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等景岳再次睜開眼,他已經來到了深淵彼岸,他身後,是一朵正在凋零的忘塵花。
回想起幻境裏種種,他只希望幻境裏真的有另一個他,那個他或許與他有些不同,但終究是一個人。
“老祖,你還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麼嗎?”
景岳並非第一個走過深淵的,他身邊早已站著一些人,正如此刻問他話的流雲。
景岳往秦燕支的方向看一眼,對方還未睜眼,但他下意識隱瞞起來,“不記得了,不過我想起來了,深淵上的這些花叫做忘塵花。”
他將忘塵花的特性一說,眾人也都釋然了。
懷裏的藍鳳飛出來,抱著景岳的脖子,“難怪景景不理嘰嘰,原來景景去幻境裏了,但是景景不要擔心,嘰嘰一直幫你盯著娘親。”
景岳:“你別這麼喊他,怪怪的。”
藍鳳:“嘰嘰一直幫你盯著流氓子!”
景岳:“……”
好像還是流氓子順耳,只好對不起燕支了!
藍鳳:“嘰嘰給你說,流氓子剛剛也醒來過,和景景一樣,都是兩次!”
景岳:“哦?莫非還有人沒醒來就一路過來了?”
他們上次每個人都經歷了忘塵花的考驗,可沒有誰知道各中過程。
藍鳳:“景景好聰明,流雲就是!”
景岳拍了拍它,去看秦燕支,秦燕支依舊在入定中,也不知經歷了什麼?
景岳想到幻境裏的一忘,不禁笑了笑。
時間一點點流逝,越來越多人跨過深淵,如今只剩下白鳳劍派一位洞天真君,還有秦燕支。
景岳心有不解,前世來時他們所有人都很順利,相繼醒來,沒有誰像他們一樣耗時那麼久。
這時,只見白鳳劍派那位真君身形逐漸虛化,不過幾息就從忘塵花上消失,而他們也感應不到對方的氣息。
原本還算輕鬆的氣氛突然凝重,儘管眾人都知道秘境裏險阻重重,可沒想到不過一個幻境,就能奪走他們一位同伴,而且來得這樣無聲無息。
每個人心裏都不好受,更令他們心驚的是,秦燕支還未醒。
眾人下意識往景岳看去,如今景秦二人將結為道侶的事已傳遍修界,猶記得消息剛剛傳開時,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認為是無稽之談,甚至還有人懷疑是不是魔道在搞什麼陰謀?
沒人能想到這兩位似乎與情愛絕緣之人,會突然糾纏在一起。
後來,此事經過證實,眾人勉強接受的同時,又忍不住去細想過往數百年間的蛛絲馬跡。
一想,還真被他們找出來些許。
比如,兩人曾一同消失過二十年,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他們那二十年究竟去了哪里,但人人都清楚二十年之後,兩人的修為有了令人不可置信的突破。
因此有人懷疑,秦景二人是得到了逆天的雙修功法,二十年間都在雙修。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零散的痕跡,當年不經意的細節,如今想來,似乎都是他們結緣的證據。
如今秦燕支在危險邊緣,若真出了事,景老祖又該怎樣著急?
但出乎他們意料,景岳表情很平靜,景岳始終相信,幻境不會,秦燕支是最真實的一個。
流雲乾巴巴地安慰,“老祖,你別擔心,秦真、秦老祖他悟性絕佳,又素來通透,絕不會有事。”
話音一落,就見秦燕支身體變得有些透明,修士們神色驟變,渾身緊繃。
唯有景岳紋絲不動,但藍鳳卻覺得抱著它的手有些緊,讓藍嘰嘰有點窒息,不過此刻它懂事得沒有喊疼。
忘塵花紫色的花瓣微微搖曳,花蕊上,秦燕支原本有些虛化的身體又漸漸凝實,而他足下那朵忘塵花也緩緩飄來。
當秦燕支跨過深淵,所有人重重吐了口氣。
卻見他一眼就看向景岳,笑道:“等久了。”
景岳也笑起來,眼中漾起波瀾,“我知道你一定沒問題。”
秦燕支:“我不會讓你失望。”
兩人之間的對話明明很簡單,也沒什麼出格的地方,但其他人聽了總覺得不自在,彷彿吃了什麼甜膩的東西,齁得慌。
他們不約而同地轉過身,聊天的聊天,思考人生的思考人生。
景岳將忘塵花的事告訴秦燕支,問道:“你可還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麼?”
秦燕支愣了愣,似乎被景岳提醒,他才發現自己失去了一段記憶。
他眉心微皺,努力回想,但總是一片空白。
秦燕支覺得心裏很慌,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而且景岳若不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失去了。
他撐著額頭,所有思緒像海浪般翻湧擠壓,而後,他看見一道模糊的影子,就連輪廓都不清晰的影子。
是誰?
一個名字呼之欲出,但忽然間,他的神魂震盪,就像被千萬雙手拉扯,一貫內斂的秦燕支也忍不住悶哼一聲。
“別想了!”
景岳見到對方額上細密的汗珠,以及蒼白的臉,趕緊上前拉住秦燕支的手。
秦燕支感覺雙手一暖,稍稍緩解了疼痛,可那道影子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歎了口氣道:“有一個人,但我想不起來了……”
“沒事,忘就忘了,大家都忘了。”
他凝視著秦燕支的眼睛,漸漸與另一雙眼睛重合,景岳心中一悸,匆匆低頭,心道:師徒什麼的,還是不要告訴秦燕支,給他增加負擔了。
重來的一生,就是新的一生。
於是,景岳再次抬頭,笑道:“我們要好好在一起。”
秦燕支一怔,景岳很少說這些話,他嘴角也浮上笑意,“我所願矣。”
藍嘰嘰不甘寂寞,努力掙出頭道:“嘰嘰呢?景景忘記嘰嘰了嗎?嘰嘰也要一起才可以。”
景岳輕輕彈了下藍鳳的頭,“你不是自認我們的兒子嗎?當然一起。”
藍鳳頓時美滋滋,而附近幾個不慎聽到這句話的修士,都表情驚恐地看過來,視線在秦燕支、景岳、藍鳳之間徘徊不定。
景岳察覺了眾人的視線,微有些尷尬,但還是大方地任他們打量,秦燕支更是從不在意旁人眼光,而藍鳳則驕傲地昂首挺胸,tali景景官宣了它的地位,從此穩。
“年輕人,真好。”
太初派的紅鸞老祖帶頭調侃,由於徒弟阮酒的關係,她對景岳和秦燕支一直抱有好感。
被稱作年輕人的景岳默了默,轉移話題道:“忘塵花之後,應該就能到神魔戰場。”
紅鸞:“老祖如何得知?”
景岳十分自然,“龍祖告訴我的。”
眾人都知景岳與龍祖有交情,雖不知交情從何而來,但龍祖告訴他一些內幕也不足為奇。
一行人在深淵旁為已逝的同伴立上一塊碑,便繼續往深處走。
很快,他們眼前出現一片濃霧,遮擋了前方的路,等穿過濃霧,便來到神魔戰場的遺跡。
儘管戰爭早已結束百億年,但此地依舊殘留著恒古厚重的氣息,讓所有人警惕的同時,又不得不敬畏,還有種無法言說的激動和榮耀。
他們所經之處,是循著遠古神魔的路。
他們,即將與神魔對話。
景岳:“此地時常有神魔的殘魂,他們已在此飄蕩萬年,早已失了神智,實力與我們差不多。”
他四下環視一周,又補充道:“他們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我們一定要小心。”
再往前,地面上分佈著一個個水坑,不知是否是此方秘境的法則限制,坑中仍有積水,億萬年來並未乾涸。
澄澈的水面倒影出九位修士,忽然,一人道:“水下有東西!”
景岳循聲忘去,就見水下有些閃閃發亮的石頭,雖尚不能分辨出是何物,但中古秘境裏出現的一切必然不是凡物。
一名洞天真君見水坑裏的積水不深,也沒什麼危險,便踩入水坑中試圖摸幾塊石頭上來。
可還不等他觸摸到石頭,忽然,水底伸出一隻手,猛地將他往下扯!
隨即,洞天真君對上了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
水坑中,一張臉仰面盯著他,那張臉與人族生得十分相似,可額間卻長有獨角。
——魔族!
洞天真君心裏一慌,本能地施展法術,一招便將水底的魔族轟得灰飛煙滅。
“……”說好的洞天返虛修為呢?洞天真君一臉懵逼地回過頭,愣愣道:“我剛剛,滅掉了一位魔族的殘魂?”
其他人表情同樣空白,不確定道:“好像是的……”
洞天真君:“我怎麼覺得,他只有金丹期的修為?連我一招都扛不住?”
他的眼神看向景岳,畢竟一開始景岳吹的牛逼讓他們各個心驚膽寒,然而現實打臉。
“可能,是又過了萬年,他們實力有所消耗?”
可一萬年對中古秘境的時光流逝而言,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什麼影響都沒有,殘魂們怎會突然退化至此?
景岳此時也很迷惘,前世他剛進入神魔戰場,就遇上為返虛的神族殘魂,若不是他及時甩鍋雷京,讓殘魂感應到龍族氣息,追著雷京去了,他可能當場就要撲街。
畢竟殘魂雖沒了神智,但對其他三族的仇恨和戰意卻是本能,一旦被他們察覺龍鳳魔三族的生魂,肯定不會放過。
想到這裏,他突然對藍鳳道:“嘰嘰,先回你的窩。”
藍鳳不高興道:“嘰嘰就想在外面,嘰嘰還要給景景指路!”
景岳:“這裏的殘魂能感應到鳳族的生魂,你不怕被他們撕了?”
藍鳳頓時驚恐臉,猛地鑽入景岳腰間一枚靈玉。
此玉乃是景岳出關後,為藍鳳煉製的空間玉佩,玉中還有一汪靈泉,也算完成了當年的承諾。
藍鳳此時坐在靈泉旁,氣道:“進來就進來,嘰嘰有靈泉,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