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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妻如寶》第5章
  【第五章】

  隔著一扇玻璃窗,墨庭風遠遠地望著楚明歡和她的男友Kevin談話的畫面。

  原本他以為她要他開車送她去,是想在那男人面前替她壯膽,不料到了現場,她卻忽然紅著臉將他趕出餐廳,不准他跟著。

  拜託!到底是誰要他跟的啊?

  他懊惱地撇撇嘴,她要他走,他不得不走,可沒人規定他不能在外面看吧?他就偏偏要在這裡盯著,看那男人究竟想拿她怎樣?

  是求婚或分手?抑或只是普通的約會?

  那男人從美國回來卻沒事先告知她一聲,肯定有鬼,看她的表情,恐怕也覺得此次相約沒什麼好事。

  是想談分手嗎?

  如果那男人真的甩了她,那他……

  墨庭風思緒淩亂,眼看著窗內那兩人相對而坐,一本正經地談著什麼,卻是遲遲沒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場面,楚明歡甚至還笑了……

  他心一緊。

  莫非是他多想了?其實這真的就只是一對戀人久別重逢的約會?

  見他神情不定,在一旁守候的方郁及阿丁交換一眼,即便是遲鈍的阿丁也看得出來少爺魂不守舍。

  「郁哥。」他小小聲地探問。「難道少爺真的喜歡上楚小姐了?」

  「你現在才看出來?」方鬱賞他白眼。

  「其實早就有點感覺了啦。」阿丁不好意思地摸摸頭。「不過為什麼每次少爺見到楚小姐都要跟她吵架啊?搞得我都迷糊了,他們到底是要好還是不好?」

  「你沒聽過歡喜冤家嗎?」方郁一派老師指導的口吻。

  「歡喜冤家?」阿丁愣了愣,接著慢慢地點頭。

  懂了,少爺跟楚小姐這種一下鬥嘴、一下又和好的相處模式,還真像那種吵吵鬧鬧的歡喜冤家。

  可轉念一想,阿丁驀地慌了。「那怎麼辦?裡面那個聽說是楚小姐從美國回來的男朋友耶!」

  「是啊。」

  「楚小姐的男朋友回來了,那少爺豈不是要失戀了?」阿丁愈想愈擔憂,禁不住提高音量。

  好死不死,墨庭風正巧往他的方向看過來,將他這句驚喊聽得清清楚楚。空氣霎時結凍,兩個猛男保鑣只覺得少爺的眼刀淩厲得足以殺人,不禁毛骨悚然。

  方鬱試著打圓場。「呃,少爺,阿丁不是有意的……」

  「對啊,少爺,我就愛胡說八道,你別理我。」阿丁咧著嘴苦笑。

  墨庭風可沒心情陪他們笑。

  「滾!」十分簡單明瞭的一個字。

  兩人身子同時抖了抖。「可是少爺,老爺子要我們保護你……」

  「我說,別讓我看見你們!」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是!」

  跟屁蟲很識相地滾離一百公尺遠,拉開與他的距離。

  墨庭風重新望向窗內,眼神是難以言喻的憂傷,忽地,一道嫋嫋娉娉的倩影闖進他的視線內,他微微一愣。

  楚明歡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想哭嗎?

  不,她一點都不想哭。

  該笑嗎?

  嗯,她是努力笑著,可也不曉得看在別人眼裡會是什麼模樣。

  別的女人遇到這種情形,恐怕早就歇斯底里地發作了,再不然也要罵對面的男人幾句,而她只是靜靜地坐著,靜靜地聽著男人一句一句蒼白的言語。

  他說,他並不是不愛她。

  他愛的,他一直記得他們初相戀時那些甜蜜的點點滴滴,他記得她愛吃甜點,尤其愛炸得皮酥內軟的地瓜條,記得她愛喝奶茶,夏天時喜歡喝啤酒,酒量卻很差勁。

  別的女孩子愛拿著手機自拍,她卻向來不喜這一套,手機裡存的都是「愛恩園」那些來來去去寄住的孩子們的照片。

  他知道她是個好女人,在現代這個社會,願意這樣傻傻地等候一個男人將近四年的女人不多了。

  他愛她,真的愛她,就只是兩人的緣分盡了而已。

  所以,他考慮了很久,雖然很捨不得傷害她,還是決定要和她分手。

  聽著男人百般婉轉的解釋,分手也分得如此溫柔,照理說,她該覺得心酸或感動,但她只有滿心的麻木。

  不難過,不心碎,能夠呼吸,還能夠端起剛剛點的花茶,一口一口慢慢地啜飲。

  比起男人講到情動處,幾乎哽咽,聲淚倶下,她覺得自己冷漠得過分。

  也許是因為她終於領悟,這段時間自己猶如鴕鳥一般將理智埋在沙土裡的行為有多麼荒謬可笑,明明已經不在的愛情,卻還當作在遙遠的海那邊依然存在。

  其實,這朵愛情花早就枯萎了,死得徹徹底底……

  思及此,楚明歡自嘲地彎彎唇,放下茶杯,清清淡淡地揚嗓。「多久了?」

  他愣住。

  「你跟那個女人,交往多久了?」

  他倏然變了臉色,忘了自己方才還端著痛惜萬分的表情,此刻臉部肌肉微微扭曲。

  「你……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真當我是傻瓜嗎?」她淡然地笑。「你對我冷淡了,電話常常不接,信也只是敷衍地寫幾句,我當然感覺得出來你變心了。」

  「你……」Kevin神色驚疑。

  「我只是覺得奇怪,既然你都變心了,而且顯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為什麼……乾脆一點承認呢?為什麼還要說愛我?」

  「我……」他臉色難看。

  「愛這個字不是隨便說說就算數的。」

  「你……這是在教訓我?」Kevin惱羞成怒,虧他事先演練了半天,自以為在她面前成功演了一場情深難舍的戲,結果她居然幾句話就戳破了,還冷靜得彷彿今天提出分手的人是她。

  「要分手就分手,其實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可我沒想到你連分手的理由都要對我說謊,到現在還不肯跟我說一句實話。」雖是悵惘的言語,她說來的口吻仍是冷靜異常。

  他又驚又惱,頓時感到狼狽不堪。

  「親愛的,早就跟你說了,這個女人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做。」一道柔媚埋怨的聲嗓輕飄飄地落下。

  楚明歡一凜,轉頭望向那個正盈盈走來的女人,是個美女,比她美多了,身材又凹凸有致,豔妝短裙,裝扮極其性感。

  「莎莎。」Kevin連忙起身迎向她。

  美人嬌睨他一眼,嬌軟的身體往他身上靠了靠,他很自覺地伸手順勢摟住她的纖腰。

  楚明歡注視著這刻意在她面前展現的親密,鏡片後的大眼睛眨了眨。

  「楚小姐,Kevin跟我提過你。」莎莎就連跟她說話,嗓音也是酥媚柔膩的。

  楚明歡忍住手臂上竄起的雞皮疙瘩。「Kevin卻沒有跟我提過你。」她淡定地回敬。

  莎莎沒聽出她的諷刺,嫣然一笑。「我跟Kevin是三年前在美國認識的。」

  三年前就認識了?楚明歡眼皮一跳。

  莎莎似是看出她的思緒,笑得更得意了。「那時候我沒理他,他太呆了,整天就只知道泡圖書館,一點情趣都沒有!」說著,嫵媚的眼波往Kevin身上一撩。

  他倏地下身發緊,笑得像只口水直流的小狼犬,渴望主人的憐愛。

  「不過雖然我沒怎麼理他,他卻老是跟在我後頭,只要我Call一聲,他隨傳隨到……你也知道,烈女怕纏郎,久而久之我就看上他了。」塗著彩色蔻丹的玉指在他鼻尖上俏皮地點了點。

  楚明歡無動於衷地看著這一幕,或者該說,她逼自己無動於衷。

  莎莎美人卻朝她遞來同情的目光。「Kevin答應我會跟你分手,可擔心你難受,才不敢告訴你實話。」

  楚明歡不笨,自然明白莎莎的意思,她是在向她炫耀她的男友早在三年前便成了別的女人的俘虜,而且還是緊追著人家搖尾乞憐的那一種。

  可歎她直到這一、兩年才漸漸感覺到一點眉目。

  「我說楚小姐,Kevin也算對你仁至義盡了,你不會怪他吧?」

  騙了她三年,對她說了三年的謊,叫做仁至義盡?

  楚明歡飄忽地微笑。「就算我怪他又能怎樣?感情的事本來就是你情我願,既然不愛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你能看開就好。」

  是啊,她是看開了,日復一日的等待,月月年年的消磨,感情是會淡的,再溫熱的心也會變冷。

  她深吸口氣,抬眸直視面前這對親密相偎的男女,正欲開口,鋒利的嘲諷卻搶先砍下來——

  「其實你也不能怪Kevin變心,你想想,哪個男人願意在床上面對一條冷感的死魚……啊!」莎莎驀地頓住,小手塢住朱唇,彷彿很抱歉似的。「不好意思喔,我不該說這種話。」

  分明是故意的還裝無辜!

  楚明歡凜然不語,表面上的神情依然平靜,唯有容色隱約發白,藏在桌下的雙手悄悄捏握著,胸臆窒悶得透不過氣。

  莎莎說什麼她其實都不怎麼在意,偏偏一語戳中了她的軟肋。

  Kevin從她細微的臉色變化看出她的動搖,總算覺得揚眉吐氣,找回方才屈居下風的場子。「楚明歡,莎莎說的對,你都快三十歲了,還在那邊學小女生裝貞潔也太噁心,小心會嫁不出去沒人要……」

  楚明歡聽著前男友的嘲諷,心上無聲地流血,她像個木娃娃似的動也不動,直到一道清銳的聲嗓毫不容情地切入。

  「誰說她沒人要?」

  她震了震,倏然回神,怔怔地望向猶如天降神兵般現身的墨庭風,一襲墨綠色的軍裝式風衣將他整個人襯得玉樹臨風,英氣勃勃。

  原來他還沒走?他一直在附近守著她嗎?

  楚明歡說不清心頭是什麼樣複雜的滋味,只是看著這男人朝自己走過來,看著他一臉陰沉不悅,她忽然感覺胸口融著某種暖意。

  「起來!」他伸手扣住她的皓腕,毫不猶豫地拉起她,將她護在自己身後。見他這宛如母雞保護小雞的姿態,Kevin暗暗皺眉,莎莎則滿是驚豔地打量他清俊的臉龐。

  墨庭風對莎莎讚賞的眼光視若無睹,銳利的目光只盯著Kevin,看得他驚疑不定。

  「你是誰?」

  「我是歡歡的朋友。」

  「朋友?」Kevin冷笑。「說得好聽!男女之間怎麼可能有什麼純粹的友誼?」

  「我也是這麼跟她說的。」墨庭風語氣淡定。

  Kevin傻住,沒想到自己自認犀利的譏諷被他軟綿綿一句丟回來。

  墨庭風溫潤一笑。「這位先生,你剛剛說沒人要歡歡,可你錯了,這裡就有一個人想要她。」

  「你的意思是……」

  「沒錯,我想要她。」

  這話一落,不僅Kevin臉色變得難看,莎莎神情難掩妒忌,就連楚明歡也被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墨庭風……在玩什麼把戲?

  「我喜歡她,要不是知道她有個在美國的男朋友,我早就跟她告白了,今天你能回來把話說清楚,我很高興,從今以後你跟歡歡就一刀兩斷了,我也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她。」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他喜歡她?要追求她?

  楚明歡只覺得整個喉嚨都噎住了,心韻亂不成調,好似還嫌她不夠慌,墨庭風忽地低下頭來,在她耳畔吹著灼熱的呼息——

  「歡歡,跟我走吧!」

  語落,他耐心地等著她回應,直到她吶吶地點了個頭,他才展顏一笑,宛如烏雲破日,瞬間光華璀璨,點亮她雙眸。

  直到墨庭風牽著她的手離開餐廳後許久,楚明歡仍有些心神不定。

  兩人來到附近的河濱公園,在河岸邊坐下,波光粼粼,月色朦朧影朦朧,好一片浪漫氛圍。

  楚明歡卻覺得很不真實,她凝睇著身旁男人線條分明的側面,他繃著臉,眉宇糾結,也不知鬱鬱地在想些什麼。

  愈看愈覺得自己像是在作夢……

  「你剛剛那是在演偶像劇嗎?」她突如其來地開口。

  墨庭風聞言一震,愕然望向她。「你說什麼?」

  她嘟了嘟嘴,有些不滿他質問的口吻。「我說,剛才在餐廳上演的情節,你不覺得很像電視上演的那種俗爛偶像劇嗎?」

  他瞪她。

  「幹麼不說話?」

  繼續用力地瞪她。

  「我、我說錯了嗎?」明明被他盯得心韻紛亂,她卻硬是撐出一臉倔強。

  「楚、明、歡!」

  「怎樣?」

  墨庭風瞪著眼前一臉無辜的女人,簡直想仰天長嘯,正如她所說的,生平第一次為一個女人演出那種俗爛情節,沒想到她的反應完全不像電視劇裡那些女主角那樣感動涕零。

  枉費他這一路將她從餐廳帶出來,心臓瘋狂跳得好像不再屬於自己,耳根明顯地發燒,她倒好,平平靜靜,還潑下這一盆冷水!

  「早知道……」他咬牙切齒。

  「早知道怎樣?」她竟膽敢追問。

  他想殺人!

  見他雙眸焚火,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模樣,她忽地笑了,笑聲清脆如鈴,在晚風中輕輕地搖盪。

  他的心也跟著蕩了,若不是死命咬著牙克制自己,他真想將那笑得開懷的櫻唇咬進嘴裡。

  「不管怎樣,謝謝你。」她柔柔地道。「你那樣英雄式的出場,真的在那兩人面前給足了我面子,我很感動。」

  「誰要你感動!」他恨恨地怒斥。

  她笑顏甜美。

  他更惱了。「你還笑!我就沒見過哪個女人被甩了還能笑得這麼沒心沒肺!你一點都不難過嗎?剛剛那傢伙當著別的女人的面羞辱你,你不生氣嗎?」

  看著他這樣為自己抱不平,她的心更軟了,胸口融得一塌糊塗。

  「你為什麼不哭?」他質問。

  「為什麼要哭?」她輕輕地反問。

  「不要再裝了!」大手擒握她纖細的肩頭。「生氣就生氣,難過就難過,該叫就叫,該哭就哭,不要裝得一副你好像不在乎的樣子!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在朋友面前你也要演戲?」

  「墨庭風……」

  「你哭吧!我不會笑你……嘖,你還笑?算我求你好不好?你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墨庭風。」她低低地、傻傻地喚著他的名,看著男人為了她一臉焦灼與激動,她驀地感覺喉嚨發酸。

  方才在交往多年的前男友面前,她沒哭,甚至那兩人諷刺她性冷感,她也能忍住,可為什麼現在對著他,聽他罵她、惱她、斥責她,她反而覺得想哭了?那從內心深處湧起的委屈如浪,一波一波打在胸海,教她眼眶禁不住凝淚。

  可她不能哭,她早就告訴自己這輩子要堅強地面對一切,不論有任何的心酸與困難,都不隨便掉眼淚。

  早就決定好的……

  她深深呼吸,逼回即將叛逃的淚珠。「其實我不怎麼傷心的……」

  呢喃細語飄飄地拂過他耳畔,他既心疼又氣惱。「說謊!」

  「是真的。」她微笑睇他,隱隱浮漾著水光的明眸揪著他的心。「我本來也以為我會傷心的,可或許是我這幾年等他太久,等得心都有點麻木了,所以他跟我說要分手的時候,我居然不覺得痛。」

  他怔怔地望著她,語音低啞。「真的不痛?」

  「真的。」她輕聲強調,頓了頓,羽睫低斂。「墨庭風,有一點你說對了,我覺得自己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為什麼這樣說?」他咬牙。

  她輕輕掙開了他擱在肩頭的手,轉身望向月光下銀光閃爍的河面,靜靜地看了好片刻,方才悠悠揚嗓。「如果我告訴你,這幾年他在美國、我在臺灣,我其實覺得這樣遠距離的戀愛也不錯,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他蹙眉凝視她,她的臉有些蒼白,唇畔的笑意淡了,噙著一絲自嘲。

  「為什麼?」他啞聲問。

  她斂眸不語。

  他主動猜測。「你不愛他?」

  她搖頭。「不是的,我曾經愛過他,四年前我跟他剛認識的時候,我們也曾愛得十分甜蜜,所以他決定出國念書時,我是有些捨不得的。」

  捨不得?他磨磨牙,甩開心頭那番不是滋味的感覺。「那你怎麼又說遠距離戀愛不錯?」

  她呆了呆,似是掙扎著該怎麼回答,良久,澀澀地抿了抿唇。「因為隔得遠了,他就不會老想著要跟我做那件事。」

  「哪件事?」他不解。

  她沒回答,只是唇角勾著若有似無的笑弧。

  他皺眉,好一會兒,靈光乍現。「你是指……上床?」

  她依然靜默。

  可他知道,這便是默認了,想起方才那個可惡的男人對她刻薄的譏諷,胸口頓時怒火翻揚。

  「那像夥是變態嗎?該不會每次見面他就想做那種事?」

  她震了震,好一會兒,揚起雪白的容顏,靜定地凝睇他。「他不變態,他是正常的男人,是我不正常。」

  他一驚。「什麼意思?」

  「是我……不想讓男人碰,除了他,我在大學時也交過男朋友,可每次他們想親我、摸我,跟我做那種事,我就感覺……害怕。」她平淡地訴說著自己的隱疾,這樣的心事她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可為什麼跟他說了呢?

  或許是因為在他面前,她會變得格外脆弱吧!在他面前,她差點落淚,而她居然一點也不感到恥辱。

  自己一定是已經把他當成了很特別很特別的朋友,所以才會對只認識幾個月的他吐露藏得最深的秘密……

  「你為什麼會怕?」正如她所料的,他開始追問了。

  她的心評評跳,很想不顧一切地就這麼跟他坦承,可當回憶的潮水在腦海裡急遽地起伏,一團黑霧當頭罩下,她忽地感到全身冷顫,腦袋一陣陣地發暈。

  她說不出來,事到臨頭,她還是說不出口。

  他之前罵的對,她是膽小表……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個冷情的女人。」沉寂半晌,她終究選擇顧左右而言他,清冷的字字句句,猶如利刃一刀一刀剜在心頭。「好像一輩子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我不需要那麼敞開心房地去愛一個人,也不需要有人那樣愛我。」

  「沒有人不需要被愛!」他一句話便乾脆俐落地推翻了她的藉口。「楚明歡,你別逃避,回答我的問題!」

  他怎麼看得出她在逃避?!

  她垂下視線。「沒什麼好說的,可能我……天生冷感吧。」

  「我不信!」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墨庭風見她聳聳肩,雙手一攤,竟然又吃吃地笑了起來,心口已經說不上是鬱悶了,而是有某種沉沉的疼痛。

  這女人,從他認識她以來,不是笑著就是對他凶著,要不就是跟他鬥嘴、耍賴皮,除了那天晚上找不到小雅那次,他從沒見過她軟弱的時候。

  就連跟男友分手,訴說著自己害怕與男人親密接觸的秘密,她都能那麼倔強地展露笑顏。

  是堅強勇敢嗎?

  不,這不叫堅強,只是偽裝,他不信她的心一點都不痛,不信她是個天性冷情的女子。

  如果她為人冷情,怎麼會對那些受創的孩子們那般慈愛親切?如果她沒血沒淚,怎麼能夠理解每個孩子內心的痛苦,溫柔地撫慰他們?

  想著,他伸手再次握住她的肩。「不準笑。」

  「什麼?」楚明歡一怔。

  「不准你老是這樣強迫自己笑。」他定定地注視她,一字一句如暮鼓晨鐘,在她心頭敲響。

  她不覺震顫。「誰說我……強迫自己了?」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雙手微微用力,更加握緊她纖細的肩頭,目光深邃悠遠。「楚明歡,你聽著,你不冷感,也不無情,是你那兩個前男友都對你不夠好,他們不懂你心上受的傷,沒有用心去撫平那傷口。」

  她震住。他說什麼?

  「沒聽懂嗎?」他笑笑。「那我再說一次,你是我見過最溫暖也最有情的女人,你……」

  「夠了!」她驀地打斷他。

  他微笑更深,竟似那春陽般溫暖和煦。

  她心跳一停,下意識地閃躲他的眼神。「我、我知道我們是朋友,可你也不用為了安慰我而說這些好聽話……」

  「我是在安慰你,可這些都是實話。」

  「別說了……」

  「我要說,楚明歡,你是個好女人,沒什麼不正常的,以後不准你那樣眨低自己。」

  「你、你不懂……」

  「我懂。」

  「才怪!你不懂!」她陡然爆發了,忿忿地揚起泛紅的臉,盈淚的雙眸焚著熊熊火光,顯出幾分異樣的美麗。「你知道我為什麼討厭男人碰我嗎?你知道為什麼我對小雅的遭遇特別感同身受嗎?因為我跟她一樣!我媽媽也是在跟我爸離婚後,帶著我跟別的男人同居,為了養那個小白臉還被騙下海當酒家女,我也一樣被家暴過,被打得遍體鱗傷……」

  墨庭風駭然不語,他能感覺到被自己握著肩的這個女人渾身發顫,猶如在風雨中飄零的落葉,他終於逼她卸下了冷靜的面具,可看著這樣激動失神的她,他不禁感到些許後悔。

  「雖然如此,媽媽就是媽媽,我還是很愛很愛她的,舅舅和舅媽說要帶我走,我就是不要,直到有一天……」

  他心神一凜,直覺自己將要聽到一段陰暗不堪的往事,可他極力保持冷靜,連呼吸都放輕了,深怕驚擾她。

  成串的珠淚碎落,他只覺得那一顆顆淚水像是流星,重重擊墜在他心口。

  「我回到家,看見媽媽脫光衣服被綁在床上,我以為她睡著了,急著喊她醒來,可她,再也沒醒過來了……」

  「別再說了!」他猛然喝止她,不忍再聽。

  「為什麼?」她對他冷冷地、恍惚地笑。「你不是要我說嗎?不是就想逼我說嗎?你想知道,我就說給你聽……」

  「不要這樣!」他再也承受不住她明明憂傷偏要裝作無心的笑顏,驀地展臂將她擁進懷裡。「明歡,對不起,是我不好,你不要再說了,不需要強迫自己去回憶那種事。」

  「你好奇怪。」她笑中含淚。「一下說我強迫自己笑,一下又說我強迫自己回憶……好像、好像我這個人活著,有多麼委屈似的。」

  「對不起。」他沒有辯解,只是一再地道歉,嗓音闇沉而沙啞。「對不起,明歡,是我不好,你原諒我。」雙臂收攏,他將她抱得更緊。

  兩人都沒察覺此刻他們的姿態有多親密,他心中滿是對她的心疼與憐惜,而她則被困在遙遠的童年,那段她原本立誓再也不要回想起的過往。

  「她是被淩虐致死的……」她木然地呢喃。「後來我被舅舅帶走,可一直忘不了那個畫面,作夢都會夢到……」

  「別說了,明歡,不說了!」這一刻,墨庭風幾乎想殺了自己。明知她心上有傷,他就不該那麼自以為是地強逼她,如今該如何是好?他笨拙地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顛來倒去地重複那幾句話。

  「明歡,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對不起……」

  聲聲酸楚的低語在她耳邊撫慰,她聽得出他有多麼無措、多麼慌張。

  她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哭,可依偎在這個男人懷裡,聽著他反反復覆地道歉,她竟覺得心傷。

  已經好多年,她不曾痛痛快快地哭過一場了,可今夜,她能不能縱容自己?就一次也好……

  「墨庭風,你這個壞蛋,誰要你這樣逼我?我不原諒你,才不要原諒你……」她握起粉拳一下下地捶他,細細的嗚咽自他胸前逸出。

  她終於哭出來了!

  能夠這樣在一個溫暖的擁抱裡肆意哭泣,是她以前從來不敢奢求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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