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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如此多嬌》第339章
第157章 愛屋及烏

 「父王,曄兒一點都不疼,您不要擔心……」

 孫昭走進嘉宸殿內室的時候便聽到鳳曄氣若游絲的聲音,他並不熟悉鳳曄,可從這聲音便能聽出來此刻的鳳曄十分不舒服,聽隨從說他雖然沒有性命之危,可手腳和身上有好幾處被燒出來的傷口,衣服燒化了和傷口黏在一起,脫下衣服的時候幾乎是連著皮肉一起扯下來,才八歲的小娃娃而已,昏過去的時候還好,現在醒了怎麼會覺的不疼?

 這話落下,鳳欽眼底的心疼便更多了,語聲疲累的道,「父王怎麼能不擔心,你從小到大沒吃過苦,這一次受了這樣大的罪,父王當然心疼你啊……」

 鳳曄躺著,面色發白,臉頰上有幾絲擦傷而生紅血印,嘴唇有些干裂,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嘶啞,他身上蓋著一層薄薄的錦被,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上纏著白紗,想必身上也是包紮過了,他躺著,動也不敢動一下,聞言強自扯了扯唇角,「太醫說過半個月就好了,父王不必擔心,父王也累了一日了,不用在這裡守著曄兒。」

 孫昭不由的在心底暗暗點頭,才八歲的小孩子,這樣真算是懂事了。

 這邊父子二人說著話,並無人注意到孫昭,還是王慶眼尖,「王上,廷尉大人過來了。」

 鳳欽轉過頭來,鳳曄也看過來,孫昭便上前去行禮,又因為顧忌自己身上衣衫濕了,並不敢走的很近,鳳欽見他一身濕衣而來眼底便有些嘆然大手一揮,「行了行了,不用多禮了,你也辛苦了,這邊曄兒剛醒,本想著你那邊有要問的,現在瞧著曄兒只怕精神不濟。」

 「不父王,曄兒可以的。」鳳曄打斷鳳欽的話,又看著孫昭,「父王說已經將今日之事交給了廷尉大人,廷尉大人有什麼要問的儘管問就是了。」

 鳳曄眉頭微皺,似乎強忍著痛苦,孫昭見之眉宇之間微有動容,這才又去看這屋子裡站著的其他人,鳳欽坐在鳳曄的床邊,鳳欽之後距離最近的是段凌煙,而段錦衣在段凌煙之後,段錦衣一邊又站著鳳垣和鳳煜,這一邊,卻是站著孫岑和鳳念蓉。

 看到這些人,孫昭不由的想到了朝夕,若朝夕在,她又該站在哪裡?

 這念頭一閃而過,孫昭看著鳳曄拱了拱手,「十三公子不必著急,若您覺得可以說,那您只需說今日您到了經堂之後發現了什麼覺得哪裡不對勁便可。」

 鳳欽看著鳳曄,滿眸的寬容,雖然沒說話,那表情卻是在說隨便說說便可。

 鳳曄抿了抿唇,似乎回想了一瞬才道,「最開始如大家所見,是嚴監正來請父王寫符文,後來是我主動代勞的,嚴監正領著我走到了邊上,邊上等著兩個侍奴,嚴監正說這邊離不開人,便讓那兩個侍奴帶著我去經堂,一路去經堂都無事,到了經堂之中其中一人回轉去未央殿,只剩下一人陪著我,我要寫符文,那人便出去候著,他將門掩上,我並不知道有沒有鎖死,經堂裡外都很安靜,我就一個人寫,寫了一會兒……」

 眉頭微皺,鳳曄似乎有些想不起來,「寫了一會兒我覺得腰酸背痛,便站起來去旁邊的耳房看了看,因為都是各式各樣的祭品,我還有些興趣,隨意的轉看了一下沒注意正堂,後來忽然聞到了味道不對,再轉身一看經堂已經起火,我沒辦法,只好退到了耳房的角落,之後火勢越來越大,我想推窗逃出去便發現窗子已經被釘死了,再後來火燒到了我面前,沒多久我就被濃煙燻的有些暈了,迷迷糊糊的好像被救了,再醒來就是在這裡了。」

 孫昭平靜的聽著,鳳欽卻聽的十分感慨,鳳曄雖然說得平常,可一想到鳳曄差點被火燒死就心疼不已,拉住鳳曄的手一陣嘆氣,孫昭斂眸,眼底一陣波光明滅之後方才點頭,「好,臣知道了,十三公子好好安養便可,臣必定全力以赴為公子查明真相。」

 鳳曄點了點頭,似乎還有些訝異怎麼不問別的,而孫昭看了看周圍幾人卻是話鋒一轉,「剛才出去的時候遇見了搖光公主,公主說要撫琴給王上和十三公子聽?」

 提起朝夕鳳曄眼底微微一亮,鳳欽也些微牽唇,「是啊,曄兒剛才醒來十分不好受,看到朝夕忽然興起了,他想聽孤也想聽,朝夕便去邀月台取琴了。」

 孫昭微微頷首,又左右看了一眼,「王上,燕國世子殿下出宮了嗎?」

 鳳欽直了直身子笑著搖頭,「沒有,朝夕還在宮裡,他自然不會出去,他在邀月台呢,和他的兩個朋友,對,就是他的兩個朋友救了曄兒,幸虧啊……」

 鳳欽有些後怕的嘆一句,又轉頭看孫昭,「怎麼了?問燕世子做什麼?」

 孫昭斂眸,「正是為了問救十三公子的那兩位是不是還在宮中,若是還在,便想請過來問一問,畢竟那時候十三公子已經昏睡,或許他們還看到了些別的。」

 鳳欽聞言倒是同意,卻有些猶豫,已經天黑了,外面又下那樣大的雨,而他們是商玦的朋友……鳳欽覺得有些麻煩貴客了,可一想到鳳欽卻還是點了點頭,「也好吧,孤這就派人去請他們過來,正好也把朝夕接過來。」微微一頓看向王慶,「讓御林軍派幾頂御轎。」

 這話一落,屋內人絲毫不覺意外,御轎非內宮之主不可乘,鳳欽要用御轎去接朝夕和商玦幾人,足見其對他們的看重,只是這看重叫眾人心中有些唏噓,蜀國國力日漸衰弱,鳳欽終究還是想依仗商玦這顆大樹,可燕蜀畢竟相隔萬里,真的能依靠的住?

 鳳欽已經下令,便再無人敢置喙此事,王慶出去傳令,屋子裡便又安靜下來,鳳欽不知想到什麼,又抬眸問孫岑,「今日落水的其他人有無大礙?」

 話至此,眾人方才想起來白日裡還有另一樁變故。

 孫岑嘆了口氣,「有兩個妹妹回去就病倒了,不過有太醫在王上也不必擔心,將養些日子自然能好,王上放心妾會好好照看內宮的,其他人多少有些小小傷寒,卻不礙事……」

 至此孫岑還是後宮掌宮之人,而段錦衣雖然今日一直跟著鳳欽,卻自始至終不曾插手任何事物,哪怕是現在,她留著這裡也形同個擺設,她站在這裡或許無用,可若她沒有在這裡,那便是罪了,對於剛剛從霜清殿一路到祭台再到經堂,段錦衣都好似個影子一般的跟在鳳欽身後,不僅她,還有鳳垣鳳煜都一直跟著她,而此時此刻鳳欽眼底全是鳳曄,這三人自然也都看的清清楚楚,孫昭站在一旁等著,目光時不時的掃過這三人。

 段錦衣自始至終表情淡泊,一雙眸子似乎因為疲累微微眯著,看起來精神頗有些不濟,若是尋常早有人開口讓她去休息,可眼下旁人看見了也不敢說,因為鳳欽看不見,而鳳垣和鳳煜,二人看著鳳曄眼底都有些關切,可二人眼底還有些別的東西,面上也有愁容,看來今日發生諸事讓他們想到了許多,相比之下,鳳煜比鳳垣要更為鎮定些。

 另一邊的孫岑和鳳念蓉則要淡然的多了,直視夫人和公主都是無禮之舉,孫昭只大眼一掃便斂了眸,去接人的御轎已經出發了,扶瀾二人馬上就要來了,扶瀾既然要來,那商玦也一定會出現,想到那位燕國世子殿下,孫昭的雙眸微微一狹。

 屋子裡安靜的厲害,鳳曄乖覺的躺著呻吟都不發出一聲,所有人都安靜等著,鳳曄聽了聽外面的雨勢忽然道,「外面雨怎麼下的這樣打,剛剛二姐姐出去竟無人送她……」

 鳳曄這麼一說,屋子裡幾人都是面色微變,而鳳欽更是明顯的一愣,適才孫昭說要請扶瀾二人過來的時候鳳欽第一時間想到了用御轎去接,可剛才朝夕要離開之時他卻是忘了,一來那時候鳳曄剛醒,二來他也實在是不曾想到,聽鳳曄這麼一說,他心底忽然有些愧疚,看了看外面的茫茫雨夜,動了動唇卻不知道說什麼,朝夕畢竟是他的女兒啊。

 大抵是看出了鳳欽的尷尬,王慶趕忙上前補了一句,「剛才老奴已問過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說宮燈點著,她知道路,也不遠,去去就回了,連安排車架也不用。」

 孫岑這時候也點頭道,「大抵是看到今夜太亂了不想給這邊添麻煩,公主真是懂事。」

 這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總算是化解了那份無聲的尷尬,鳳欽聽著卻知道這是在為他粉飾,有可能是他因為即將到來的天荒琴想到了莊姬,又可能是今日實在是心力憔悴了,他這會兒胸口有些發堵,從前幾乎不曾出現過的愧疚忽然在此刻放大了……

 「二姐姐也真是……走過去要一刻鐘呢,希望沒事吧。」

 鳳曄又低喃一句,鳳欽沒想到連他這般小小孩童都知道擔心,心底更似被針紮了一下,不算疼痛難忍,可卻是留下了記憶似的總覺的哪裡不對勁。

 ‧

 大雨滂沱,楊蓮心冒著風雨回到瀾汀殿的時候下人們都安靜的守在外面,一看侍奴們的表情楊蓮心便知道鳳念芷必定生氣了,她回頭看了玲瓏一眼,玲瓏當即意會的揮了揮手把所有人都留在了外面,又打開門,讓楊蓮心進去正堂小坐。

 楊蓮心沾了一身的水汽,進門之時才深吸了口氣,外面風雨交加,夜深之時還有春日的寒意,實在是太冷了,這屋子裡卻是一片暖意,經過正堂,楊蓮心徑直走到了暖閣去,果然,暖閣裡的鳳念芷正氣鼓鼓的站在窗前,窗下的香爐之中青煙裊裊,大抵是換了新的熏香味道有些奇怪,楊蓮心沒將香料放在心上,徑直走到鳳念芷身後去。

 鳳念芷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看到楊蓮心也不行禮,反而有些生氣,她手上還包裹著白紗,看著楊蓮心走近便問,「母親,為什麼不讓我出去?」

 不知怎麼,楊蓮心覺得鳳念芷的語氣格外的沖,已經不是耍耍小孩子脾氣的範疇了,可看到她手上的白紗又不忍心苛責於她,楊蓮心抬了抬眉頭,她走過來拉住鳳念芷的手語重心長道,「芷兒,你不知道今日出了多少事端,母親不讓你出去是為了你好。」

 鳳念芷哼一聲,「我已經知道了,不就是十三差點被火燒死了嗎……」

 楊蓮心下令不讓鳳念芷出去,外面的人自然不敢將她放出去,可大抵是為了嚇唬她還是告訴了她鳳曄的事,略一思忖,楊蓮心還是沒有把于美人死的事情說出來,只繼續拉著她的手安撫道,「好了,既然你都知道了就更要沉住氣,你受了傷,還是好好待著。」

 鳳念芷又哼一聲,看到楊蓮心衣裙下襬有些濕不僅不心疼還皺著眉頭問一句,「母親等一下可是還要去看十三?他當真差一點就被火燒死了嘛?」

 楊蓮心嘆口氣點頭,「你不知道你父王多心疼十三,這會兒王后和孫夫人還有段凌煙都在嘉宸殿呢,母親若不是心疼你怎麼會離開?母親看看你再回去。」

 「父王就知道心疼十三!」鳳念芷一把甩開楊蓮心的手,「母親你竟然還要去看那小東西,他怎麼不被火燒死呢?仗著自己年紀小,每每都羞辱於我,偏生母親你還不讓我說什麼,母親,不是說好了今日我們要對付的是鳳朝夕嗎!為何你要去對付十三……」

 話音落定,楊蓮心眉頭大驟的看著鳳念芷有些不敢置信,從前的鳳念芷就算心中有脾氣,面上總也要掩飾一番,就算受了委屈生出嫉恨,也還知道身為公主的禮教,便是在她面前也不會如此粗俗無禮,可今日的鳳念芷是怎麼了?而她最後這句話更是讓楊蓮心背脊一寒,下意識回頭去看,外面安安靜靜的並沒有旁人,楊蓮心咬了咬牙,一抬手作勢要打鳳念芷,鳳念芷瑟縮一下,表情卻更為暴戾,一雙眼瞪的大大的似乎更生氣了!

 楊蓮心心底嘆口氣,也有些心力憔悴,「芷兒,你便是再不知道禮數也不該如此胡言亂語,好端端的,我為何要去對付鳳曄?!那場火根本與我毫無關係,你這樣引火上身的話都敢亂說?!你可知道你父王已經派人去嚴查了,這話若是被人聽到你可知那是什麼結果?!到時候咱們母女都要被查辦,哪怕今日咱們什麼都沒做,也沒個好下場!」

 鳳念芷又睜了睜眸子,一副不太相信楊蓮心說的話的樣子,可看到楊蓮心嚴厲起來的眼睛,她又壓了壓自己的火氣,雖然沒有繼續大吼大叫,可她的表情卻更為猙獰了些,彷彿有無數的邪火壓著發不出來似的,「母親,為什麼不對付鳳朝夕了?什麼叫你什麼都沒做,你不是說春日宴結束之後這內宮便只有咱們母子掌權的嗎?」

 楊蓮心眼底微暗,心底重重的嘆了口氣,鳳念芷雖然不如鳳念蓉那般受寵,可到底從前不曾受過苦,今日在那麼多人面前受了傷,受了委屈,又被她關著一整日,卻是將她逼成了這般?楊蓮心只覺得鳳念芷這暴躁來的有些怪異,卻又心疼她,畢竟受了傷被鳳欽那般對待,在她心裡只怕是極大的羞辱,又嘆了口氣,楊蓮心又一把抓住了鳳念芷的手,「芷兒,今日太亂了,發生的變故太多,整個宮禁都已經戒嚴了,現在行事對我們百害而無一利,母親乃是為了大局著想,你不要著急,母親答應你的都會做到的!」

 鳳念芷再次甩開了楊蓮心的手,她猛地站起身來,整個人又焦躁又暴戾,抬手扯了扯衣襟口,似乎覺得屋子裡太熱了些,她熱鍋上的螞蟻似得在原地踱步,口中充滿了怨毒,「答應我的就會做到!母親!今日他們已經宣佈婚期了!在天下人眼中鳳朝夕已經是燕國的世子夫人了,您還讓我等到什麼時候去!過了今日,怕是什麼都改變不了了!」

 說著說著,鳳念芷竟然哭起來,她表情十分毒辣猙獰,卻又流著眼淚,語氣怨毒,卻又透著委屈和心酸,楊蓮心瞧著直覺心疼,先是受了委屈,必定又被鳳曄的事嚇著了,所以才成了這樣子,想到于美人死前的瘋癲模樣楊蓮心心頭一跳,當即不敢再吼鳳念芷了,想起身安撫,鳳念芷卻哭的更凶了,「為什麼偏偏是她,她是個不吉之人,害了咱們蜀國那麼久,為什麼現在讓她回來,她回來宮中就出事了,可見她多麼邪性,而現在還要讓她嫁給燕世子!燕世子那般風華無雙的人物她哪裡配得上,她不過是個給趙國公子暖床之後又被遺棄的賤妾,她有什麼資格成為燕國世子夫人,都說她長得美,她哪裡長得美……」

 鳳念芷語氣又心酸又惡毒,好似要將心底壓著的所有話都說出來似得,楊蓮心沒想到這麼多變故的今夜自己的女兒會當先崩潰,一邊心虛的看著外門的方向一邊輕拍鳳念芷的背脊,鳳念芷越哭越心酸,某一刻,她哭聲一停忽然轉身一把抓住了楊蓮心的手!

 「母親……殺了她……讓她消失好不好……」

 鳳念芷滿眼瘋狂,握著楊蓮心的手更是捏的她生疼,楊蓮心看著這樣的鳳念芷心中只打顫,想立刻宣太醫過來,又怕太醫來了鳳念芷還在發瘋讓太醫聽到了不該聽的,她猶豫一瞬,想到還要去嘉宸殿,只想快點將她安撫下來等明日了再為她請個太醫瞧瞧。

 「好好好,母親聽你的,殺了她便殺了她!」

 楊蓮心的話讓鳳念芷眼底一亮,抬手摸了一把眼淚,鳳念芷忽然雙眸閃著寒光的道,「母親,不僅殺了她,還要毀了她的臉,他們都說她眼睛美,再剜去她的眼睛可好?!是不是還有人說過她撫琴好聽?那就再砍去她的手好不好,好不好……」

 鳳念芷眼底偏執而瘋魔的光讓楊蓮心都背脊一涼,怎麼了?僅僅是受了一場委屈又知道朝夕和商玦二人定下了婚期便成了這樣?楊蓮心想讓自己的女兒嫁給最有權勢之人,卻不想看到她在自己面前也如此殘忍狠毒,這大抵是做母親的最後一點私心,咬了咬牙,楊蓮心還是點了點頭,「好好好,母親都聽你的,你說什麼母親就做什麼。」

 鳳念芷的願望得到了楊蓮心的許諾,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去,整個人也瞬間沉靜了許多,楊蓮心見此鬆了口氣,鳳念芷卻又哭起來,一把拉住楊蓮心的手道,「母親,芷兒剛剛做了個夢,夢見鳳朝夕變成了燕世子夫人,還要來殺我,她就一邊彈著琴一邊說你們快把這個賤婢拉下去杖斃了,芷兒被人拖下去,芷兒好害怕啊,所以一定不能讓成為燕世子夫人!」

 原來是因為一場夢……午時被嚇著了,又委屈,因為做了一個夢心態全變了,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楊蓮心呼出口氣擔心少了一半,做夢害怕從而有些極端是正常的,只要不是像于美人那般的失心瘋便好了,楊蓮心彎了彎唇,「傻孩子,一個夢而已,莫怕,有母親在,誰也傷不了你,母親自然會去安排的,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只是現在母親還要去見你父王,你先安睡下可好?待會兒母親必定為你帶回一個好消息……」

 哭了一場,鳳念芷似乎的確有些累了,她聽到楊蓮心還要去嘉宸殿眉頭一皺,可想到她已經答應了自己不由得抿了抿唇沒再多說什麼,楊蓮心見此便拉著她朝內室走去,走至床邊看著她躺下來又為她蓋好被子才嘆了口氣,「芷兒好好睡著,母親馬上就回來。」

 想到楊蓮心待會兒回來就會為她帶來個好消息她不由得彎了彎唇,而後乖覺的點了點頭,楊蓮心看著十分滿意,這才是正常的鳳念芷啊,於是掖了掖被角,楊蓮心轉身朝外面走去,走出內室,又走過正堂,打開門的時候外面玲瓏並著四個侍婢安安靜靜的站著,聽到聲響,幾個人又都轉過身來,楊蓮心沉著臉走出來,看著鳳念芷身邊侍候的幾個侍婢目光寒慄,那幾人一看便知楊蓮心動怒了,二話不說就跪倒在地滿面畏怕。

 侍婢們噤若寒蟬,楊蓮心反而優哉游哉的拂了拂袖子,「今日十一公主都幹了什麼?」

 幾個人抬起頭來面面相覷一瞬,其中一人答道,「夫人走後公主睡了許久才起來,一直想出去,被奴婢們攔著,公主開始到沒有很生氣,用過晚膳之後喝了藥,之後又睡了,就在兩刻鐘之前公主忽然醒了,就硬是要出去,這大風大雨的,奴婢們哪裡敢放,公主就鬧了起來,奴婢們有些害怕出事,這才去告知了夫人,就是這樣,奴們沒有讓公主出來一步。」

 侍奴說的合情合理,也和此前稟告她的人一致,楊蓮心沒什麼好苛責的,又拂了拂袖袍道,「好了起來吧,公主今日受了委屈脾氣自然大些,你們還是守好公主,莫要讓她出來,待會兒我便回來了,若是公主待會兒再鬧,便煎一副安神的藥讓她喝下去。」

 幾個侍奴忙應諾點頭,楊蓮心看了一眼屋簷之外的大雨嘆了口氣。

 「走吧,去嘉宸殿,十三公子是可憐人,咱們再去瞧瞧。」

 玲瓏聞言忙為她系好鬥篷撐了傘,侍候著楊蓮心走入雨中,楊蓮心走得極快,待走到院門口的時候腳下忽然一頓,轉過頭去,瀾汀殿的正殿燈火通明,門外守著的侍婢們安靜而乖覺,分明是正常不能再正常的畫面,楊蓮心卻忽然看的一陣心慌,她生出一種留下來看著鳳念芷的衝動,可一想到鳳欽這會兒還在嘉宸殿她便又打消了這念頭。

 身旁的玲瓏疑惑的看著出神的楊蓮心,「夫人,怎麼了?」

 楊蓮心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忽然有點不安……算了,走吧。」

 大抵是鳳念芷剛才那一陣又哭又叫的將她鬧的狠了……楊蓮心這般想著,大步的跨出了瀾汀殿的院門,走入夜雨之中的楊蓮心自然不知道她剛走鳳念芷就下了床。

 ‧

 雨夜之中的邀月台也是一片燈火通明,因是靠著小未央湖,景緻比別處格外的不一樣,雨勢傾盆,可小未央湖上早早的便起了霧氣,從遠處看過來,置身於霧氣之中的邀月台美輪美奐仿若仙境,商玦一襲墨白交織的廣袖大袍站在圍欄邊上,便真有幾分神仙風姿。

 扶瀾站在他身後的雅舍門口,斜斜倚靠在門邊,目光落在商玦背脊上。

 這處幾乎落在小未央湖面上的雅舍是朝夕喜歡的地方,而此刻只有他們兩個人,扶瀾盯著商玦許久,幽幽的嘆了口氣,「鳳曄到底還是沒死,還是我救出來的。」

 商玦目光落在小未央湖上,並未有接話的打算,扶瀾搖了搖頭,抬步走到了他身邊來,負手而立,此刻的扶瀾身上慵懶散漫的氣息一掃而淨,雖然和商玦的氣度不同,可他神態更為從容豁達,論起風儀來和商玦難分伯仲,「這是第一次,還會有下一次,下一次你還要救嗎?我早和你說過,人的命數難改,你要改一人的命便罷了,兩個你都要改,難啊!」

 商玦狹眸片刻,語聲沁著雨夜的涼意,「她喜歡鳳曄。」

 扶瀾輕笑一聲,「她都喜歡別人了你竟然不吃醋?商玦啊商玦,你可是越來越心大了,她今日喜歡鳳曄,你便要保他不死,她明日喜歡旁人,你也要保旁人?」

 商玦略微沉吟一瞬,「要看是誰,她喜歡的,我自然要幫她。」

 扶瀾一攤手,「這我就沒辦法了,所謂愛屋及烏大概就是你這個意思了,不過……」扶瀾側眸看著商玦,「不過你就不怕再生出別的變數來,就像我下午說的那樣。」

 商玦眉頭一皺,似乎這個問題讓他有些作難,片刻他才接著道,「世事紛亂複雜,一二變數或許有時候也是好事,只要不曾脫離我的掌控便好。」

 這語氣隱隱帶著三分俾睨霸氣,扶瀾彎了彎唇,抬手撐著欄杆看小未央上的霧,「也罷也罷,反正你要做什麼我也攔不住你的,索性就按你的法子來吧。」

 微微一頓,扶瀾語氣深重起來,「不過,今日變數太多了。」

 莫說鳳欽自己和一種蜀國人,便是扶瀾這個旁觀者局外人都有些感嘆,好好地一場春日宴,竟然能生出這般多的變數,更是差點鬧出了兩條人命,好好的蜀王宮,是怎麼鬧成這樣的,商玦沒接話,扶瀾看著商玦便有些同情,「所以說生在王室又有什麼好呢?蜀國是如此,你們燕國也不差,外朝的政事且不說,內宮的這麼些婦人就能生出許多事端。」

 扶瀾語氣有些作難,似乎他覺得對付女人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商玦聞言倒是彎了彎唇,「其實解決此事倒也簡單,人多的地方自然便有勾心鬥角便有權位之爭,如果這內宮之中只有一人豈不是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明明這個問題這般簡單,我卻不懂為何這麼多諸侯君王卻沒有一個人能想出來,你說燕國……燕國必定不會像蜀國這般。」

 扶瀾「噗嗤」笑出聲來,「你這語氣,就好像歷朝歷代的帝君諸侯都是草包一樣,這個道理誰不懂呢?只是男人嘛……站得越高,野心**越大,有的人喜歡攻城略地,有的人喜歡集齊天下財富,有的人就很喜歡征服女人……怎麼樣也是一國之君,征服不了戰馬征服不了敵人征服不了臣民……還征服不了女人嘛,所以才有後宮三……」

 扶瀾一邊笑著一邊晃晃悠悠的轉身想要靠在圍欄之上,可一轉身便看到了站在走廊盡頭的朝夕,三千的「千」字卡在喉嚨裡,卻是怎麼都說不出來了,朝夕紅裙墨發站著,身後還跟著子蕁,子蕁拿著一把紙傘,傘上還在滴水,看來是剛回來。

 條件反射的站直身子,扶瀾摸了摸鼻子乾笑兩聲,「呵呵小鹿回來啦!」

 商玦不知想什麼在出神,聞言立刻轉身看過去,只是一瞬他便看到了朝夕濕了的裙襬,眉頭一皺,商玦徑直向朝夕走去,至朝夕跟前,他二話不說一把握住朝夕的手,感覺到她的手一片冰冷眉頭皺的更緊,「不是說要陪鳳曄一會兒才回來?」

 說著盯了一眼她的裙襬,「沒人送你回來?」

 說著話,已將她兩隻手都暖在了掌心,朝夕唇角微動,還未說話後面的子蕁就已經笑嘻嘻的看著商玦道,「世子殿下有所不知,公主殿下是回來取天荒琴的,十三公子和王上想要聽公主殿下撫琴呢,公主殿下取了琴還要去嘉宸殿呢。」說著又是一皺眉很是不滿,「真是的,這麼大的雨公主要過來那邊也不派個人送,公主殿下都被打濕了。」

 下午回了邀月台之後子蕁等一干侍從便被留在了這裡,晚上去嘉宸殿的都是蜀國王室親眷商玦也並未跟隨,這才有了片刻的分離,聽著子蕁的話商玦眼底微亮,他和扶瀾站在這邀月台靠後的位置,若是朝夕回來取了琴便走他們是碰不著面的,可朝夕卻走到了這邊來,顯然是為了見他,商玦心底微動,也有些不滿朝夕獨自回來,朝夕見他皺眉似乎就明白了他在想什麼,隨即搖了搖頭道,「那邊一片忙亂,我自己回來也沒什麼所謂。」

 說著看了一眼商玦之後不遠處的扶瀾,扶瀾那話朝夕必定是聽到了,因此扶瀾看著這二人卿卿我我便站在遠處沒有過來,而此刻朝夕看著扶瀾卻好似她來後面是為了見扶瀾,扶瀾也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在原地猶豫一下才走過來。

 商玦看了看扶瀾一皺眉頭,「怎麼了?」

 朝夕的手被商玦暖了片刻已經回暖不少,此刻她抽出手來,而子蕁看她精神不太好便替她回道,「世子殿下,嘉宸殿那邊派了人過來,要請扶瀾公子過去呢,說是廷尉大人在嘉宸殿,似乎是要問扶瀾公子下午的事,哦還有小洛少爺。」

 商玦便皺了眉,扶瀾瞧見了哈哈大笑,「原來小鹿是來見我的啊!」

 朝夕看了他一眼沒什麼表情,又轉身朝外走去,「轎子派來了,不要耽誤時間……」

 扶瀾見朝夕這般有些心虛,卻還是拍了拍商玦的肩頭似乎有安慰之意,商玦眉宇之間有些無奈,一時也不知道朝夕來後面是為了見誰了,這麼一猶豫,朝夕和扶瀾便都走了。

 本以為他要一個人留下,就快走到盡頭的朝夕卻忽然又轉過了身來看著他。

 「你站著幹什麼,有四頂轎子,你不願去嗎?」

 扶瀾輕哼了一聲,商玦眼底微亮彎了彎唇,子蕁這邊廂掩嘴一笑,「公主殿下要是只是想通知扶瀾公子的只需要讓奴來說一聲就可以了嘛幹嘛要自己跑過來?」

 子蕁笑嘻嘻的像是玩笑,卻說的朝夕看了她一眼,奈何朝夕也沒什麼表情,二話不說就轉身走了出去,子蕁在旁戲謔的候著,等商玦和扶瀾都走了才跟出來。

 邀月台之前果然有四頂御轎準備好,朝夕抱著天荒琴,扶瀾帶著洛玉鏘,商玦跟著,一行四人出了院門,子蕁站在最後還在念叨朝夕,「公主的衣服都沾了濕氣,偏就是不肯換,如若今日染了風寒可如何是好呢,到時候受罪的可是公主……」

 商玦脈脈的看著朝夕,朝夕看看商玦看看子蕁,搖了搖頭,「不必了,馬上就回來。」

 子蕁有些無奈,商玦看了看她身上的斗篷忽然將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了下來。

 他二人斗篷本就是一樣款制的,今日入宮,子蕁不知怎麼拿了此前商玦送給朝夕的那件白狐斗篷,此刻被商玦一換,帶著商玦體溫的墨狐斗篷便披到了朝夕身上。

 商玦到底是男子,體質比朝夕不知好了多少,那斗篷剛一帶上朝夕整個人都暖了起來,如此商玦才算放心了,這麼一耽誤,扶瀾和洛玉鏘已經上了御轎,只剩下前面兩頂轎子空著,朝夕看了看,上了第二頂轎子,商玦見狀只得去了第一頂。

 大雨依舊潑似的,上了御轎的四人幾乎只能聽到外面的雨滴砸在地磚上的噼裡啪啦聲,連轎伕走路的聲音都聽不見,再加上狂風四起,轎簾一會兒被掀開一會兒被掀開,倒也不是完全沾不到雨水,雖然比打傘好了許多,卻也顛簸不少,又因為只能走大道,而許多路段都黑漆漆的沒有宮燈,速度更是慢了不知道多少。

 商玦在第一頂轎子裡,不知為何總有些不安,這御轎不能二人同乘,他只得不時的掀開簾子往後看看,見第二頂轎子緊緊的跟著才放下心來,本來兩刻鐘的距離生生的走了兩刻半鐘,等到了嘉宸殿之前時王慶得到消息正等在門前。

 王慶親自打起轎簾,見出來的是商玦連忙行禮,而後面的洛玉鏘和扶瀾都已經自己走出來,看著從沒來過的嘉宸殿好奇的打量,三人都已經出來,正和熱情的王慶寒暄兩句的商玦一轉頭卻不見朝夕,而那第二頂轎子早就穩穩的停了下來,朝夕呢?

 商玦心頭一跳,下意識朝那第二頂轎子走去,分明只有十幾步的距離,商玦卻覺得那十幾步的距離如此漫長,而看著那紋絲未動的轎簾,他忽然生出一種朝夕不在轎中的錯覺,面色微變,商玦大踏步的走過去「唰」的一把掀開了簾子。

 他的動作太大,一下子驚醒了轎子裡的人,朝夕睜開迷濛的雙眼,只看到商玦那張滿是焦急的臉,她懷中穩穩的抱著天荒琴,啞聲道,「怎麼了?」

 原來只是睡著了,商玦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拉著朝夕的手讓她出來,朝夕十分順從,可剛接觸到朝夕的手商玦眉頭便是一皺,太冰冷了,彷彿像剛從冷水之中撈出來一般,他眉頭皺的更緊,待朝夕走出轎門忍不住將她往懷中攬了一下。

 他只是一抱既分,可朝夕卻察覺出他情緒不對,不由再問,「怎麼了?」

 商玦對上她的眸子,燈火映襯之下,朝夕點漆一般的星眸越發澄澈明亮,今夜分明是漆黑雨夜,可她的眸子卻好像灑滿了星子,商玦使勁握了握她的手,緩緩搖頭,語帶溫暖薄笑,「沒什麼,差點以為你又要消失了……」

 朝夕揚眉,似乎不懂這話何意,想要再問,那邊王慶已迎了上來。

 朝夕收住話頭,由商玦牽著走進了嘉宸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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