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追殺

　　「唔……」

　　包間內驀然傳出一道若有若無的輕哼，齊沐揉了揉昏沉沉的腦袋，撐開沉重的眼皮大口喘息，彷彿是要補足他在死去的時間裡遺漏掉的呼吸。

　　包房裡的燈光依舊黯淡柔和，映照出的環境和他死前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只是少了褚晨的身影。

　　齊沐長出一口氣，雖然又死了一次，好歹菊花算是保住了。真該慶幸他塑造褚晨變態的人設時，沒給他加上戀屍的癖好。

　　脖間的傷痕已經癒合，脖頸光滑如初，浸出的血液在凝固前將他的領口染成一片鮮紅。還好包間內有一隻水管，齊沐索性脫下上衣，沾上水將身上的血跡擦拭乾淨。

　　他並不知道褚晨準備對他用強的時候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他可以肯定，殺他的人不是褚晨。那個變態就算要對他下手，也一定是在暢快地發洩完之後。

　　顯然，昨晚是有人想要刺殺褚晨，而他只是一條被殃及的小魚。但褚晨本身就是這個世界裡最頂尖的殺手，除了他的同門師兄，世間幾乎不可能有人能成功將其暗殺。而且目前也沒看見他的屍體，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想必是去追殺那名刺客了。

　　看來他又在不知不覺間捲入了新的是非。

　　真是麻煩，他只是想找個安全的地方過安穩的日子而已，怎麼就這麼困難。難道又要回到城外和喪屍們玩你追我趕的遊戲？

　　耳畔響起骨骼被咬碎的「嚓卡」脆響，身體傳來一陣恐懼的顫慄，齊沐全身一僵，感覺像有一條冰冷的長蟲，沿著他的小腿向上攀爬，翻過他的背脊，直至大腦。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在不暴露他可以重生的秘密的前提下，把這次的危機混過去呢？隨手將骯髒的衣服揉作一團扔在床下，齊沐咬了咬牙，躺在按摩床上陷入沉思。

　　「咚咚咚——」就在他為自己的未來苦思冥想之時，緊閉的房門外突兀地響起經理客氣的叫門聲，「褚先生您好，昨晚給您安排的服務可還滿意？老闆請您過去一趟，他說有要事要和您商議。」

　　齊沐渾身一震，險些從狹窄的按摩床上滾落。

　　糟糕，經理怎麼來了！

　　「褚先生，您沒事吧？方便我現在進來嗎？」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回答，經理的聲音明顯提高了幾分，敲門聲也變得更加急促。

　　齊沐愕然，兩顆烏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正想找個能藏身的地方，房門已經被熟悉的身影推開。

　　「小齊！你……這是怎麼回事？褚先生呢？」年約四十的肥胖男子站在門前，疑惑的視線將整間小屋快速搜索了一遍，最後定格在齊沐光裸的上半身，似是在等他的解釋。

　　「呃……」齊沐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茫然地答道，「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經理眉頭緊鎖，顯然對他的回答十分不滿，「褚先生可是老闆的貴客，你怎麼招待他的，他人不見了你也不知道嗎！」

　　「我真不知道，經理。」齊沐臉上恰到好處地掠過一抹紅潤，假裝無辜地說，「昨晚褚先生和我一直……一直到很晚，要不是您剛才敲門，我大概還能再睡一會兒。」

　　還好，經理似乎還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多半是以為褚晨出門溜躂去了。

　　「這大清早的，會跑到哪去呢？」果然，經理面部佈滿愁雲，叉腰思索了一會兒，轉頭沖齊沐喝道，「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去找！老闆為了請來褚先生可是花費了不少力氣，要是他就這麼不見了，你跟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是是是，我這就去找。」齊沐磕磕碰碰地從按摩床上爬下來，捂著後腰一陣齜牙咧嘴，像極了因昨夜操勞過度，傷筋動骨。

　　經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慌慌張張地出去召集人手。

　　目送著經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懸在心頭的巨石方才落地，齊沐抹掉額前的冷汗，知道這地方呆不下去了。

　　以目前的時間線來說，褚晨還沒有和主角進行第一次的交鋒，他還有非常重的戲份，應該不至於死在這種小地方。萬一等他回來，齊沐可以復活的秘密必然會曝光。這個世界雖然有諸多異能者，但他的能力和他們截然不同，加上他本人還沒什麼戰鬥力，一旦讓人知曉他的秘密，估計立馬就得被人抓去當小白鼠。

　　他是可以復活沒錯，但他一點都不想體會什麼叫「死去活來」。

　　齊沐偷偷摸回宿舍，空蕩蕩的房間裡擺著三張單薄的單人床，其中兩張的被褥尚未疊好，床單也頗為凌亂，像是主人還在睡夢中的時候突然遭遇了什麼，慌慌張張捨棄它們而去。齊沐尋思著，他的兩位新同事應該是被經理叫去搜尋褚晨的下落了。

　　他趁機換了套乾淨的衣服，裝出一副焦急尋找褚晨的模樣，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這家夜店。

　　清晨的陽光輕柔溫暖，跨過包圍在小鎮四周的城牆，裹著一道微涼的風輕輕撫摸在齊沐的面頰，帶來一陣說不出的愜意。

　　真是個適合出逃的好天氣。

　　拐過幾條蕭條的街道，齊沐便出現在城牆南部的大門前。

　　為了方便鎮上的人出入，明海鎮的主人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城牆上分別設立了入口，近兩米高的大門是由鎮上最強的金屬性異能者親手打造，普通喪屍甚至無法在上面留下抓撓和啃噬的痕跡。大門口雖然也設有24小時值班的守衛，但他們主要的任務是觀察鎮外喪屍的動向，以及檢測從鎮外返回的人類是否被病毒感染，對於出城的人類並不會多加阻攔。

　　齊沐很輕鬆地混出了城門。

　　再次踏足在遍地雜草的土地上，齊沐心中百味雜陳，接下來又要開始新一輪流浪了。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個月，他經歷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顛沛流離，其中包括五次死在喪屍的利爪之下、三次被喪屍病毒感染而亡、一次被異能者的爭鬥波及送命、以及這次莫名其妙地被人抹了脖子。要不是他的身上還背負著一個沉重的詛咒，早就已經淪為喪屍大軍的一員。

　　重生——這個看似逆天的能力，其實是上天對齊沐施加的懲罰。冥冥之中，似乎有個聲音曾對他這麼說過，他必須在自己塑造的這個世界裡贖罪，體驗每一個曾經在他書中便當的角色臨死前的憤怒、不捨和無奈。比如他穿越前剛剛更新的，在一眾腐女讀者中擁有著極高人氣的角色，褚晨的死亡——在與他的師兄宿命的對決中，被對方割開了喉嚨。

　　所以他昨晚的這個死法……

　　明海鎮在齊沐的身後不斷縮小，半日之後，便只剩下一個不起眼的黑點。齊沐深吸一口氣，忽然折入一片樹林，故意放緩腳步，凝聽著四周的動靜。

　　微風輕拂，摩挲著枝頭的樹葉，發出一陣沙沙輕響，一切都顯得安寧和諧。

　　錯覺嗎？齊沐四下掃了一眼，依舊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然而當他轉過身，正欲繼續前行時，樹林中卻突然跨出一個臃腫的身影，衝他微微一笑：「你是在找我嗎？」

　　齊沐瞳孔一縮，驚訝地喊道：「經理……怎麼是你！」

　　來人約莫四十歲的年紀，身著一套寬鬆的深黑色西裝，臉上掛著淡淡的從容：「小齊啊，我還想問你呢，我不是讓你去找褚先生了嗎，你怎麼跑到這荒郊野嶺來了？」

　　腦中飛快閃過幾個細節，齊沐陪笑道：「我猜褚先生可能是臨時有事離開了明海鎮，這不是出城來碰碰運氣麼。」

　　「是嗎，那你找到他了嗎？」經理步步逼近。

　　「還沒呢。」齊沐暗自後退。

　　「既然如此，那就快和我一起回去吧。」經理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鎮外還是太危險了，指不定你的背後就會突然蹦出一隻喪屍。」

　　齊沐退到一顆大樹下，後背倚在粗糙的樹幹上，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經理，銳利的目光彷彿是要洞穿他的皮囊：「喪屍可不會突然蹦出來，他們又不會像某些人類一樣，刻意學習如何隱匿自己的氣息。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齊沐緊緊拽起拳頭，一字一頓道：「『夜無常』褚暮！」

　　「哦？沒想到你居然認得我。」經理，不，應該說是褚暮身體一頓，訝然道，「連我師弟都沒看出我的偽裝。」

　　齊沐摸了摸脖子上昨晚被割開的位置，恨恨地答道：「我也沒那種眼力。不過我知道，當今天下，能悄無聲息地接近『日無常』褚晨，並且將他刺傷逃遁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他的師兄。昨晚順手殺了我的人，就是你吧？」

　　「聰明，不枉我安排你去誘惑我那不成器的師弟。只是很可惜，最後還是讓他逃了。」褚暮陰沉沉地笑道，「不過我很好奇，一具明明已經在我的感知中變得僵硬的屍體，為什麼第二天還能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我面前，連我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傷痕都能完美癒合。」

　　齊沐無奈地摸了摸鼻尖，試探性地答道：「呃……如果我說我練過龜息術，你會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