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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如此多嬌》第343章
第161章 躺下說話

 忽然,楊蓮心歇斯底里的驚聲尖叫了起來!

 尖銳的叫聲劃破漆黑的雨幕夜空,甚至比這被斬下手臂剜去雙眼的殘屍還要叫人毛骨悚然,沒有被屍體嚇的失態的鳳欽卻是被楊蓮心這突如其來的尖叫嚇得一下子抓緊了段凌煙的手臂,鳳念蓉更是嚇得摀住耳朵整個人都貼在了段凌煙身後!

 被段凌煙扶著才站穩的鳳欽簡直大怒,他一個轉身瞪向楊蓮心,怒聲道,「叫什麼叫!」

 楊蓮心從來是不敢和鳳欽頂撞的那個,就算再如何舌燦蓮花,對待鳳欽也從來是有令必遵,然而鳳欽怒喝之後,楊蓮心的尖叫還未停止,她定定的看著躺在地上的屍體,雙眸倏地紅了,雙拳握緊在身側,整個人僅僅繃著只不停的尖叫,一聲接著一聲,好像有無邊的恐懼在侵蝕著她,只有尖叫才能發洩出來似得。

 她的尖叫將恐懼快速的傳染給了其他人,鳳念蓉嚇得面色煞白,見段凌煙要扶著鳳欽,轉而便撲到了段錦衣身邊去,她平日裡是最守禮數之人,這會兒卻也忘記了禮數緊緊的抱著段錦衣的胳膊,這一抱,才發現此刻的段錦衣也在發抖。

 漆黑的雨夜,腥紅的血水,慘不忍睹的屍體,這氣氛這場景本來就已經足夠嚇人,所有人都在克制努力佯裝,而楊蓮心的叫聲便是壓垮眾人的最後一根稻草,沒有看到屍體的洛玉鏘都嚇的一把抱住了扶瀾的腿,更莫說其他人就站在屍體不遠處。

 商玦下意識將朝夕往自己懷中一攬,朝夕一怔,想要掙扎出來,商玦卻一把握住了腰身,剛才那一剎便是朝夕都被驚嚇的眉心一跳,雖然如此她卻不曾外露什麼,而最叫她歎為觀止的卻是商玦,是人便有七情六慾,自然也會畏懼,可商玦適才竟然連呼吸都不曾亂一下。

 恐懼急速蔓延,鳳欽的一聲怒喝不僅沒有讓楊蓮心鎮定下來,她整個人卻更為癲狂了,而她的雙眸死死的盯著那屍體,叫著叫著忽然抬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整個人抖如篩糠,至力竭之後緩緩的癱倒在了地上,地上都是濕的,且因為湖水上漲,屍體都被泡在了水中,所有人都儘量站在高處不敢站在水裡去,楊蓮心癱倒在地之後卻忽然發瘋一般的朝屍體爬過去,她口中還在尖叫著,可因為叫了太久嗓子都啞了,口中只能發出「啊啊呀呀」的聲音,她只看著那屍體,一步步的爬到了血水之中去,她身上的靛藍衣裙貴胄無比,遇著了血水頓時變作了腥紅腥紅的黑,在火把的映照之下尤其深色嚇人,而她口中啊啊呀呀的叫著,一雙眼卻止不住的流下眼淚來,爬到了屍體邊上,一雙手小心翼翼的捧住了屍體的腦袋。

 所有人都想像不到屍體的臉生前是什麼模樣,雙眼被剜去,只剩下兩個深深凹陷的血洞,那血洞佔了整個臉的一小半,而其他本該皮肉完好的地方卻都被一道又一道的血口佈滿,殺人者彷彿帶著無限的怨恨,血口縱橫交叉,不管是多麼高明的醫術都無法復原這張臉,那幾乎是一張沒有一絲完好皮肉的臉,饒是孫昭這等見過各式各樣死人的都有些不忍直視,可楊蓮心卻將那張臉碰在了手心,觸手便是血污,楊蓮心雙手發顫,壓在喉嚨裡的啊啊呀呀聲忽然變作了悲愴的哭聲,她整個人還發著抖,哭叫都無法阻止她墜入絕望的深淵。

 「蓮、蓮心……蓮心……」

 所有人都被楊蓮心嚇呆了,從她開始往屍體爬的時候其他人都退開了幾步,所有人都好似旁觀者一般的看著她,半晌鳳欽才喚了一聲,他終於沒有怒喝而是喚了她的名字,只因為她這悲愴絕望的哭聲竟然讓他心中動容……

 這是怎麼了?從恐懼的尖叫到絕望的哭?她為何又用這般姿態抱著那屍體?

 所有人都對這可怖的屍體避之不及,她怎麼會……

 楊蓮心的哭聲太悲慟了,彷彿死的人是她世上最為珍惜疼愛之人,他覺得此刻的楊蓮心寧願死的是自己也不是躺在地上的冰冷屍體,思緒至此,鳳欽忽然也看到了白月因為被楊蓮心嚇到而丟在水裡的手臂,侍衛們舉著火把,鳳欽也能看到那一截手臂之上纏著白紗,而他忽然就想到了,今天白日裡,鳳念芷的左手受了傷被帶回去救治!

 鳳欽心頭一梗,整個人如遭雷擊的愣在了當地。

 「不!不會——」

 楊蓮心的哭聲迴蕩在未央湖上,淒慘至極,悲傷至極,她甚至已經哭不出聲音呀,哭和啊啊呀呀的聲音攪在一起,好似母獸將死之時的悲鳴,所有人的恐懼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也是那莫名的疑惑,而隨著鳳欽的這一聲輕忽,眾人心底有什麼念頭即將冒出來!

 就在這時,孫昭站了出來,他什麼都不怕的站在那血水之中,整個人算是距離楊蓮心最近,從頭到尾,他是除卻商玦之外沒有被楊蓮心嚇到的第二個人,而對於楊蓮心抱著屍體的行徑,他更是連眉頭都未皺一下,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料到了楊蓮心的會這樣做。

 「王上,若是沒看錯,死的人,當是十一公主。」

 十一公主!十一公主鳳念芷!死的是十一公主鳳念芷!

 哪怕心中隱隱冒出了類似的念頭,可終歸沒人把這張可怖的臉和鳳念芷畫上等號,更沒有人能想得通好端端的鳳念芷怎麼會死在這裡,而孫昭嚴正的聲音響起,終究是打破迷霧讓眾人心中有了個明明白白的結果,死的人——是鳳念芷。

 接二連三的驚嚇疑惑之後在聽到這個結論眾人心底的驚駭竟然來的慢了幾分,每個人的表情都有些木然,腦袋裡更是一片亂麻,鳳念芷不是在瀾汀殿養傷?楊蓮心此前不是還說她已經睡著了?怎麼會……怎麼會以這般死狀命喪於此?!

 難怪楊蓮心會那般歇斯底里會如此悲慟難當……

 疑惑得了結果,可新的畏懼同樣能讓人背脊發涼,于美人死了,鳳曄差點葬身火海,而鳳念芷,並沒有參加任何祭禮的鳳念芷,卻竟然以最慘烈的死狀死在這裡。

 鳳欽腿彎一軟,整個人差點要暈厥過去……

 「王上!王上,您不如先回去?」

 段錦衣將鳳欽扶著,王慶也上前來將他扶住,鳳欽站也站不穩,後退兩步靠在了湖邊的太古石上才穩住自己,他喉頭彷彿塞了一塊硬鐵,忽然之間失聲一般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目光掃過楊蓮心和鳳念芷,終究是紅了眼眶。

 一日之間,死去的一個是他枕邊人一個是他的女兒,這好端端的春日宴,終究是以如此血腥慘烈的方式收尾,鳳欽心底慘笑了兩聲,白髮人送黑髮人,接下來即便還有什麼變故他只怕也不會覺的驚詫了,搖了搖頭,鳳欽再開口時語聲發顫。

 「派人……先將楊夫人送回去。」

 楊蓮心捧著鳳念芷血糊糊的臉,哭的聲音越來越壓抑,知道了死的是鳳念芷,再看著楊蓮心這模樣的時候眾人心底不由的也生出幾分哀慟,所有人都沒有認出來這個面目全非的屍體是誰,楊蓮心卻是第一時間認出來,此時此刻,誰都無法體會楊蓮心身上的痛楚,早先離得遠遠的人不僅上前一步,可看著楊蓮心的樣子,卻又實在鼓不起勇氣上前。

 幸而楊蓮心的侍婢還跟著,玲瓏早就被嚇得魂不附體,此刻知道死的人竟然是鳳念芷更覺晴天霹靂,可她到底不及楊蓮心來的悲傷,聽到鳳欽的話,鼓足了勇氣到了楊蓮心身邊去,她傾身去扶楊蓮心,可剛碰到楊蓮心便見她受驚一般的一把抱住了鳳念芷的屍體不放,她的臉貼在了鳳念芷滿是血口的臉上,眼淚還在流,哽咽的聲音聽的人又心碎又絕望,她動了動唇,似乎在念「芷兒」,可她嗓子早就喊壞了,支離破碎的聲音分辨不出叫的是什麼。

 她先是嗚咽的哭著,後來忽然聲音大起來,可不過片刻便猛烈的咳嗽起來,離得近的玲瓏只見幾絲血沫從楊蓮心口中溢出,頓時也「哇」的一聲哭出來,她跟著跪倒在血水裡,雙手去扶楊蓮心,楊蓮心卻根本動也不動的抱著鳳念芷不起來。

 這一主一僕實在叫人心疼,鳳欽揮了揮手,「去,將她弄回去。」

 王慶心知這是要用手段了,失了女兒的確是痛,可不能眼睜睜看著楊蓮心哭死在這裡,王慶是在宮中侍候多年的人,身上自然也有功夫,他抬步走到楊蓮心身後,抬手便敲在了楊蓮心後頸之上,只見楊蓮心身子猛地一僵,哭聲也是一滯,下一刻人便緩緩的朝後倒去,人雖然倒了,她的手卻仍然抱著鳳念芷的屍體,玲瓏一邊哭一邊去扒拉楊蓮心的手,一時之間只覺得悲從中來哪裡還知道害怕是什麼,好容易將楊蓮心的手扒拉下來,那邊跟著鳳欽的兩個侍奴連忙上的前來,這才將楊蓮心半扶半抱的架著走了。

 楊蓮心這般必定是沒個好的,鳳欽又看向一旁剛才才吐過的孫岑,孫岑臉色煞白,此刻面上一般是心悸畏怕一般是哀慟愁容,鳳欽心知她也想起了自己的四公子,便對她下令道,「今夜是去不了長秋宮了,你跟著去蓮心那裡照看著,母女二人總不能都出了事。」

 此地出事,眾人本都是因為商玦一言才跟過來,眼下無需多言便證明了並非白月傷人,而其他人也無需在此多留了,鳳欽信任孫岑,才將楊蓮心暫時交給了她,孫岑彎了彎身領命,也不多言的帶著自己的貼身侍婢轉身退下,鳳欽直了直背脊,又看向段錦衣和鳳念蓉,吩咐道,「蓉兒,你送王后回去,你也早些回去歇著,這裡交給孫大人。」

 如此殘忍血腥之事,本就不好讓婦人和小輩親見,鳳欽此刻倒是有了幾分慈心,說著又看向鳳垣和鳳煜,「你們也走吧,今日之事無需多想,且等明日再說。」

 鳳垣和鳳煜猶豫一瞬,鳳欽已沒有再多的精力與他們多言,揮了揮手,滿是疲憊,段錦衣這邊嘆了口氣,「現在留下也無用,我們先走一步,莫要為你父王再添亂。」

 這話一出,自然是該走的走了,他們四人行禮告退,鳳欽便看向段凌煙,段凌煙抿了抿唇,「王上既然不去長秋宮了,便去妾身那長信宮坐坐,王上無需擔心,妾身陪著您。」

 段凌煙這麼說話,便是不會先走的意思,鳳欽猶豫一瞬未曾多言,又看向商玦和朝夕,商玦這會兒倒是不擋著朝夕的眼睛了,只讓她面對著自己背對著屍體站著,商玦見鳳欽看過來,先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前之人方才道,「既然是白月發現的,我便帶著白月再留片刻,或許白月還能發現些其他的東西,廷尉大人以為呢?」

 適才那被水沖走的斷臂便是白月撿回來的,可見動物對這些的靈性的確遠高於人類,孫昭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於是點點頭也不推辭,「那就辛苦世子了。」

 商玦微微頷首,拉著朝夕往後退了一步,他本就一手執傘,這會兒執傘的手護著朝夕,偏就不讓她去看那邊的屍體,待走遠了一步朝夕才抬眸看商玦,商玦便也正看著她,四目相對,朝夕眼底閃過明滅的光,她是想留下的,而他果然懂她。

 該走的都走了,鳳欽又看了一眼鳳念芷的屍體,屍體經過翻動,本來就腥紅的血水顏色更是一濃,而鳳念芷面上的傷口雖然是新的,卻經過水泡過,此刻傷口外翻滲血,那張臉委實可怖到了極致,鳳欽不忍再看,轉過頭去咬牙道,「孫昭,給孤查。」

 孫昭人已經在這裡,雖然適才未得鳳欽的詔令,卻已經帶入了自己廷尉的身份,這會兒再聽到鳳欽的命令,頓時點了點頭,「微臣遵命,微臣必定全力以赴。」

 說著話,孫昭已趴下身子再次勘探屍體,王慶和段凌煙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將鳳欽扶的更遠了些,孫昭蹲在了屍體之前,往後一抬手,「拿火把來。」

 身後侍衛當即拿來了火把,孫昭親自打著火把,雙眸專注的落在鳳念芷的屍體上,一旁的侍衛都被嚇得不輕,可從頭到尾他那親隨卻顯得比侍衛們還要鎮定些,這時候也拿過一隻火把在旁側和孫昭一起看,一邊看一邊還問,「大人,可要傳令史入宮?」

 孫昭搖了搖頭,「不用,致命傷可見。」

 親隨點了點頭,似乎害怕打擾孫昭,便站起身來只將火把支在鳳念芷上方,鳳念芷周身被照的一片光亮,孫昭先是看,隨後又用手在鳳念芷身上檢查了一番,而後便站起身來仔細的看這周圍又和異樣,繞著那巨大的太古石轉了一圈,孫昭又沿著湖岸走向了廊橋,在廊橋之下轉了一圈,又沿著湖岸往回走了一截,整個搜尋了一遍,孫昭回到了太古石之前來,他蹲下身來,也不知在看什麼看的出神,隨後便朝鳳欽這邊走過來。

 「王上,已初步有定論了。」

 鳳欽轉過身來,眸子還是微紅,「你說。」

 孫昭定了定神,「十一公主早前是在瀾汀殿歇著的,微臣猜測公主是自己跑出來,這身宮裙只怕也是她自己換的,她多半是為了尋什麼人,又或者是跟著什麼人來這裡,並且,她當時應該在這裡見到了人,為了躲避或者偷看才站在了太古石之後。」

 鳳欽眉頭一皺,「此話怎講?」

 孫昭眼神一正,「其一,公主出事半個時辰不到,血還未凝固,而她的衣衫齊整,並未有任何的打鬥掙扎痕跡,重要的是她腳上的絲履,乃是公主穿的雲繡履而非布履,鞋子乃是新的,磨損極小,大抵是今日剛換上的走了沒多遠的路,其二,那太古石之後的淤泥之中有兩個深深的完整的腳印,且腳印的方向朝著廊橋,只有一個人久站才會留下那般深的腳印,而從太古石的位置來看,那麼站著也只能看到廊橋的方向,公主好端端不可能躲到太古石之後去,唯一的解釋,她躲在那裡是為了偷看或者偷聽什麼人,後來被發現,因為凶手功力太高,公主幾乎毫無還手之力就被制住,太古石上的血跡大半被沖掉,這樣縫隙凹槽裡面還可見血跡,那血跡成噴射狀,公主是被人生擒下手的。」

 「此為事發之前微臣的推測,稍後只需派人去瀾汀殿查看一番便能知道公主是不是自己跑出來的,此外,也是最重要的,公主乃是被他人謀害,且出手之人武功高強功力深厚,不僅如此,此人手中還有一把利器,此利器多半為劍,且還是極其鋒利之劍,公主面上的傷口雖然深開口卻極小,不管是剜去雙眼還是斬斷臂膀都十分利落,特別是其肩骨的斷口處平滑如一,足見出手之人功力之深,而功力再深之人沒有一把好劍也是做不到這般的。」

 孫昭在這邊嚴肅稟告,朝夕和商玦聞言卻同時皺眉。

 功力深厚,且還有一把好劍在手,並且是同樣凶殘的殺人方式……

 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想到了當初在淮陰侯府之時的幾樁命案。

 不管是秀娘還是洛靈修,二人之死不僅詭異且血腥,更重要的是,殺他們的人也要同時具備高深的功力和極其鋒利的利器才可,且這利器十之**可以斷定是劍,淮陰距離巴陵千里之遙,且時間又過了這麼久,難道這二者之間還有什麼聯繫不成,想到殺洛靈修的人極有可能是朝暮,朝夕的眉頭垂在身側的拳頭猛地一攥,朝暮回來了?

 如果是朝暮,好端端的朝暮為何要殺鳳念芷呢?

 正想著,孫昭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斷臂挖眼都不足以致命,公主乃是失血過多而死。」

 如此說來,鳳念芷死前必定經歷了極大的痛楚。

 想到她面上的血口和那兩個血洞,饒是朝夕也覺心底一寒。

 尋常殺人也都是一劍致命,而那人如此對鳳念芷,卻是對鳳念芷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鳳念芷那樣的為人也不可能在宮內和誰有什麼深仇大恨。

 這一點所有人都想了到,孫昭頓了頓又道,「夜雨太大,只怕過一會兒公主的屍體也沒法停在原地了,王上看是不是先斂了屍體?微臣適才已經檢查完了,公主的屍體可按照葬儀進行喪禮,微臣自然會按著別的繼續查下去,還有于美人也同樣。」

 人死之後自然是要先入土為安的好,于美人和鳳念芷都在同一夜遇害,這王宮之內便要多兩場喪禮,鳳欽一個字不願多言,只看了王慶一眼,王慶當即會意的點頭去吩咐了,鳳欽嘆了口氣,「未央殿那邊還在問詢,公主之死的事怕是馬上又要傳開了,孤……孤也不知是做了什麼孽,竟然鬧出了這麼多事端,那邊你看著點,今日這事之後明日暫且修朝,你有稟告的直接來崇政……來長信宮找孤,孤真是……」

 說這話鳳欽一把按在了自己胸口,面色十分痛苦,段凌煙嚇了一跳,吩咐了小太監回來的王慶見狀也神色一緊,孫昭忙道,「快帶王上回去吧,這裡有我。」

 鳳欽早前就暈倒過一次,今日能堅持這樣久還受了這樣大的打擊已經是出人意料了,段凌煙聞言也不多言,道了一句「一切就拜託廷尉大人了」便扶著鳳欽準備離開,走出幾步,段凌煙想起什麼似得回頭看向朝夕和商玦,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商玦唇角微抿,「夫人無需擔心,商玦稍後自會和夕夕一併回去邀月台。」

 鳳欽似乎已痛的快暈過去,段凌煙聞言也未多說便帶著鳳欽往主道之上走去,來接鳳欽的王輦已經到了近前,段凌煙和鳳欽一同消失在了王輦之中,見他們一行離開,孫昭又轉身朝鳳念芷屍體的方向走去,走出兩步,轉身卻見商玦和朝夕還在。

 「世子殿下和公主殿下有什麼疑惑?」

 朝夕轉身,隔著十幾步遠看著鳳念芷的屍體,「孫大人可有發現她周圍有何記號?」

 「記號?」孫昭挑眉,先是搖了搖頭,而後卻又不太確定的走到太古石之後去巡視了一圈,而後直起身子來看著朝夕這邊搖了搖頭,「公主所言的是什麼記號?」

 朝夕略一思忖,「廷尉大人可聽說過淮陰侯世子之死?」

 忽然提起了淮陰,孫昭的眉頭頓時一皺,淮陰雖然是蜀國範疇之內,卻是王侯自治,哪怕是廷尉府也管不到淮陰去,雖然如此,淮陰侯世子之死當時鬧得沸沸揚揚,消息自然也傳來了巴陵,因此他還是有所耳聞的,那件案子最為關鍵的便是密室殺人和殺人手法兩點,當然,雖然淮陰侯府將那神秘記號的事封鎖了消息,可這一點孫昭也是知道的。

 密室殺人先不說,殺死淮陰侯世子的人手法也極其殘忍,且傳聞之中那人用的也是一柄利劍,無論是王侯還是貴族都是權力傾軋之地,兇殺之事也偶有出現,然而天下名劍都是寶器,極少有人會用來做這等殺人越貨之事,殺淮陰侯世子的劍和殺鳳念芷的劍總不至於是同一把,心頭一凜,孫昭忽然定睛看向了朝夕,當初淮陰侯府發生兇案的時候朝夕便在侯府之中,那時候曾有消息傳殺人的乃是蜀國長公子朝暮,因為這樣,這消息還在巴陵鬧出了一陣動盪,而如今,朝夕回宮,宮中又發生了如此血腥的慘案……

 這念頭忽然冒出,孫昭此人既然年紀輕輕便能能成為廷尉,自然因為不凡的心性和手段,探案做事也從來講的是動機和證據,靠著無端的猜測並不是他的風格,然而眼下他卻不可自已的將朝夕和兩樁兇案聯繫在了一起,殺人的不會是朝夕,那是不是朝暮呢?

 「搖光公主想查出殺害十一公主的凶手?」

 孫昭看著朝夕問了一句,朝夕抿唇,卻只道,「查出凶手是廷尉大人做的事,而我只不過想尋出蛛絲馬跡找到我哥哥,廷尉大人還要探案,朝夕就先告辭了,稍後若有能幫到廷尉大人的地方,大人只管開口便是,告辭。」

 朝夕不打算在此多留,這邊廂商玦自然帶著她離開,外面風大雨大,又是這等兇案現場,商玦並不願意朝夕在此處多留,二人走上主道,扶瀾拉著洛玉鏘站在路邊等著他們,洛玉鏘面色煞白,不嫌棄的拉著扶瀾的手,扶瀾一手撐傘一手拉著他,見他們過來忍不住搖了搖頭道,「這等慘狀,也只有淮陰侯世子的死狀能比了,凶手路數倒是一樣。」

 話音落定,又喊了一聲白月,白月正在湖水邊玩耍,聞聲上的主道之時身上的血跡已經全沒了,扶瀾看著十分滿意,對著邀月台的方向指了指,白月一個猛子竄了過去。

 此處距離邀月台已經極近,四人不約而同的往邀月台的方向去,一邊走扶瀾接著道,「只是為什麼凶手要毀了鳳念芷的臉呢?這樣看來倒像是嫉妒鳳念芷的貌美,可聽著孫昭那話,凶手卻像個男人,毀了臉,又剜去雙眼,真像是報復,可一個公主,又有什麼仇怨深到了會有人這樣對她?鳳曄是公子,有人要害他或許還情有可原,可這十一公主……」

 蜀國王室未有世子,此前呼聲最高的鳳垣要被朝臣請立成為世子,卻是被鳳欽拒絕,而鳳欽又是最為寵愛鳳曄的,鳳曄沒有一個地位高貴的母親,可是鳳欽寵愛讓他也有了成為世子的可能,或許為了世子之位會有人對鳳曄下手,可鳳念芷呢?

 鳳念芷雖然是公主,有個身份尊貴的夫人母親,可在宮中卻是還沒有鳳念蓉打眼,小女兒家家的,不牽扯婚事不牽扯權利,哪有什麼深仇大恨,可她好端端的卻死了。

 「我只覺得今日不太平,倒是沒想到會如此,這春日宴可算是毀了。」扶瀾自始至終都以一個局外人的目光看待這些事情,說到這裡他打了個哈欠看向朝夕,「小鹿,你也不必太過介懷,蜀國王室太亂,如此清一清那些旁枝末節倒也是一件好事。」

 人命關天,扶瀾的語氣也多了許多看透世事的漠然,朝夕聞言正要問一句什麼,扶瀾卻忽然拉著洛玉鏘往前快步而走,一邊故意嚇他的說道,「快走快走,你有沒有覺得背脊涼涼的啊,那個人死了變成女鬼,你知道女鬼最喜歡抓小孩子了嗎?」

 洛玉鏘被拉著的一路小跑著朝邀月台而去,聞言翻了個白眼,「幼稚!」

 「沉船,鳳曄,于美人,鳳念芷,你怎麼看?」

 商玦語聲溫潤,在這大雨滂沱的雨夜之中格外的入心。

 朝夕略一沉吟,「還是先回去再說吧。」

 雨太大了,而邀月台近在眼前,商玦聞言攬住朝夕肩膀,腳下步伐也快了許多,扶瀾和洛玉鏘大抵早早跑回了邀月台,得知他們要回來,雲柘和子蕁老早就在邀月台門口等著,子蕁看到朝夕輕呼一聲,「公主怎麼也是走回來的?怎不坐御轎!」

 朝夕的衣裙早先就沾了水汽,這會兒下面的裙襬無可避免的被打濕,子蕁不知道鳳念芷的死,只一個勁的心疼朝夕,朝夕對她搖了搖頭,徑直入了正院,子蕁在後面一邊走一邊道,「扶瀾公子和小少爺已經去洗漱了,奴將他們安排在了東廂房。」

 子蕁到底跟了朝夕許久,這些事交給她自然放心,說這話子蕁微微一頓瞟了商玦一眼看著朝夕,「公主殿下,西邊的廂房奴去看了下底下人還未收拾妥當呢,臨水難免有些潮濕,今日又下了雨,所以奴想著世子殿下今今夜不如就隨您……嗯?」

 越說語聲越低,卻是含著一股促狹,西廂房自然是能住人的,商玦也不是挑剔的人,可是商玦和朝夕早前在淮陰便是同住,今夜怎麼還要分房睡呢?

 朝夕聽著子蕁的話面色不改,腳下也不停,徑直入內室將天荒琴放下才轉過身來,子蕁低著頭看起來有些侷促不安實則抱著自己小心思,而一邊的商玦面上掛著坦然薄笑,一副你怎麼安排我就怎麼住的樣子,看了看這二人,朝夕朝浴房而去,「我去沐浴。」

 子蕁一愣,而後大喜,抬起頭來沖商玦咧嘴一笑跟著朝夕走了進去,商玦薄笑變深,打量了這屋子一瞬轉身走到了門口,剛走到門口雲柘便上得前來道,「殿下,十一公主是自己翻窗戶跑出來的,瀾汀殿的下人不曾發現她出去,此前楊夫人的確去看了十一公主,大抵十一公主是在楊夫人走了之後才出來的,十一公主此前情緒有些不對。」

 商玦挑眉,「情緒有些不對?」

 雲柘點點頭,「似是因楊夫人不許其出門從而發了火,而後她又說自己不適,因此才有下人來請楊夫人回去,楊夫人去了瀾汀殿之後母女二人一直在內殿說話,不知說了什麼,可外面的人似聽到了十一公主的吵鬧聲,母女二人很有可能吵過架。」

 商玦蹙眉,「晚上楊蓮心可有為其請過御醫?」

 雲柘再點頭,「請過,不過是午間的事,為十一公主看手上的傷。」

 「為何晚間不再請御醫過去探看?」

 雲柘搖搖頭,「這點也委實奇怪,可的確不曾傳召御醫,沒多久楊蓮心就又去了嘉宸殿,按理來說,這麼晚了鳳念芷更不會自己出來,可她卻翻窗戶偷跑了出來。」

 商玦狹眸,「她一定有想做的事或者想見的人,因為得到了什麼契機才想一定要自己出來,而她從午時到晚上一直都在瀾汀殿不曾出來,想必也是不知道外面何種情形的,既然如此,她情緒忽然異常也委實奇怪,未央殿那邊呢?」

 雲柘蹙眉,「未央殿那邊只怕要問到天亮,氏族們開始大都不肯配合,到了現在多半倒是願意說話了,不過人太多了,孫昭又不肯徇私賣人情,過程肯定會十分漫長,藺辭還在搜查宮禁,那看守經堂的小太監還未被找到……」

 所有的兇案都還沒個結果,只知道了鳳念芷是自己跑出來的,商玦微微頷首,「今夜想必是問不出什麼來了,讓孫昭和藺辭去忙吧,你不必時時盯著,今夜你早點歇下。」

 雲柘恭聲應是,今夜整個蜀王宮能睡著的只怕沒幾個人,而這些睡不著的人之中卻是不包括他們的,商玦轉身入內,剛走到門口便看到朝夕從浴房出來,她白日已泡了許久,這會兒只清洗一番去去寒氣,自然十分快。

 子蕁看到商玦走進來忙道,「世子殿下,您也可以沐浴了。」

 朝夕沒看他,好像就沒他這個人似的,商玦從善如流去沐浴,便見裡面一應衣物準備了個妥當,商玦覺得滿意,待沐浴出來便看到內室之中只有朝夕一個人,朝夕站在窗前,天荒琴就放她身前的桌案之上,看到天荒琴,商玦忽然想到于美人的「瘋話」。

 「這王宮之中每個人都打著自己的算盤,今日便是如此,未央湖沉船,經堂之中失火,于美人之死,鳳念芷之死,自然不會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朝夕抬手拂過琴弦,發出一陣清泉一般悅耳的響,外面風疏雨驟,只這屋子裡暖和且安寧,「大抵想趁著今日造成亂局,卻不知旁人也這麼想,於是一件事接著一件事而來,春日宴便成了這副樣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不過今日達成目的的好像只有鳳念芷之死。」

 沉船並未有任何人傷亡,本想燒死鳳曄,鳳曄卻被救了,于美人……于美人看起來是死了,可似乎也坐實了她下午說的瘋話,只有鳳念芷,誰都沒有想到她會死偏偏她死了。

 「鳳念芷……鳳念芷的死除了讓楊蓮心痛不欲生之外似乎並無別的影響。」

 商玦走上前來,駐足在了朝夕身邊,他和她並肩而立,便越發能清晰的看清楚她的纖指在琴弦之上行雲流水一般的撥弄,並無曲調,只有孩童般的無序叮咚聲,朝夕隨心而至,倒像是在戲耍,聽到商玦的話,她波瀾不驚的道,「或許,凶手的目的就是讓楊蓮心痛不欲生呢?鳳念芷一個公主,沒有樹敵,楊蓮心則不同,能坐到夫人之位,除卻她背後的楊氏之外,她自己的手段也不容小覷,有時候越是看起來簡單不可能的道理越是真相。」

 說著她轉頭看一眼商玦,漆黑的眸子星辰點點,還彎了彎唇。

 商玦幾乎立刻被她說服,沒錯,凶手要殺的是鳳念芷,可真正要對付的,卻極有可能是楊蓮心,作為一個外人商玦知道的已經夠多,可這蜀王宮之中陳年往事太多,總有他不知道的,或許,眼下他便有一個不知道的,他微微傾身,手隨意的沿著桌案劃上琴面,本想繼續問,可他忽然之間鼻息一動,隨即便皺了眉,似乎聞到了什麼味道。

 「怎麼了?」朝夕見他如此有些疑惑。

 商玦低眸掃了一眼天荒琴,忽然道,「我早就知道你這天荒琴的詛咒,你說過,琴一響,就會死人。」微微一頓,商玦看向朝夕,「今日又應驗了。」

 朝夕挑眉,似乎在想要不要承認這個詛咒,而商玦接下來卻還有一句話。

 「我彷彿在這琴上也聞到了血腥味。」

 商玦的手落在琴弦上,正要滑動,朝夕卻一把將他的手握了住,她極少有這樣主動的時候,商玦的眼底頓時只能有她,而朝夕只是將他的手從琴弦之上拿下來,而後不緊不慢的將天荒琴收起來,一邊道,「有血腥味的不是琴,是人。」

 收好天荒琴,她徑直走向床榻的方向,他們今日在那屍體旁待了那樣久,身上沾染些血氣倒也十分正常,走出幾步,轉身卻發現商玦還站在原地正目光深諳的看著她,朝夕揚了揚眉頭,四平八穩的道,「有什麼話,躺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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