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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有魚(七月鬼當家之三)》第10章
  第九章

  夜幕低垂,錢家別院位居清幽山林,地處偏僻,正是金屋藏嬌的好地方。

  年又魁焦急地在門外走來走去,一籌莫展。

  「年伯伯,我來了!」非魚爽朗的聲音響起。

  「非魚天師,你、你出來了?」年又魁驚奇地看著他,以為自己眼睛花了。

  「說來話長了,有空我再慢慢說給你聽。還有啊,以後別喊我非魚天師,我還想當你的女婿,可別折煞我了。」非魚臉不紅氣不喘地道。

  「你果然有心!」

  非魚恍然大悟。「原來上回你問我有沒有心,就是問我對小惜是否有心?」

  年又魁多了一個女婿,心情既喜且憂,慨歎道:「是啊!小惜本命艱難,最怕遇上情關,以前我算出她十六歲時會遭遇大劫,若是情劫,更是大難,如今終於遇上。」

  「年伯伯,小惜的命很好啦,現在有我和你疼著,一點也不艱難。再說有情人終成眷屬,怎會是大劫呢?」

  「唉!小惜在裏頭,你們又如何有情人終成眷屬?」年又魁望向緊閉的大門,無奈地道:「我偷偷跟著縣衙的人到這裏,本想若到了佛寺尼庵,還可以跟他們說道理,要他們放了小惜;誰知道這是錢家錢莊的別院,銅牆鐵壁的,敲門也沒人應,我只能在這裏幹著急。」

  「錢家和縣衙勾結,往上告官府,緩不濟急,錢可通那隻大色狼……」非魚急了。「要救小惜出來,只能靠自己!」

  「那該怎麼救?」年又魁愁眉苦臉。「這院子似乎很大,裏頭家丁也不少,偷摸進去的話,恐怕還沒找到人,就被當賊打死了。」

  「年伯伯,別愁,總有辦法進去。」

  「錢可通認得我們,怎會讓我們進去?怎麼辦?怎麼辦?難道真如我所算,小惜逃不過大劫了?」

  「哎呀!年伯伯,你算的不準啦!」非魚咧開大笑容,拍拍他身上的大包袱。「有志者,事竟成,且讓非魚天師逢凶化吉,轉危為安。」

  「如何化?又如何轉?」

  「當然是光明正大走進去,給他來個化身七十二變了!」

  別院深處,曲曲折折轉了幾個角,有一間佈置清雅的香閨。

  「小惜妹妹,別這樣嘛!」錢可通輕搖摺扇,又勸又哄的:「我也是喜歡妳,這才想辦法帶妳出來,別跟著妳那個窮二哥了。瞧瞧這個房間,比你們的小神壇還大,住在這裏快活似神仙,妳也不用去南海成仙當觀音了。」

  小惜不看他,也不說話。

  錢可通往前一步。「我第一眼見到妳,就喜歡妳了,可惱我娘嫌妳的出身和長短腳。不過沒關係,妳在這裏,我娘管不著,也管不著我爹,這是我爹養小妾的別院,我說好說歹才求我爹讓妳在這兒住下,瞧我為妳花了多少心思埃」

  小惜摸著胸口的八卦香包,仍是默不作聲。

  「心疼了嗎?」錢可通自作多情地道:「小惜妹妹,妳知道我的苦心了?」

  「不知道。」

  「呃?」開口第一句話就來個閉門羹,錢可通懊惱地合起摺扇。「為了妳,我讓鬼打,又讓孝女娘娘打,打在我身,難道不疼在妳心嗎?」

  「那是你自找的。」小惜還是不看他。

  「可恨啊,敬酒不吃吃罰酒。」錢可通扔了摺扇,作勢撲上去,色迷迷地笑道:「嘻!咱們來洞房花燭,讓妳嘗點甜頭,妳就不會不睬我了。」

  小惜嚇得站起,往房間牆壁靠去。「不要過來!」

  「沒辦法啊,小惜妹妹像一塊甜糕,引得我這只蒼蠅愈飛愈近……」

  小惜無路可退,眼見錢可通就要貼到她的身子,毫不遲疑,舉起右手,用力咬下指頭。

  「哎喲!小惜妹妹,怎麼咬指頭了?」錢可通大呼小叫的。「流血了,不要讓我心疼嘛!對啦,過來讓我瞧瞧……」

  小惜伸出手,並不是要讓錢可通看她的傷口,而是飛快地以指頭在他衣裳畫上一道符。

  「嘻嘻!在搔我癢嗎?」錢可通低頭一看,笑容僵住,倒退一步。「死道姑!妳弄髒我的衣服了,這……這是什麼?」

  「這是制住你氣血脈絡的生死符,如果你敢碰我,我就念咒要你頭痛!」

  「妳……妳別唬我了……」錢可通變了臉色。

  「你不信嗎?」小惜雙手合十,以最快的速度念了出來:「嗡嘛呢唄咩吽,嗡嘛呢唄咩吽……」

  錢可通不知道她在念什麼,只聽得音調翻來覆去,鏗鏘單調,一字一字敲在他腦袋上,再看到身上的血字,那血跡彷佛隨著念咒聲擴散開來,一點又一點地染紅他的衣服,寫出一個又一個生死符……

  「哇啊!」他不由得全身發抖,退到門邊。「妳……妳敢施邪術?!」

  小惜雙手合得死緊,仍不斷念道:「嗡嘛呢唄咩吽,嗡嘛呢唄咩吽……」

  「別念了!」錢可通大叫一聲,瞪大眼睛道:「妳別想用法術制伏我,我錢可通喜歡的姑娘一定會要到手,妳等著!我再找一個更高明的法師來制妳,教妳乖乖爬上本少爺的床!」

  「少爺!少爺!老爺喊你去,有貴客來了!」一個僕人跑來叫人。

  「哼!」錢可通踏出門外,碰地用力關上門,落了大鎖,咬牙切齒地道:「諒妳這雙長短腳也跑不到哪裡去!」

  小惜仍不斷地念誦六字大明咒,直聽到外頭的腳步聲遠去,這才停聲。

  她扶住牆壁,頹然坐倒,驚懼的淚水不斷湧出。

  她好怕,真的好怕!沒有二哥在身邊,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記得二哥說過,錢可通怕鬼神,她只好以最粗淺的方法暫時嚇退他。

  可她唬人的功夫還不到家,萬一錢可通識破,霸王硬上弓,那她……

  她握住胸前的八卦香包,淚珠兒滴滴落下。這是百毒不侵的避邪香包,有了二哥的加持祝禱,這香包一定靈驗,孝女娘娘一定會保佑她平安無事。

  二哥啊!想到身系囹圄的非魚,她的淚水再也無法停住了。

  檀香嫋繞,滿室幽香,這是錢家招待上賓之禮。

  錢老爺坐在上首位置,身邊一個美妾正在幫他推拿大腿;錢可通則坐在一邊,下面還有十來位丫鬟和家丁,全部望向那位長相奇異的天竺番僧。

  他膚色黝黑,看不出年紀,眉毛又粗又濃,像兩隻大掃把,一雙眼睛一會兒大,一會兒小,大時如銅鈴,小時如細針,臉上長了一大把捲曲濃密的黑鬍子,幾乎遮住半張臉,大光頭點了九個戒疤,一件僧袍也不穿好,就露出結實黝黑的右肩,看得幾個丫鬟臉紅心跳,不時偷偷把目光放在那塊肌肉上。

  這個「天竺僧」不是別人,正是非魚喬裝而成。

  錢老爺開口問道:「高僧遠道而來,還未請教大名。」

  「貧僧叫做阿羅多婆羅優娑婆呵咕嚕吐血波羅蜜摩訶嚕嚕吽有愚。」

  「嗄?!」

  「這番名太長了,簡稱一聲『有愚』,『有』名無實,大智若『愚』也。」

  錢老爺推開美妾,正襟危坐道:「錢某久仰大名,原來是名揚天竺國上的有愚大師。」

  久仰大名才怪!非魚心裏暗笑,仍壓低嗓門,變個聲音,講出奇特的口音:「欠老爺』不要客氣,貧僧不出名,一年只在天竺國王面前講經三十天罷了,吾之師兄還可講上七七四十九天也。」

  「天竺國果然是佛國勝地,人人皆是神僧聖人。」

  「欠老爺你言重了,貧僧來到中上,言語不熟,無法開壇講經,只好譯經。」

  那個美妾在旁邊竊竊私語:「什麼欠老爺,是錢老爺才對!」

  錢老爺瞪她一眼8高僧在這兒,不得無禮。」

  錢可通覺得這個和尚來得莫名其妙,遂問道:「不知大師拜訪我們錢家,有何貴事?」

  「貧僧四處雲遊,一面學習中上語言風俗,一面尋訪合適的譯經之處,今日走到此處靈山,頓覺神清氣爽,佛光普照,再見到貴府宅院仙氣十足,心裏十分歡喜,特地登門求見,想認識住在裏面的仙人。」

  一席話說得錢老爺眉開眼笑,錢可通卻是露出不屑的神色。

  「喔,說了一堆好話,是來化緣的?」

  「非也。」非魚從腳邊的大布袋拿出一個小布袋,咚隆咚隆倒在桌上。「既然是仙府,貧僧想借住貴宅一角,盤桓數月,專心譯經,這是一點小意思。」

  一方小桌上,堆滿了閃閃發光的金元寶、各色晶瑩剔透的寶石,還有漂亮的金銀珍珠耳環手環項鏈,琳琅滿目地像一座寶山。

  「這……至少值三萬兩以上……」錢老爺很快判斷出這批寶物的價值,兩眼發光,直直瞧著桌面,嘴巴不自主地道:「阿東、阿西,你們兩個快去打掃一間清靜的院子,再叫廚房準備三餐素菜,撥幾個伶俐的僮僕過來服侍大師。」

  「是的,老爺。」兩位家丁應聲離去。

  非魚的大笑容藏在大鬍子下麵,再高舉右手,張開五指。

  眾人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個個拿眼直瞧。

  「欠老爺,貧僧忘了帶來敝寺的仙人豆,這就摘來。」非魚彎起指頭,在空中轉了一圈,再攤開手掌,已經出現兩顆狀似綠豆的小豆子。「方才已至天竺國摘下仙人豆,此乃神仙寶物,吃了耳聰目明,延年益壽,還請欠老爺熬煮三個時辰,喝下精華之湯,便可增壽二十年。」

  「多謝有愚大師!」錢老爺喜出望外地搶了過來。

  錢可通看得目瞪口呆。看來這番僧不是普通人,爹爹只不過待人客氣些,提供住不完的一間小院,就能平白無故拿珠寶,又能增壽,這樣的好處他也要!

  他立時改變態度,熱誠地道:「不知道有愚大師譯經,還需要小可的什麼幫忙,請儘量吩咐。」

  非魚再打開大布袋,拿出一本「佛經」,翻開第一頁,只見上頭寫滿彎彎曲曲的「梵文」。他瞇起眼睛念道:「咕嚕婆羅阿,舍利弗子,修多修理,青豆蝦仁炒黑米……啊,貧僧忘了欠小爺聽不懂,是這樣的,這經典隨貧僧萬里奔波,蒙塵蒙灰,需要先找個清靜的佛堂供奉三天三夜,以求淨化。」

  「爹,我們這宅子有佛堂嗎?」

  錢老爺想了老半天。「有嗎?這房子太大了,我也想不起來……」

  「沒有佛堂?」非魚就要站起來。「那貧僧走了。」

  「等等!」父子倆同時出聲留客,「有!有佛堂,快!快去清理!」

  倒黴的家丁只好拿了掃帚清水,火速前去清理那間塵封已久的佛堂。

  「好了,是否能請欠老爺帶路,讓貧僧將佛經和寶物供到佛前?」

  「是!是!」錢家父子態度至為謙恭。

  非魚將桌上珠寶掃入小布袋,再將佛經和小布袋放入大布袋,自己背起。

  錢家父子拖拖拉拉走著,一路認真介紹院子裏的奇花異草、假山怪石、簷梁雕飾,好讓家丁有時間掃出一間佛堂。

  總算一行人來到只有一尊玉觀音的佛堂。錢老爺找不到香,只好雙手合十,為有愚大師歌功頌德一番。

  「貧僧要供上佛經了。」非魚從大布袋拿出一大疊「佛經」。

  「大師,我來幫你!」錢可通殷懃地過去幫忙搬佛經。

  「好呀,年輕人多勞動,大心,大心拿。」非魚又不斷拿出「佛經」。

  「大心?」錢可通問道。

  「泥們中上人說做事要小心,搬佛經是件大事,豈不要大心?」

  眾人哈哈大笑,覺得這番僧神奇又有趣,也不再懷疑他了。

  錢可通擺好佛經後,非魚拿出小布袋,親自走向前,端端正正地供在玉觀音的正前方。「欠老爺,這袋金銀財寶也得淨化,三天後,就請自行取用吧。」

  「多謝有愚大師!」錢老爺喜孜孜地道。

  「大事底定,貧僧休息了。」非魚折起大布袋,收到懷裏。

  錢老爺和錢可通恭敬地引領非魚前去休息,才出佛堂,非魚驀然大叫一聲,嚇了大家一跳。

  「有濁氣!」他瞪出一雙銅鈴眼,骨碌碌地四處打轉,望見佛堂外的院子養著兩大缸清水蓮花,立刻將右手探進水裏。

  原是清澈透明的水,一下子變得污濁,眾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非魚再將左手伸進左邊大缸,同樣也是清水變濁水。

  「不行!」非魚面色凝重,皺緊一雙粗大眉毛,轉身就要回去佛堂。「原來泥們家濁氣忒重,貧僧不住了,要將東西拿回去……」

  「有愚大師,等等!」錢老爺親見有愚的「神力」,更不舍那袋珠寶,忙道:「既然大師有靈,是否能驅走濁氣,仍舊在這裏譯經?」

  非魚面有難色,又抬頭打量四周建築。「這濁氣說重不重,是這兩天才出現的,一來就敗壞這間仙宅的靈氣,恐怕還要日漸污濁,壞了泥家的好風水。」

  錢可通緊張地道:「有愚大師,拜託你,譯經是千古盛事,千萬不能讓濁氣給破壞了。」

  「好吧。」非魚勉為其難地道:「我來想辦法。」

  他說完便雙手合十,低頭喃喃念咒,沒人聽得懂他在念什麼,皆是戒慎緊張地盯住他。

  「……幾婆媽僧尼,哦呀六菩提。」非魚念完咒,睜開大眼,鄭重地道:「泥們這裏有一個姑娘,她原是南海 觀音座前的一朵白蓮花,不知為何,被強摘來這棟宅子,她心生不滿,施行法術,放出濁氣,會害欠老爺欠小爺生病喔。」

  「是小觀音?!」錢老爺瞪向兒子。

  錢可通嚇到了,因為人是他帶回來的,又親眼見到小惜在他身上「作法」,立刻就道:「我馬上趕她出去!」

  「不行,太遲了。」非魚阻止道:「需將她帶來,由貧僧將她驅趕出門。」

  「還不快去帶人!」錢老爺急喝道。

  不一會兒,錢可通率領兩個粗壯丫鬟帶來小惜。

  她神情落寞、雙眼紅腫,幸而衣衫頭髮仍然整齊,非魚暫時放下了心,雖然焦急心疼,但也得忍祝

  他又裝起怪腔怪調道:「何來濁物?竟敢汙了欠家大宅的仙氣?」

  小惜驚奇地望向他,兩眼一下子湧上淚水,但她很快就咽了下去,鎮定地道:「我不是濁物,我是年小惜,他們強將我抓來,他們才是濁物。」

  「真是頑劣不堪,欠老爺欠小爺是大大的好人,是妳作怪。」

  「我還要施法,讓他們頭暈頭痛生病拉肚子……」

  「快!快將她帶出宅子,由貧僧在外頭滅掉這道濁氣。」

  「是,快出去!」錢可通恨不得立刻趕走小惜了。

  來到屋外大門空地,天色已暗,星光昏淡,無法看清外頭景物,兩位家丁拿來火把,頓時照亮四周。

  「快熄了火,貧僧需藉助天地靈氣幫忙,不能有火氣和惡氣。」

  火光滅掉,周遭陷入比剛才更加黑暗的夜色裏。

  非魚指著小惜道:「妳,過來站這裏。」

  小惜不為所動,擺出一張倔強的臉色。

  「還不快去!」錢可通以指頭推她,碰都不想碰她。

  小惜這才移動腳步,一步一拐地走向前,來到非魚指定的地方,背對錢家父子和眾家丁約三十步之遙,含淚望向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番僧」。

  錢老爺又急又恨,只求保住那袋寶物,狠狠地瞪向兒子。

  「跛腳就是走路慢!你怎麼會看上她,惹上一身腥?!」

  錢可通失去平時威風,不敢講話,他不能瞪父親,只好瞪向小惜。

  「站在這裏不許動。」非魚拿了一根樹枝,用力在小惜四周劃了一個圓圈,然後抬起頭道:「欠老爺,欠小爺,泥們不許說話,貧僧這就念經驅邪,保泥們平安發大財。」

  「是!是!」錢老爺和錢可通忙點頭。

  這時,小惜四周的圓圈慢慢騰起一道煙霧,眾人驚訝不已地直瞧那一道又一道不斷從地面飄起的煙霧。

  非魚也讓他們看,開始念起沒人聽得懂的「梵文」:「離婆離婆,離公離公,唵嘛嚕啦觀自在菩薩,碰隆轟隆,哆囉咚,有請大力金剛,爆!」

  隨著大喝一聲「爆」,地上冒出火花,有的丫鬟受不起驚嚇,拚命尖叫。

  錢可通驚訝地瞧著眼前的變化,一張嘴張得老大,閉不起來。

  「天竺僧法力高超啊!」

  只見以小惜為中心,地上冒出一圈又一圈的煙霧,最裏頭的那圈已經不斷爆出沖天炮似的煙火,再擴到外圈,一圈又一圈爆開五彩繽紛的火花,火光燃放,煙霧擴大,不一會兒,小惜已經被包在煙霧裏面,接著轟隆轟隆,爆炸聲此起彼落,震耳欲聾,再也聽不見有愚大師的念咒聲音。

  咻!咻!呼!碰!一支又一支的炮仗沖向天空,有如無數五顏六色的小流星,又如火樹銀花,一閃一閃地劃亮夜空,形成一幅美麗的夜色圖。

  眾家丁看得目瞪口呆,又是讚歎,又是驚奇,忽然幾束「流星」往他們站的方向沖來,眾人嚇得驚聲尖叫,紛紛往大門裏面逃避。

  那逃不及的,只能東躲西竄,還得忍受一陣陣嗆人的煙硝味。

  「咳咳!」錢可通舉袖掩面,嗆得淚水直流。「這是放煙花嘛!」

  火光四射,煙霧彌漫,炮聲隆隆,如此持續進行了約莫一刻鍾,咻呼咻呼的炮仗聲才歇止。

  錢老爺和錢可通趕緊出門,抹了抹眼角被熏出來的淚珠,定睛一看,不由得喜出望外,總算保住那袋閃閃發亮的寶物了。

  「終於送走那個小濁物了,天竺來的高僧就是不一樣!」

  「可是,有愚大師怎麼也不見了?」錢可通四處張望。

  「啊!」有家丁驚恐地道:「有愚大師變成夫人了!」

  錢老爺更是驚恐,就在宅前的漫天塵煙裏,慢慢走出一群大陣仗,全是城裏家中的家丁和丫鬟,為首的正是他那位兇悍強勢的夫人。

  「哼哼。」錢夫人左右看了一下,冷冷地道:「老爺是放鞭炮來迎接我了?我遠遠就瞧了滿山煙花,好不熱鬧埃」

  「夫人,妳怎麼……」錢老爺嚇得發抖。

  「我怎麼知道你金屋藏嬌的地方?」錢夫人瞪住錢老爺身邊的美妾。「要怪就怪你的好兒子,叫人回家跟老娘討首飾,說要送他新娶的跛腳媳婦兒。」

  「你?!」錢老爺想揍人了。

  「我沒有啊!」錢可通慌忙地道。

  「老爺。」一個家丁過來報告:「有愚大師真的不見了,還有年姑娘也變不見了。」

  屋前再無一人,只留下滿地的炮仗灰屑。

  錢可通狐疑地道:「有愚……有一條『魚』?可他又不是魚……非魚?!」

  錢老爺驚道:「他不是被你陷害關在大牢裏,怎麼會跑出來了?!」

  錢可通心念一動,急道:「爹,糟了!快去瞧瞧佛堂的東西,看是不是被拿走了!」

  父子倆心裏只有那袋珠寶,忘了兇悍的老娘,拔腿就往佛堂跑。

  錢可通沖進佛堂,第一個動作就是打開珠寶袋,一看之下,立刻傻眼。

  「不肖兒子,跑這麼快,累死老子……」錢老爺隨後跑到,氣喘吁吁地罵兒子。「沒事弄尊小觀音回家……你怎麼變泥人不動了?」

  「爹,不見了。」

  「老爹就在這裏,怎麼不見了?」錢老爺探頭一看,差點昏倒!

  原是一整袋金光閃閃的珠寶首飾,全變成了一塊塊灰黑色的石頭。

  錢可通又去翻佛經,又是大驚失色。

  「爹啊!這佛經只有第一本的第一頁寫了梵文,其它幾百本都是無字天書,這……這怎麼回事啊?!」

  「你問我,我問誰啊?!」

  錢可通頓悟了。「就是非魚搞的鬼啊!這臭道士會邪術,牢裏關的一定是假的,真的他跑來這裏把小惜妹妹和他變不見,又把珠寶變石頭。爹!我們再去找包子炳,把那隻魚道士告到身敗名裂!」

  「告什麼官府?」錢夫人施施然走進來,厲聲罵道:「你們父子倆貪財貪色,讓一個道士耍得團團轉,傳了出去,身敗名裂的是你們!」

  「是是!夫人。」錢老爺噤不敢言。

  錢夫人伸出指頭用力戳下錢可通的額頭。「不肖兒,娘早允許你娶妾了,幹嘛偷偷摸摸搶來這兒?好的不學,就學你爹金屋藏嬌嗎?」

  「嗚,不是礙…娘啊,好痛!」錢可通跪下討饒。

  「還有你這老兒,別笑!」錢夫人轉身揪住錢老爺的耳朵。「你討了這個小妾,有經過我的同意嗎?」

  「嗚嗚,沒有……」錢老爺也自動跪了下來。

  「說起你們父子倆,有樣學樣,一個個不學好,嗚,枉我勤儉持家,將錢家錢莊治理得這麼興旺……」

  錢夫人的丫鬟掩起佛堂房門,不讓別人進來打擾,因為夫人一教訓下去,可是要講到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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