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晉江文學城815
九天書院的課程是兩日主修一日輔修,每十日還有一天休沐。
景岳連著上了兩日主修課,今日恰好輪到輔修的符法。
嗯……就是五道真人的課。
他硬著頭皮進了課舍,一入內,就接收到眾人投來的複雜視線,空氣中彌漫著尷尬。
景岳早已習慣了羡慕,也習慣了嫉妒,習慣了欣賞,也習慣了憎惡,偏偏就是不習慣這種飽含同情,又帶著點兒欲語還休的探尋眼神……
他定定神,佯作鎮定地找了個位置坐下,任他們打量。
不多會兒,鄭白和顧俠結伴而來,見了他直直走過來,鄭白興奮道:“老祖,我聽說昨日嘰嘰它調——”
“咳咳咳……”景岳粗暴打斷,“你們法修課上得如何了?還有,在書院別叫老祖。”
鄭白與顧俠對視一眼,終於後知後覺老祖並不想提,於是配合地轉移話題。
等說完自己的情況,鄭白忽道:“老、阿景,我聽說你們劍道課上,秦真君的教法很……不尋常?”
他聽的原話其實是變態來著。
景岳:“是不尋常,但助我良多。”
鄭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道:“我打聽過了,這次和我們一起修符的有六名紫霞派弟子,那個安文星,還有那位晁真人的徒兒康錦都在其中。”
景岳:“想來多半是紫霞派與青竹齋同屬下南洲,多少耳濡目染,對符法也有基礎。”
說罷,他下意識看了眼紫霞派弟子的方向,卻見每個人都目光炯炯的盯著他,眼神中滿是戰意。
景岳:“……”
總覺得輔修課不會太平?
這時,提醒著上課的鈴聲響起,一位白髮老道慢慢踱步進來,他腰間掛了個酒壺,鼻頭是常年飲酒的紅色。
景岳垂下眼睛,看著地面。
但五道真人絲毫沒有提昨日之事,甚至都沒給景岳一個眼神,中規中矩地講起了符法。
“以道之精氣,布之簡墨,會物之精氣……”
景岳暗自鬆了口氣。
“以卻邪偽,輔助真教,召會群靈,禦制生死,保持劫運,安鎮……呼呼……”
???
學生們一臉懵逼——五道真人,就這麼清純不做作地睡著了……
課舍裏悄無聲息。
很久,有一名弟子道:“我聽說五道真人若是一日不喝寶葫裏的酒,他就會犯困,不論什麼處境。當年他還是青竹齋內門弟子時,門中大比,有同門忌憚他的實力,故意偷了他的葫蘆,他竟在比試中打起了瞌睡……”
景岳:“……”
一眾學生不約而同地朝景岳看來,後者強行微笑:“那我們該如何?”
“不如,就讓他睡?”
“……”
於是,晚間景岳回去時,孟善好奇道:“今日五道真人講了啥?他……跟你賣慘了嗎?”
畢竟昨日裏五道真人逢人就哭訴,書院裏人人都知他的酒被偷喝了。
“沒有。”
景岳幽幽道:“他睡了一天。”
五道真人直到日已西斜才醒來,當時鈴聲恰好響起,他扔下一句“散課”,趕緊掏出葫蘆灌了一口今日新釀成的酒,還得意地看了眼景岳。
而且,景岳回寢舍的路上還看見了秦燕支,不過他遠遠就躲開了。景岳對於自己有理的事臉皮厚的很,但對於自己理虧的事,還做不到坦然如常。
何況秦燕支一向高冷,藍鳳當眾撕人家的衣,身為主人,他還真有種褻瀆了良家婦男的愧疚感。
孟善:“……那、那也挺好的,呵呵。”
被鎖了一整天的藍鳳蔫了吧唧,一看到景岳就開始撒嬌賣乖,舉著翅膀道歉發誓。
景岳也不可能一直關它,只道:“你惹的禍自己解決,想辦法向五道真人還有秦真君道歉,他們若滿意,我就不與你計較。”
於是藍鳳就被放了,於是它哭哭啼啼地飛走了。
藍鳳消失了兩日,這天景岳從劍閣中出來,秦燕支叫住了他。
“那只雞,是你的吧?”
景岳一下子警惕起來,沒作聲。
“我不明白,它這兩日為何總往我寢舍扔布頭,夜裏又總在外間吵鬧不休。”
景岳:“………………”
“可、可能它那日抓破秦真君衣衫,心存愧意,想要致歉?”
秦燕支沉默半晌,“不用的。”
景岳:“……哦。”
次日,又到了輔修的日子。
五道真人一見了景岳就哭訴道:“景同學啊,你們家的雞每日都給老夫送一壺酒,老夫實在感激,可它天不亮就在老夫窗外嘰嘰喳喳,若不是老夫定力夠,說不定就要練岔氣,這、這到底是何意?”
景岳心虛,“可、可能它那日偷喝了真人的酒,心存愧意,想要致歉?”
五道真人半天憋了一句:“不用的。”
景岳:“……哦。”
總之,這一日總算能正常上課了。
五道真人慢慢解說著關於符道的一些基本常識,多是老生常談,在外頭一靈石買本《符道入門》就能懂,因此不少學生面有不耐,還有些則昏昏欲睡。
五道真人假作看不見,兀自說了快一個時辰,才慢悠悠拿出符紙,“今日,我們要煉製的是一種日常符——輕身符。”
顧名思義,輕身符能減輕使用者身體重量,加快使用者行走速度。
修者一直要修成金丹才可以禦劍,金丹之前若要趕路只能依靠靈獸靈禽或飛行法器,而在距離不太遠的情況下,很多人都會選擇輕身符。
這種符籙太過普通,因此立刻有人嘀咕道:“怎麼是輕身符?我早就會了。”
“是啊,還以為能學到什麼新符。”
五道真人一言不發,默默做著示範。只見他兩指併攏,牽引靈力於半空中虛虛畫了一道道符紋,線條流暢,靈力均衡,五道真人兩指一點,符紋便打入黃符紙中。
他收起符籙,道:“爾等先自行練習,兩個時辰後我們再來檢驗。”
說罷,他飲了一口酒,開始閉目養神。
眾人無奈,只得照辦。
景岳倒是第一次煉製輕身符,他回憶著五道真人方才的動作,只覺得每一筆劃,每一轉停都行雲流水,賞心悅目。對方甚至以指代筆,不借用朱砂直接溝通靈氣入符,足見五道真人對這枚符籙的熟練。
但不知為何,他總感覺符籙中有道紋路略顯突兀,它似乎不該這樣,應該更簡潔,更直接。
修者總是相信自己的直覺,他決定試試。
於是,景岳取出紙筆和備好的朱砂,按照自己心中所想,勾勒了一張全新的輕身符。
兩個時辰晃眼而過,五道真人將他們帶出課舍,來到書院第七峰峰頂的一汪湖泊前。
“輕身符繪製成功,能夠淩於水面,你們這便試試吧。”
眾學生互看一眼,紫霞派的安文星整了整衣衫,昂首挺胸地走到湖邊,“不如,就由我先來?”
他取出符籙,夾在兩指間,口中喃喃念咒,黃符猛地燒了起來,一些符灰飄散在風中,卷向天空。
安文星邁出一步,輕輕踩在水上,他頓了頓,本有些嚴肅的神情忽然一鬆,另一隻腳也隨之踏了上去。
如鏡般的湖水泛出一圈圈波紋,但安文星卻彷彿如履平地,他勾唇一笑,邁開步子跑了起來,彷彿淩波飛燕。
五道真人沒什麼表情,道:“行了行了,省點兒力吧,你這符能用半個時辰,莫非你想跑半個時辰?”
岸上不少學生偷笑,安文星尷尬地回了岸上,但仍不忘挑釁地看了鄭白一眼,後者忍不住翻了白眼,心道:輕身符而已,誰不會啊?
然而不會的人也有,不過數量不多,加起來也就三五張符籙未能成功催發,等其餘人都測試完了,景岳才慢慢走到湖邊。
人前顯聖,總要最後一個出場!
……並不是,景岳尚不知符籙威力,其實他心裏也有些緊張。這種緊張不是害怕失敗後沒面子,而是對未知結果的期待。
景岳深吸口氣,念咒催動符籙,就在符籙燃起那一瞬間,忽然一陣狂風刮來,掀起了半丈高的浪花,湖邊所有人都被吹得半眯起眼。
與此同時,景岳感覺自己身體輕若羽毛,彷彿整個人都融入風中,每一根發絲都能體會風的愉悅。
他的視界越來越高,轉眼間,就已飛離地面一丈有餘。
所有人目瞪口呆,他們從未聽說過輕身符還有這種操作?
只見景岳小小一跨步,人已來到湖中央,澄碧的湖水起起伏伏,攪碎了他的倒影。他再跨一步,就已經越過了湖面,抵達了對岸……
事實上,景岳此時也是懵逼的。
他怎麼都沒想到,輕身符改良過的效果竟然如此之好!
前世的他對於符道一知半解,絕不會有如此天賦。想了想,多半是全靈體對靈氣十分敏感,而大多符紋結構都包含了天地靈氣,因此即便是很細微的異常,他也能有所感應,就像一種天生的本能。
而岸邊,一直半死不活的五道真人猛地睜大眼睛望著景岳,心中念頭千回百轉。
此類輕身符聞所未聞,一步竟然能跨越十丈,若搭配功法,一息就能踏出百丈,簡直就是低階修士的逃跑利器嘛!要是拿去賣,必能賺得盆滿缽滿!
因此,在景岳回來後,就看見五道真人滄桑的眼中迸發著銳利光芒,讓他莫名一寒。
五道真人:“此符真是輕身符?”
景岳:“是,不過我改了符紋。”
五道真人微笑,眨著眼一臉期盼地望著他。
景岳終於讀懂對方的意思,於是搖頭道:“抱歉了真人,我想用它來賺錢,所以暫時不能告訴您方法。”
他十分直接,讓五道真人無話可說,旁邊一眾豎著耳朵的偷聽群眾夜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過……改日我可以送大家一些。”
只是用偽紋掩飾過,景岳默默想。
眾人也猜到他會遮掩,畢竟市面上的符籙都有偽紋,但想著拿回去自己研究也成,沒准就能去偽存真呢?就算研究不出來,得了符籙用來逃命也好,修真界多危險啊!
於是氣氛異常和諧,只除了紫霞派幾人的臉色有如吃翔。
這天夜裏,月朗星疏。
秦燕支端坐於蒲團之上閉目修煉,忽然感應到門外有人。待他推門一看,就見寒雲宗那位新老祖正倚靠著院中一株桃樹,在落英繽紛中,神情頗為凝重地遙望著玄月。
對方聽見了動靜轉過頭來,微微一怔,隨即眼中漾起笑意,“秦真君,晚、晚上好啊!”
秦燕支:“所來何事?”
……沉默。
半晌,對方輕咳一聲,“我來抓雞。”
秦燕支:“嗯。”
……繼續沉默。
月光下,秦燕支一身素白,經月色柔化的輪廓甚至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
但景岳卻無心欣賞,他再也繃不住,道:“夜裏風涼,秦真君還是趕緊回屋吧。”
話音一落,一隻藍色幼雞從遠處飛來。只見它嘴上銜著塊嶄新的布頭,腳上抓著比它還高的酒壺,身體搖搖晃晃……
“砰——”
秦燕支飛速關上了門。
景岳:“……”
藍鳳一見到景岳,立刻做出一副可憐巴巴、搖搖欲墜的樣子。
景岳好氣又好笑,心想自己昏了頭,竟讓藍鳳來賠罪,簡直是對受害者的二次傷害,於是無奈道:“嘰嘰,秦真君和五道真人已經原諒你,所以你不用再去送酒扔布頭……”
藍鳳眼睛一亮,酒壺“啪”的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溢出滿院酒香。
“我好累啊!嘰嘰這兩天超辛苦!每天都要去樂城賣藝,才能換一點布頭和一壺酒,早晚還要為他們把歌唱,他們可算原諒我了!”
……唱歌……???
景岳眼角一跳,決定略過這個話題,笑道:“賣藝?你能做什麼?”
藍鳳:“我我我,嘰嘰會裝瘸子,布莊老闆見我可憐,哪怕我叼走一塊布頭,他都不會阻止!”
景岳:“……所以,你也是這樣換來的酒?”
藍鳳:“當然不是!我能給客人開核桃,剝瓜子,幫酒樓老闆拉生意!老闆高興了,就允許我帶走一壺酒。那些客人可喜歡我了,他們還給嘰嘰吃酒——”
說完,它的小翅膀忙捂住嘴:“我、我一口都沒喝,嘰嘰發誓。”
景岳:“……辛苦你了。”
藍鳳頓時雞頭朝天,不可一世。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
景景:嘰嘰,那天有評論說喜歡你,想給你寫小黃書。
藍鳳扭捏了一下:可是、可是嘰嘰要成年才可以化形。
景景:什麼意思?
藍鳳哇地哭出來:嘰嘰現在還沒有JJ,嘰嘰是個太監!
———
爆肝的一天終於過去……這個小劇場可能會把稀有的景嘰邪教徹底瓦解………
問:你們胭脂最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