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他們的確是上當了,這些祭台還真的沒一點用。
當初景岳為了防著魔道搗亂,便設計在極北、蜀西、下南、禹東建立祭台,以此吸引魔道注意,掩蓋自己真正的目的。
但魔修們並不好糊弄,他們必須做得極為真實,因此,這件事只有少數正道修士知道。
這些知道內情的修士,每個人都有一枚鈴鐺,鈴鐺乃是六淵閣特別煉製,不管相隔多遠,只要主鈴一響,其餘鈴鐺都能有所反應。
而主鈴,當然在景岳身上。
當他佈置完成最後一處的陣法,便搖響主鈴,其他修士得到指令,便果斷從祭台撤退。
儘管過程中正道不免有犧牲,但都是為了最終的勝利,每一個參與進來的修士,不論自己身處哪個位置,不論自己在哪個戰場,都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或許有人得知被矇騙後也會一時激憤,可大勢如此,等想明白以後,終究不過一聲歎息。
面對魔胎,不管你是不是知情者,都要用盡全力去演這一場戲。
他們入了戲,也將魔道與妖族帶入戲中。
此時,蜀西一處秘地,韓廣的咆哮聲傳遍整座大殿。
“我早就說,正道實力最強的幾人都沒有去護持祭台,必然有詐!”他怒瞪著一個美貌青年,“是你!你非說正道近日全數出動,怕是祭台到了關鍵時刻,我們必須要強佔一處!如今損兵折將不說,還什麼也沒撈著!”
青年微微一笑,狹長的眼睛滿是魅惑,“我哪里知道他們願意捨棄那麼多修士只為做一場戲?再說,韓宗主不也放心不下嗎?您當時一聽說三界寺、寒雲宗、萬銘劍宗都開始行動,不也一樣慌了神?”否則又怎會願意增派數萬魔修?
韓廣面上微有些扭曲,像是自我辯解一般道:“真沒想到,正道為了騙我們,竟眼看著那麼多同道修士送死。如此有違人倫道義,還怎麼好意思指責我們為魔?”
青年心道,你們人族不就是這般虛偽嗎?不論正魔,都是一樣。
韓廣負手在大殿中踱步,眼中滿是陰鷙,“如今他們已比我們先了一步,我擔心魔胎之事還會生變,狐皇,你們妖族真的沒有多餘的妖聖果了。”
青年正是狐皇迦樓,他微微眯眼,“韓宗主應該很清楚,我們妖族的妖聖果都交給您了,至於另外四枚,是您當年沒能留住景岳他們。”
一提起這件事韓廣又想發火,都怪這些妖物愚蠢被姓景的給騙了!卻聽迦樓笑道:“宗主勿急,魔胎乃天道孕育,不論正道做什麼都無法阻止,要不了一年,魔胎必然降臨。”
“但魔胎初生時總是虛弱,總有一分危險,若非如此,你們妖族又何必出那麼大力?萬一正道真找到了對付魔胎的辦法,魔胎越晚誕生,他們的準備時間就越充分,我也就一日不得安心。”韓廣越說氣壓越低,想起屬下報來的東南西北四道金光,沉聲道:“說不定,他們都準備好了!”
迦樓眸光微閃,淡笑道:“韓宗主想要魔胎再早些出世,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韓廣一愣,就見迦樓眼神輕輕瞟了眼他身後,韓廣頓時身體發寒。
他身後站著的是鬼伏宗的弟子,不但實力高強,還都是他的親信。他之所以心涼,是因他明白了迦樓的意思——將這些魔修獻祭,便可催生魔胎!
那些人沒看到迦樓的眼神,更不知韓廣心中所想,正乖順地垂手站立。
韓廣看了他們一眼,心裏恨妖物冷血無情,本欲開罵,可最終卻將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眼中一片森寒。
另一邊,景岳已從蜀西離開,經過數十多天奔波,來到了中洲。
此時,他身處中洲一座邊陲小城,但城中沒一個活人,只有滿地血跡和屍體。
景岳眉頭緊鎖,心知這裏遭遇過妖潮,低歎道:“沒想到,妖潮竟已發展至中洲……”
不過也不意外,中洲離小西陸洲不算遠,加上中洲各大派很多都已離開,修士們又各有牽制,這邊陲小城自然沒人看顧了。
他剛走了兩步,忽然頓住——如果這座城已經這麼慘了,那周圍幾座城……
景岳趕緊喚出小滄瀾,禦劍衝天。
就在距離景岳千里之外,有一座風雅城。
此城原本如城名一般有風雅之氣,城中文人輩出,修士們也以文墨為法器,整座城好似都沾染了墨香。
但如今,城裏沒了墨香,只有血腥氣和妖物的騷臭味,一頭頭妖物破城而入,修士們用他們的文房四寶來抵擋,但又哪里抵擋得了?
一名書生打扮的修士手提毛筆,筆桿青光瑩瑩,儼然不是俗物。
他身上染血,臉上一道深可見骨的疤痕從左耳到嘴角,可他表情卻不見一絲狼狽,對著身旁手拿畫卷的修士道:“城裏的凡人都送走了嗎?”
“走了,大哥二哥他們已送走了最後一批凡人,只要我們再拖延一陣,他們就能走得更遠。”
“那便好,希望他們能成功逃到白輝城,那裏有諸葛世家坐鎮,不會輕易被妖物攻破。”
話音剛落,一條半丈粗的蛇朝著書生咬來,書生趕緊持筆寫下一個“封”字,一筆一畫酣暢渾厚、雄健灑脫。字跡一出,那巨蛇彷彿被禁錮住般無法向前,只能在原地不住掙扎。
浮空的“封”字不停顫動,又有越來越淡的跡象,書生也是勉力相抗,雙臂都在不住發抖。
畫卷修士見狀想要來幫忙,斜裏又殺來幾隻妖物,他也很快陷入苦戰。
但隨著越來越多的妖物衝過來,兩人漸漸不支,只見“封”字一碎,另一修士的畫卷也被妖物一爪劃破,眨眼間撕成碎片,他們疲憊不堪的身形映在一雙雙赤紅的眼中,已然被妖物包圍。
多半只能到此了,書生有些失望,但不懼怕,從他決定守城那一刻起,就做好了與風雅城共存亡的準備。
城破了,城中的墨香散了,從此只聞風雨而不聞讀書聲,數千年文氣毀於一旦。
但城裏的人逃了出去,儘管大多是凡人,可生長在風雅城的凡人定然受城魂影響,胸中也有一口浩然正氣。
這口氣會在適當的時間生根發芽,成長為第二座風雅城!
一頭虎獸猛地撲來,書生眼也不眨,死死瞪著妖物。
他還沒有倒下,說明他身體中還有一點力氣,他要用最後一點力,再殺一頭妖!
“吼——”
虎獸撲到一半,身體突然從中間裂開,腥臭的血灑得滿地都是。
書生一怔,他從虎獸肉體分割的空隙中,看見了一道逆光的人影——那人手提長劍,本身氣勢也如一把劍,一步步走來。
“秦……是秦老祖!”
畫卷修士道出對方身份,又見一道奪目的劍光閃過,劍光過後,遍地都是妖物的屍體。
他有些回不過神,明明就快死了,怎麼突然間局勢就顛倒過來?
這時,他見那位傳言中冰一般冷的秦老祖忽然笑了,站在屍山血海中,眸若星辰。
“阿景來了。”他聽見秦燕支如是說。
下一刻,他就見又一位道人從天而將,道人生得十分漂亮,正是聞名修界的寒雲宗老祖景岳!
景岳一路追過來,走了好幾座城,沒遇上什麼妖潮,只看見一個個死裏逃生後仍舊驚魂不定的人。
他知道秦燕支在他前面,已做了他想做的事,一直來到風雅城,他終於見到了對方。
“燕支。”景岳很自然地走上前,和秦燕支相視一笑。
秦燕支:“都準備好了嗎?”
景岳點點頭。
秦燕支:“那就走吧,別讓嘰嘰等久了。”
景岳:“好。”
兩人說走就走,轉眼不見蹤影。
唯剩下城裏一眾剛剛還殺得忘我的修士面面相覷,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畫卷修士:“我們……沒事了?”
書生微微一笑,“妖都死絕了,還能有什麼危險?至少暫時是活下來了。”
哪怕暫時也好,只要活下來,就能做更多的事,就能為這座城再驅風雨,再續文氣!
邊陲的風雅城陷入劫後餘生的歡騰,而在中洲之中,還有一座忘海城——此城在大陸之中,遠離大海,故而取名為忘海。
忘海城外有一座山,名為空絕山,山頂之上,一隻藍毛小雞正坐在岩石上,時而啄毛,時而仰頭看天。
“景景還不來,嘰嘰都生氣了!”
“等景景來了,必須親嘰嘰一百下,嘰嘰才肯原諒他!”
“嘰嘰還是頭一次和景景分開那麼久,都超想景景了……”
小藍雞碎碎念著,豆眼中泛著淚光。
突然,他看見天際出現兩個黑點,黑點越來越近,正是他熟悉的兩個人!
“景景!!!!!”
藍鳳一飛衝天,直撲景岳懷中,又因太過激動突然化人。
只聽“嘭”的一聲,藍鳳撞在景岳身上,突如其來的“車禍”直接將景岳撞下飛劍,砸進土裏。
車禍目擊者秦燕支:“……”
車禍受害者景岳:“嘰嘰!!!!!”
車禍肇事者藍司嘰:“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