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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好》第5章
  第5章

  天氣漸漸冷了,冷鋒過境讓氣溫頓時下降,這樣冷熱溫差極大的天氣,令人無所適從。

  自從父親到外婆家一鬧之後,馮月伶便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除了家教之外,還兼了幾個大夜的工讀,拼了命的賺錢。

  「你這麼拚命賺錢做什麼?你沒命花的。」

  康奕看不下去,見她骨瘦如柴,撐不起衣服的模樣,他受不了了,趁著家教課開口問。

  「不趁我爸把麻煩帶回家前多賺一點,我才真的會沒命。」她苦笑。「外婆以前不是住在現在的房子,現在的房子是拿來租人的,都是為了我……我媽媽就是因為爸爸濫賭才離開,帶我回娘家跟外婆一起生活,原本,我們日子過得和諧,輕鬆愉快,直到媽媽過世,然後……我爸爸找上門,欠高利貸、賭債,把我和外婆都拖下水——外婆能賣的都賣了,就是不要我父債子償。」

  「你們幫他還債這件事情本身就是錯的。不動產賣了沒關係,錢拿了你們可以搬家,隱姓埋名過日子,而不是砸錢填他的無底洞。」康奕話說得很直,也夠狠。

  「我知道啊……可是知道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我跟外婆……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她苦笑。

  看她一副過得很不好的模樣,康奕皺起眉頭深思。難道事情沒有處理完嗎?不可能吧?

  「最近你父親還有找你要錢?或者找外婆麻煩?」他試探地問。

  「有一陣子沒有他消息了。」她的回答讓他鬆了一口氣。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不用想那麼多,安心過日子,好好休息吧。」

  「就是沒有消息才可怕,上回爸爸半年沒有消息,再次出現,欠了幾百萬的賭債,債主都找上門了!外婆賣了一棟房子才擺平。」

  「那麼不如在下次發生事情之前,用你現在賺到的錢帶外婆離開,去找一個地方重新開始,不是更好嗎?你辛苦賺來的每一分錢,要花在有用的地方。」他又一次耳提面命,要她別把錢往無底洞裡丟。

  「還吧咧,本來就是對的!總之,下次他再出現,你不要傻傻把錢送出去,這樣他會食髓知味,不斷給你們添麻煩……開什麼玩笑,這麼大了還要人幫忙擦屁股!」

  說真的,提起馮父,他就會非常生氣。

  「嗯……」馮月伶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直以來壓在心中的大石頭,那股沉甸甸的,要將她壓垮的壞東西,那些想了很久想不通的問題,突然因為康奕幾句話,找到出口,令她頓時覺得輕鬆很多。

  「你想,外婆賣那麼多房子,為的是什麼?等你爸爸回心轉意?還是救他那雙愛賭的手?」

  「不是。」她直覺回答。

  外婆犧牲這麼多,當然不是為了爸爸,而是為了她,不願父親犯的錯延及到她身上,不願她扛起不該她承擔的苦果。

  「外婆為你做了這麼多,想想該為她做些什麼吧。」康奕言盡於此。

  雖然很狠心,但是他說的話不無道理——生父固然重要,但養育的恩情大於生育之恩。

  她五歲就回到外婆身邊,媽媽在她十歲時過世,十幾年來,是外婆拉拔她長大的。

  要到什麼時候……外婆才不會這麼辛苦?原本,外婆的日子很好過的!

  「我知道了。」她想開了,決定要為真正愛她的人而活。

  當她下定了決心,決定好好愛自己之後,似乎一掃過去的黴運,家教工作順利,沒有學生不再續課,她最愛的外婆也身體健康,要過年了,還承諾做她愛吃的稞糅應景,學業上,她也很順利的申請到下學期的獎學金。

  最讓她開心的事情是——父親就這樣消失了,都沒有與她聯絡,連到月底,都沒有打電話來追討生活費。

  「這不是很好嗎?你這麼想給他錢,還不如請我吧!決定了,就這個星期五,晚上十點在站前新光三越碰面。」

  聽了她的話之後,康奕發現她還有一點點的疑虎和擔心——他不要她為這種無謂的事情煩惱,於是搶白,讓她分心。

  「為什麼是這個星期五……等一下,那天是平安夜耶。」馮月伶掏手機確認日期,發現那天正好是十二月二十四「不行嗎?你有約?」康奕問的態度很大少爺。

  「是沒有人約——」

  「那不就得了,跟我過耶誕節吧,我接受你準備禮物給我。」當然,他也會準備。

  「……為什麼我要準備聖誕禮物給你?」她有種怪怪的感覺。

  「一起過節,不來點禮物應應景,未免太可憐。」

  「所以是交換禮物大會?」她不禁如是想。「臺灣人過什麼耶誕節,那是外國人的玩意兒。」務實到完全沒有浪漫想法的她忍不住抱怨。

  「是啊,那的確是外國人的玩意兒。」康奕也完完全全認同她的論調。

  「那你還吵著要過耶誕節,玩什麼交換禮物!」她指控,只差沒指著他的鼻子大罵「浪費錢」。

  看她恢復活力跟他大小聲的模樣,康奕忍不住笑,凝視著她的眼神很溫柔。

  表情看起來很平靜,其實腦子動得很快,不斷想著一個問題!要衝嗎?

  衝動告訴她自己的想法之後,她的反應會是什麼呢?康奕心中沙盤推演,因為不想要嚇跑了她——唉,算了,不要想太多,沖吧!「你真的有夠遲鈍的,吵著過耶誕節只是一個藉口,其實是我想約你,跟你去約會,就這麼簡單。」

  「什麼?」馮月伶一怔,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說什麼?約她?約她要幹嘛?「欸——」她獃獃的看著康奕,見他對著自己笑??…?不是取笑的神情,反而有種疼惜的、溫柔的味道。

  這……是她想的那樣嗎?他的意思是……「我從來沒有約過女生過節,你是第一個,我想,也會是唯一的一個。」看她一臉迷糊的表情,康奕歎了口氣,把話說明白,「你知道為什麼我從來不喊你老師嗎?因為我不覺得你像我的老師。」

  仔細一想……對耶,康奕從來沒有喊她一聲「老師」,都是你呀你的,只有前陣子,他突然喊她——

  「小月,我很喜歡你。」

  在她腦子還一團漿糊的時候,康奕突然喊了她,為她起了個親昵的小名,還說了,喜歡她。

  此刻,她說不出半句話來,一臉呆滯。外婆生日那天,康奕離開後,外婆在門外清掃父親丟棄酒瓶造成的狼藉。

  「康奕是個好孩子。」外婆小小聲對她說,祖孫倆背對著街坊鄰居,假裝沒聽見別人的閒言閒語。

  「嗯,他是好男孩。」這一點,她也認同。

  「年紀比你小。」康奕雖然沒有提起,但人生歷練多的外婆,一看就看出他的真實年紀。「可看起來對你很好,應該會疼你——」

  「外婆——不可以。」聽見外婆起了一個頭,馮月伶阻止,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外婆,乞求,「不要說。」

  康奕對她來說,不只是學生而已,這一點,她無法否認。

  她不曾跟哪個學生打過架,不曾看學生吃垃圾食物會受不了,主動為對方下廚,也不曾把學生帶回家,見她最重要的外婆,只因為不舍他落寞的背影。

  不知什麼時候起,康奕對她來說已經很重要,但是,他們不可以。

  一來,她是老師,康奕是她的學生:二來,康奕的父母絕對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

  所以她不想去面對,打算用這樣的態度,嘻嘻哈哈的陪伴康奕,就這麼一年,她相信,康奕終究會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可從來沒有想過,康奕會想要她。

  「你在開玩笑吧?哈哈哈哈哈哈——」怕是夢、是幻覺,馮月伶哈哈大笑,笑得很開心,像是要笑掉所有的尷尬不安。

  看她笑得誇張,避開話題,康奕不爽的眯起眼,湊近,捧過她的頭,親吻她。

  「哈哈哈——晤。」馮月伶的哈哈大笑,全被他落下的唇封住。

  她眨眼,再眨眼,深深呼吸——吸進鼻腔的全部都是康奕的氣息,讓她心跳加速,全身躁熱,不是沒有談過戀愛,不是沒有過親吻,但現在卻真的不知道她的手要擺在哪裡才好。

  「我很認真。」直到她笑聲消失了,他才放過她,用很認真的語氣強調,他的手非常自動的握住她的,強勢的決定,「星期五,晚上十點,一起過耶誕節,還有跨年那天,你的約我也定了,就這樣。」

  「……你是土匪嗎?」馮月伶指控,但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

  「對,就土匪——反正你也沒有拒絕,現在,我們就算在一起了。」康奕握著她的手,不願放開。

  交握的雙手很溫暖,也給了她安心的力量,馮月伶一點也不想放手。

  可真的可以嗎?這樣子……是師生戀吧?

  他的父母知道了,會有什麼反應呢?戀愛,會不會影響到康奕的未來?還有她的父親,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毀掉她的生活……

  「不準想那些有的沒的,我已經決定了,我要我們在一起。」康奕語氣堅定,像個男人,霸道又強勢。

  「奇怪……」

  「奇怪什麼?」看她好不容易開口了,卻是這句話,他不禁好奇地問。

  「明明你比我小兩歲,為何我卻覺得你說這種話,讓我很有安全感?」

  頭一次,她相信自己可以依賴別人,可以……當一個小女人。

  聞言,康奕笑了,自得意滿的那種。「你想想,我誰?康奕耶。」自負到極點的口吻。

  可馮月伶笑了,回握他的手,緊緊的。

  她想,她又戀愛了。

  熱戀期,是會讓人忍不住想著對方的時期,一起過了耶誕節這樣的日子,甜甜的,濃情密意的,就令人不禁又接著計畫兩人的第一個跨年,還有第一個情人節……

  「跨年那天,喝點酒吧。」康奕提議。

  「我不喜歡去夜店。」馮月伶立刻回絕。「而且門票貴死了。」

  「好吧,那麼,我們買幾瓶灑,在我家附近小公園倒數?」

  「很冷耶——」她抱怨,倒是沒有拒絕這個提議。

  「沒關係,冷的話,把手放在我口袋裡。」

  「嗯……」她作勢考虎。「好吧。」

  「還好吧咧——給你三分顏色就開起染房來,小心我照三餐打!」

  「誰打誰還不知道咧,來呀,打架我才不會輸你!」她笑著回應他的虛張聲勢。

  「唉,算了,怎麼捨得?我躺平讓你揍吧。」康奕突然胸口一熱,說起甜言蜜語。

  「……你誰?!康奕怎麼會講這麼噁心的話?我一定是打錯電話了!」可惜馮月伶一點也不希罕,甚至還感到惡寒。

  「囉唆!你這女人,一點情趣都不懂。」他惱羞大吼。

  「哈哈哈哈哈——」馮月伶笑不可抑。

  「真不可愛!」

  「哈哈哈,你好可愛喔康奕。」她笑到岔氣。

  「我這麼大隻你說我可愛?你在污辱我嗎?」他這陣子到了遲來的發育期,半年內長高了八公分,而且還有向上成長的趨勢。

  「噗!」康奕氣得跳腳,馮月伶又笑了。

  跨年那天晚上,馮月伶上完家教課,趕到康奕家附近的捷運站,兩人在那裡會合。

  「很冷吧?」康奕早就等在那裡,穿著保暖又不失帥氣的皮外套,圍了圍巾,一看見她走出捷運站便被強風吹得打了個冷顫,立刻走到她面前,拿下自己的圍巾,為她圍上。

  馮月伶把兩手插進他的口袋裡取暖,一邊聽著他的抱怨。

  「這麼冷,還穿這麼少,你不是很怕冷嗎?要是感冒怎麼辦?」康奕心疼,皺眉碎碎念,但是幫她圍圍巾的動作卻很溫柔。

  康奕把喀什米爾羊毛圍巾圍在她身上,柔軟的質料迅速保暖,馮月伶情不自禁地偎向溫暖來源,把頭靠在他身上,閉上眼睛,感受溫暖的氛圍。

  她這麼可愛的舉動,融化了康奕的心。

  他逸出微笑,伸手摸摸她的頭,還低下頭來,親吻她的髮際。

  「走了,去買東西。」他牽著她的手,直接塞進口袋,兩人一同走向最近的便利商店,買了一堆東西,然後再手牽手,來到康奕家附近的公園。

  找到位置坐下來,吹著冷風,喝著啤酒。

  強烈的冷風吹過,吹動小公園裡的鞦韆,發出刺耳的金屬聲。

  「有鞦韆!」馮月伶見獵心喜,拎著開了罐的啤酒,像小孩子一樣沖向鞦韆,坐在上頭搖搖晃晃的,很快樂的樣「小心點,要不要我幫你推?」看她一口氣喝得有點多,康奕不禁擔心她會醉倒,但心裡想寵她的那一面又忍不住冒出頭來。

  「要。」她立刻應答,要他過來幫她推鞦韆。

  冰冰涼涼的啤酒滑入喉頭,讓她更覺得冷,呼出來的氣都成了白煙,但是,她很開心。

  玩夠了以後,馮月伶下來進攻第二罐啤酒。

  「早安啊,嗝。」第二罐一開瓶,她仰頭又是半罐。

  「你酒量很好嗎?」她喝酒的方式嚇到康奕。

  「不好啊。」她有點醉了,笑呵呵的回答,「你不是打著壞主意想灌醉我?」

  「屁啦,我這麼正人君子!」被這麼指控,康奕大聲反駁。

  可是……也不能說他沒有私心啦,他承認,他想看她酒醉的樣子,想看她兩頰酡紅,醉態可掬的睡倒在他身上,也許還會說夢話……

  好吧,他想得太美了。

  馮月伶根本就是醜態盡出!

  「好了,喝完這罐就別喝,你醉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我才沒有醉!」她瞪眼否認。

  「嗯,喝醉的人都不會承認自己喝醉。」這次經驗讓他知道了,不能灌她酒,就算是心情好也不可以,因為她的酒量爛透了!

  「嘔……」酒喝到一個程度,她再也受不了,吐了。

  「你看吧——來來來,這裡。」康奕連忙扶她到路邊去,吐在排水溝裡。

  「嘔……嘔……咳咳。」她吐得臉漲紅,咳得力竭。

  「還好嗎?唉,我看你今天早點回家休息好了。」

  距離倒數還有一個半小時,但她絕對撐不到那時候。

  「我不要,我要倒數!」馮月伶發起酒瘋,任性起來。「我要第一個跟你說新年快樂,不管!」

  「好好好好,倒數倒數。」

  「嘔……」

  可惜,康奕才剛答應她,她又吐了,而且這次吐得很慘,連衣服都髒了。

  「我的天……好吧,只能這樣了。」康奕無語,決定帶她回家。

  今天晚上他父母都不會回來過夜,明天應該中午才回來,他想,應該可以在父母回來之前,送她回家。

  當然,他不是想做過分的事情,只是想讓她休息而已。

  「好了,我們回家吧。」他抱起她。

  「我要倒數!」她堅持。

  「我們回家倒數,你乖。」康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馮月伶拐回家,一路上怕她又突然發瘋弄壞什麼東西而小心翼翼,誰知道一進房間,她就直接躺在他床上,睡著了。

  「衣服沒換啊喂……你意思是要我自己動手?這……你是在考驗我?」

  看她睡得香甜,他也不忍心吵醒她,但穿著髒衣服睡覺不舒服,他想了想,去擰條毛巾幫她擦擦臉。

  「這樣算不算趁人之危?不過自己女朋友,應該……沒關係吧?唉……」康奕硬著頭皮動手脫她衣服。

  邊脫邊忍不住想,這一晚,他怎麼睡得著啊……

  馮月伶作了一個夢,那個夢,美麗夢幻,在夢裡面,沒有傷心失望,也沒有痛苦,她夢見自己睡在白雲中間,飄飄的,軟軟的,身邊有個穿著一身白的天使,非常的好看。

  像康奕。

  天使正溫柔的吻著她的臉、她的額,告訴她,一切的悲傷都不會到這裡,從今天起,在這個小小世界裡,她好快直到突如其來的怒吼聲,擾醒了她的好眠。

  「康奕,你給我出來!你楊伯伯說你去找他幫一個忙,還從你的基金帳戶提走了一百萬?你找人幫忙,還提那麼大一筆錢出來,到底在搞什麼鬼!」

  房門砰地一聲被打開,躺在床上安睡的兩個人驀地驚醒。

  馮月伶沒想到新年的第一天,一大早,會由康先生憤怒的吼叫聲拉開序幕。

  「你小聲點,不要發那麼大脾氣,小奕還在睡。」哄著丈夫的,是把兒子當命根子的康太太,可一來到兒子房門口,就看見讓她狠狠倒吸一口氣的畫面。「馮老師?!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你在這裡做什麼!」

  馮月伶嚇得瞬間清醒過來,慌亂的想要找衣服穿上,但康奕阻止了她。

  「等一等,我在忙,請你們迴避一下。」康奕赤裸著上半身從被窩裡坐起身來,態度自若地請雙親迴避。

  「馮老師你——」不能接受這樣的畫面,康太太開口想要質問。

  「走。」康先生畢竟是男人,對這樣的事情發展比較能冷靜看待,也沒有說什麼,懶懶瞥了一眼,叫妻子走人。

  當那對給人無限壓迫感的精英夫妻離開之後,馮月伶馬上跳了起來。

  「天哪,我昨天怎麼了?我怎麼會在你房間?我的衣服呢?」低頭看著只穿內衣的自己,她心中大驚,不瞭解這是什麼發展。天哪,馮月伶,你昨天醉昏了!

  「髒了,穿我的吧。」康奕起身,從衣櫃中取了一些衣物給她,對她說:「我跟我父母有事要談,你不方便在這裡,穿好衣服就先回去,等我談完,會再打電話給你。」

  交代完後,他隨意套了一件衣服,帶著嚴肅的神情,去見父母了。

  馮月伶不是那種只會躲在男人背後的女孩,剛才被看見的那幕,她認為,一定要解決——如果她還想要跟康奕走下去,就勢必得與康奕的雙親說清楚。

  現在不是逃避的時候。

  於是,她穿好衣服,便立刻跟上——不能讓康奕一個人去面對,他們在一起,這就是兩個人的問題。

  可才到書房門口,還沒有推開虛掩的門踏進去,她就聽見了——

  「你要你楊伯伯幫忙處理賭債的問題,什麼賭債?誰欠的?」

  「沒什麼,一個朋友。」康奕回答得敷衍。

  「你什麼時候認識會招惹到地下錢莊的朋友?說清楚。」康先生不容他避重就輕。「你老是說基金的錢你一毛都不要,現在卻提領了一百萬——你給我說清楚!你沒事提這麼多錢做什麼?動用人脈怎麼沒有說一聲?你遇到麻煩了?」

  「我處理完了。」這是康奕的聲音,在一連串質問之下,他淡淡地開口。

  沒有解釋,只給一個結論。

  「處理完了?你把錢給誰?一百萬能做很多事——你要自己講,還是我去查?」康先生沉聲恫嚇。「還是你交了女朋友?拿給女人花?是那個爬上你床的女家教?」

  「不準這樣講她!」康奕原本播播的,愛理不理,被父親這麼一說,他激動了起來。

  那聲音大到馮月伶想不聽見都難,握在門把上的手,怎樣也無法推動半分。

  她知道康奕家境很好,但不知道他有個人的信託基金,而他才幾歲,竟然一口氣提領了一百萬。

  一百萬——他一個重考生,能把錢花到哪裡去?也沒看他花錢大手大腳的,但是賭債、一百萬、人脈,這幾個關鍵字讓她有種預感——康奕拿那些錢、動用那些人脈,是為了她。

  「基本上,你喜歡的話,買輛車給她也無所謂。」康先生的口吻冷血得令人膽寒。「我比較想知道的是——你動用了你的基金,也動用了我的人脈,如何?知道金錢和勢力能帶給你多少方便了吧?那麼仔細想想,還要不要這麼任性叛逆,是繼續跌跌撞撞好,還是接手我為你打下的江山輕鬆。」

  他的口吻像是早就知道,兒子的大學失利,是故意的。

  「的確很輕鬆,但正因為用過那些錢和人脈,我才確定,這不是我想要的。」

  「這種時候還給我任性,沒有我,你能有今天嗎?一個女人就把你迷得神魂額倒,忘記自己是誰,哼!該不是那個女家教慫恿你什麼吧?」

  「不關她的事,是我的問題。」

  聽見這些對話,馮月伶突然理解了,為什麼爸爸這麼久沒有出現,為什麼康奕這麼肯定,爸爸不會再來煩她。

  她不想去問康奕做了什麼,她現在腦子混亂,不斷的想著一件事——都是她害的!

  康奕告訴過她,他正在找尋自己,要用一年的時間,想自己要的是什麼。

  他不想照著父母的安排走,不想要父親留給他的任何一樣東西,一塊錢他都不想要。

  可他卻為了她,動用了他父親的人脈,欠了人情,又動用了他完全不想要的基金。

  「好吧,當作你欠了我一百萬,你打算怎麼還?大學畢業後在我手下工作兩年就算還清,如何?」

  聞言,馮月伶更加不能忍受——康奕為了她,會被綁在他不喜歡的地方,一待就是兩年。

  她知道,康先生不是真的要跟兒子要錢,只是借機要脅他,她不能坐視不管,她不能這樣害他,不能這樣勉強他,於是她鼓起勇氣開了門。

  「你來幹嘛?我不是叫你先回去?」見她還在家裡,康奕不禁催促她快走。

  看著他焦虎擔心的臉龐,馮月伶想著,他的前途,他的人生,不能斷送在她手中。

  即使她開了口之後,她這一輩子……都再也見不了康奕了。

  「馮老師,你來得正好,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聊一下你的教學方針。」康先生話中有話。

  聽見這冰一樣的聲音,馮月伶忍不住抬頭,望向康先生,那個冷酷的生意人,強勢的家長。

  她突然感覺自己像被毒蛇盯上一般,惡寒生起——

  然後,她聽見這一生最惡毒的字眼,責備辱駡,折損她的自尊……

  「你這不要臉的女人!噁心、下賤的狐狸精,好個作育英才,我看錯你了,想不到你會勾引學生,難怪你從來不教男學生,原來是家世不夠好不收!你把小奕害得這麼慘,我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你!」

  優雅的康太太失去冷靜,對她破口大駡,辱駡的字眼之難聽,將所有的罪過推到她身上。

  那些話,她不想聽,她不是這樣的女孩……

  「不關她的事,是我自願的!」康奕聽不下去了,擋在她身前,為她辯白。

  「小奕,你還在為她說話!我的天哪,我看我得把你送到你美國姨媽那裡去才行,在臺灣都被壞老師帶壞了,以前你不是這個樣子的!」這下康太太更篤定兒子是被壞女人影響的。

  康奕的保護,馮月伶很感動,但也感到哀傷。

  她想,這一段戀情,是她談過最短,但也最刻骨銘心的一段!

  「康奕,你媽媽說的沒錯,我是利用你的。」

  「你不要講話。」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回頭要她閉上嘴,不要說任何一個字。

  可她沒有理會,繼續說:「我是故意在你面前演一場,就是要你拿錢出來,誰教這樣賺錢最快呢?誰教你這麼笨,連我的謊言都信!」

  馮月伶控制不了自己,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

  因為她聽見康奕的母親開口,要送他去美國,去他姨媽那裡,這樣不行!康奕還沒有想清楚他想要做的事情,起碼半年,還有半年,他就會想清楚了。

  她得為他爭取這段時間!

  「現在被發現,又怎樣?康奕成年了,我不犯法,有本事,告我啊!」

  從康氏夫妻鄙夷的眼神中,馮月伶知道他們兩人再無可能,她的話斷送了自己的學業和前途,但起碼……康奕得到他需要的自由。

  從這一天起,他們便再也沒有見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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