的年齡、相貌和性格都截然不同。

　　「他只是睡著了，過一會就會醒。」趙雲瀾淡淡地說，語氣鎮定，像極了電視劇裡不肯接受愛人死亡後看似冷靜實則瘋狂的角色。

　　蘇曉璇嗤笑道：「夠了，你真讓我感到噁心。剛才是你親口咬斷了他的咽喉，現在居然還能有臉說出這種話。我承認我不是你的對手，我沒法替他報仇，但我也不會再和你同行。我可不想哪天再遇見敵不過的對手，就變成了你新的燃料。」

　　她的樹根被青浩扯斷了大半，就像腿腳不便的人類，行動起來搖搖欲墜。但她義無反顧地轉身，一瘸一拐地想要遠離趙雲瀾。

　　趙雲瀾並不是個喜歡說話的人，也不喜歡就一個問題和人多做解釋。換做以前，他一定抬腿就走，蘇曉璇是什麼想法都與他無關。但或許是今天發生了太多讓他心境轉變的事，他居然沉住氣又說了一遍：「他會醒過來的，他的異能是復活。」

　　「什麼？」蘇曉璇的根須停止蠕動，她像是沒聽清趙雲瀾的話，詫異地問道，「你說什麼？」

　　趙雲瀾只是默然看了她一眼，便緊了緊身後冰涼的屍體，大踏步離開。

　　蘇曉璇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出什麼話來。

　　大約半小時後，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靜靜地蹲在眼鏡男的屍體旁邊，她的身邊，十來只喪屍垂首而立，低聲嗚咽，宛如奏響一曲喪歌。如果齊沐三人還在這裡的話，一定會非常驚訝，因為這些喪屍所散發出來的氣息，都和青浩相差無幾。

　　女人纖細的手掌輕撫在眼鏡男破碎的頭頂，淡綠色的光澤在她的掌心流轉，磅礡的木系能量注入眼鏡男的傷口中，但毫無成效。

　　木系能量無法激活屍體中的生命活性。

　　兩滴溫熱的淚水滴落，暈開眼鏡男臉上糟亂的血跡，女人終於還是放棄了無用的救治。她從他的上衣口袋裡摸出那副金絲框眼鏡，用力地摩挲著，像是要將它折斷：「到了這個時候，你的心裡仍然裝的是她嗎……安哥，對不起我回來晚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記下殺你的人的氣息了，只要讓我再見到他，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我們走！」女人擦掉面頰上的淚痕，恨恨地瞪著明海鎮的城牆，「人類……你們會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