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青浩

　　齊沐三人緊盯著眼鏡男指尖的動作，同時全身提起防備，不敢有絲毫大意。一時間萬籟寂靜，彷彿全世界就只剩下眼鏡男的表演。

　　空氣中蔓延著詭異的寂靜，直到蘇曉璇發出驚詫的吶喊：「它掙脫了！小心！」

　　腥風與蘇曉璇的提醒同時抵達趙雲瀾的耳後，死亡化作看不見的陰影將他籠罩。無數次在生死間掙扎的經驗指引他做出最正確的選擇，趙雲瀾週身的氣勢徒然爆發，反手一刀斬破空氣，勁力傳遍唐刀的每一個角落，震出一道尖銳的嘶鳴。

　　紅白相間的濁液四濺噴射，青浩的半個腦袋被趙雲瀾的唐刀削下，它揮爪的動作凝固在趙雲瀾的鼻尖上，雙目中象徵生命的火花悄然熄滅。即便如此，他的身體仍然保持生命消逝前的姿態，彷彿下一秒就會捏碎趙雲瀾的頭顱。

　　趙雲瀾同樣保持著揮刀的姿勢，身體輕微顫抖。

　　眼鏡男眉頭一挑，訝然道：「我倒是小看你了，居然能破開青浩的防禦，你該不會就是前兩天幹掉林羽的那個傢伙吧？」

　　趙雲瀾默然不語，齊沐知道，他剛用過「後生」，現在別說開口，連動一下指頭都萬分艱難。

　　「林羽……你說的，是哪個林羽？」蘇曉璇顫抖著音調問道。

　　「除了東飛村的那個蠢貨，還能有哪個林羽。」眼鏡男嫌棄地說，「怎麼，你們不是一起的嗎？雖然那個白癡精神上有點問題，整天神神叨叨的，非要呆在那個破村子裡等什麼小萱，不過他的異能倒是真的很難對付。要想打敗他，大概也只有你剛才那種出其不意的爆發能奏效了。」

　　蘇曉璇週身抖落一圈枯枝敗葉。

　　眼鏡男眼底閃過一絲得意，漫不經心地說：「不過我很好奇，用了這種明顯超過你身體負荷的絕招，你現在還能動嗎？你還能不能躲過……」

　　他故意拖長了尾音，後面的話遲遲不肯說完。

　　齊沐心頭一動，剛才眼鏡男就是故意用異能的噱頭吸引他們的注意，害得趙雲瀾險些被偷襲秒殺。他現在故技重施，莫非又要搞什麼蛾子？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的青浩，瞳孔徒然放大。

　　他看到那只被削掉半個腦袋的喪屍居然又動了，它的指節正在輕微跳動，就像剛剛恢復知覺的人正在調試身體的靈敏度。它和趙雲瀾相距太近，只需要輕鬆一擊，就能剖開他的胸膛，或是捏碎他的腦袋。蘇曉璇尚未發現異常，似乎仍沉浸在「林羽」二字的震驚中。趙雲瀾也許發現了青浩的異常，但他本身無力動彈。

　　電光石火之間，齊沐心頭已經轉過無數個念頭，他又遇到了和上一次相同的問題。

　　救，還是不救？如果趙雲瀾死在這裡的話，他就可以重獲自由……

　　時間轉瞬即逝，齊沐把心一橫，將全身的氣勁匯聚到雙足，閃電般撲向趙雲瀾。

　　這是他壓箱底的手段，通過激發自己的潛能來短暫提升速度，趙雲瀾的「後生」就是脫胎於此。不過齊沐的手法要溫和許多，事後他也只會手腳酸軟，虛弱一小段時間，不會像趙雲瀾那樣陷入動彈不得的境地。

　　將無法行動的趙雲瀾撲倒在地，青浩的銳爪幾乎貼著齊沐的額頭掠過。僅僅是被它的拳風擦到，他就感覺額前一熱，一縷鮮紅順著他的鼻尖滑落，火辣辣得生疼。

　　解除了冰霜和根須兩大、麻煩，青浩渾身瀰漫著死氣，動作卻比生前更加迅捷。一擊落空後，它便緊跟著抬腳踩向趙雲瀾，帶著雷霆萬鈞之勢。

　　憑齊沐是沒法接住這種程度的攻擊的，他只能抱著趙雲瀾就地一滾，任由厲風刮過肩頭。

　　齊沐痛苦地咬緊牙關，強忍著沒將後肩上傳來的痛感轉化成吶喊，只是低不可聞地哼了一聲，試圖減輕痛楚帶來的壓力。

　　趙雲瀾無法動彈，只剩一雙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著齊沐，如黑洞一般深邃，蘊含著許多齊沐看不懂的情緒。

　　青浩可不會因此放過他們，就要補上第三輪攻擊。好在蘇曉璇也已經及時醒悟過來，根須纏繞，枝條紛飛，勉強將青浩引開。但，也僅僅只是勉強……

　　誰都看得出來，蘇曉璇已經是強弩之末，她的招架和防禦滿是破綻，揮舞的力道也大不如從前。青浩的攻擊在她的樹軀上添上一道道新的傷痕，甚至在她一時防護不及的情況下，將她的右眼劃破。

　　蘇曉璇也是頑強，縱使傷痕纍纍，也拚死纏住青浩，不讓它有閒暇去考慮收人頭。

　　「這樣下去可不行。」齊沐喃喃低語，轉頭望向遠處的眼鏡男，雙眼瞇成一條縫。

　　他的精神力在意識之海中匯聚成一股細流，悄無聲息地穿越虛空，沒入眼鏡男的大腦。

　　「是誰！」眼鏡男的身體猛地一頓，臉上浮現出一抹痛楚。

　　同時，青浩的攻擊卻戛然而止，彷彿是失去了遙控的機器，動作僵硬在半空，看起來頗為怪異。

　　蘇曉璇這才得以喘息片刻。

　　「是你……」眼鏡男很快便將目光鎖定在齊沐身上，他的鏡片下反射出濃濃的仇恨，額頭上青筋疊起，瞳孔轉變成血紅。

　　「死吧！」眼鏡男口中發出低沉的怒吼，也不見他有別的動作，齊沐便感覺身下傳來一道劇烈的抖動，彷彿地崩山裂。

　　他的身下還壓著趙雲瀾，本該是軟綿綿的一張人體床墊，趙雲瀾又沒法活動，不可能發出這種劇烈的震動才對。

　　不過當他看到肌肉鼓脹得彷彿要炸裂的青浩踩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他靠近時，他便瞭然了。

　　這是要把他碎屍萬段的架勢啊！

　　「快逃！」蘇曉璇盤根齊出，試圖拉住暴走的青浩，可惜她本人目前也是虛弱不堪，僅僅只能微不足道地將青浩的動作緩上一緩。

　　齊沐還沒弄明白為什麼眼鏡男會突然變得如此憤怒，青浩就已經拖著蘇曉璇的根須走到兩人跟前。它已經徹底失去了生命，本該只是一具冰涼的屍體，齊沐卻莫名從它混濁無神的眼底看出無盡的殺意。要不是他確認自己是第一次遇見眼鏡男，他都該懷疑以前是不是殺過別人全家了。

　　青浩鼓脹的身體遮擋住空中的艷陽，投下深沉的陰影。齊沐呆呆地看著它，心情沉入谷底。

　　完蛋了！

　　腦子裡亂作一團，齊沐並未注意到，身下的趙雲瀾身體隨著呼吸劇烈欺負，粗重的熱氣撲在他的耳根，一波比一波濃重。

　　如果齊沐能冷靜下來觀察趙雲瀾的狀態，或許他能發現趙雲瀾淡漠的外表下，正在翻江倒海的內心，或許他就能看到趙雲瀾眼底的那一抹悸動的掙扎和猶豫。

　　可惜他沒有，所以當趙雲瀾咬開他的皮肉時，他還有點愣神。

　　怎麼回事？脖子上怎麼癢癢的，好像被一隻大蚊子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