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昆侖仙山(十二)
李越白撥動了時間軸,很快就把時間調到了三年後。
“師尊,仙主竟然……竟然聽信讒言,對您百般戒備,實在是……”姜少英站在書房裡,滿臉都是憤恨和無奈。
他仍然是少年的模樣,但表情再也不像以前那麼活潑飛揚,反而多了很多無奈。
穆清寧伏在案前,持筆慢慢書寫,連歎息都沒有一聲。
姬夫人怨恨穆清甯當年沒有將玉天琉召回,而是推舉玉天璣為仙主,甚至將玉天琉拒之山門外……若不是這樣,她怎麼會嫁給自己不愛的玉天璣?而在成為仙主夫人之後,她又介懷玉天璣太過於依賴穆清甯,以至於穆清寧手中掌握了太大的權勢,甚至威脅到了姬氏家族的地位,因此,常常對玉天璣進言,對穆清寧百般誣衊,玉天璣再怎麼信任穆清寧,聽得多了,也難免產生芥蒂。
“少英,不要說了,把這封信送給仙主。”穆清甯寫成一封信遞給弟子,溫言道。
“沒用的,仙主又不會看,您的信他根本不會打開。”姜少英怒氣衝衝地說,但又不敢違抗師尊的命令,還是接過信走了出去。
“姜少英是這個作品的男主。”系統終於公佈了一個事實。
“唔?”李越白還沉浸在沉重的劇情中,聽到這句話,愣了愣:“系統,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這個事實。”
“因為不重要,你的角色和男主就只是普通的師生關係。”系統解釋道:“穆清甯一直是姜少英心目中的白月光,即使姜少英在很多年後走遍天下,也沒再遇到像穆清寧這麼好的人。”
“玉天璣這個角色,在整部作品裡是什麼職能?”
“龍套而已。”系統回答。
“……”
就在玉天璣聽信讒言疏遠穆清甯的這段時間,玉天琉在蘇詡的輔佐下,竟然找到了再度進攻昆侖的辦法。
玉天琉之所以無法進攻昆侖,就是因為手下修士人數不夠,九黎地方荒涼,也無法招攬新的手下,不料,上天卻給了他一次好機會——聯姻。
東方有一座鞠陵仙山,仙主魏氏素來與昆侖玉氏交好,而且魏氏仙主素來認為玉天琉行事衝動殘忍,不可深交,反而對懦弱善良的玉天璣更青眼有加,在玉天璣登上仙主之位,擊退魔教之後,魏氏仙主還曾公開表示對玉天璣的支持和承認。
魏氏仙主年事已高,沒過兩年便薨逝了,其三子魏井爻暗殺了自己的兄長,篡奪了仙主之位,魏井爻野心勃勃,對昆侖生出了吞併之心,但又礙於沒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不敢出手。
這時,玉天琉派人找上門來,商談合作事宜,二人一拍即合,秘密定下了盟約,魏井爻將女兒嫁給玉天琉為妻,承認玉天琉是昆侖仙山仙主,並將手下不少修士撥給玉天琉,幫助其奪回昆侖仙山。
玉天琉帶著浩浩蕩蕩兩萬名修士逼近昆侖仙山的時候,昆侖仙山內部也早已風雨飄搖。
玉天璣本來就體弱多病且道法極差,某日發現姬夫人私底下悄悄與玉天琉通信,急怒攻心以至於臥病在床,姬夫人擔心事情敗露,索性摒退所有侍者,親自照顧夫君,心裡也暗暗打定了一不做二不休的主意。
而此時的穆清寧,手中的職權都已經被收回,更無法與玉天璣見面。玉天琉打出的口號是——只殺篡位者,不殺順從我的昆侖修士,因此,昆侖修士們甚至根本沒有反抗的心思。
在魔教被擊退的三年後,玉天琉再一次將昆侖仙山包圍了起來。
“師尊……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姜少英握緊了拳頭,指甲陷入了手心,鮮血淋漓。
“玉天琉想殺的人,只有玉天璣和我而已。”穆清寧笑了笑:“我不可能讓昆侖上下幾萬人拼上性命來保護我。”
“所以就坐以待斃?”姜少英怒道。
穆清寧沒有回答。
但李越白猜得出他的答案——這個結局是註定的,無法改變了,既然無法改變,又何必造成更多傷亡。
幾日後,萬廣流悄悄率領幾位心腹徒弟打開山門,迎玉天琉入城。
玉天琉兵不血刃地奪回了仙主之位,而玉天璣,在玉天琉入城後的當夜,就被姬夫人悄悄勒死在床榻上,對外宣稱是因病薨逝。
穆清寧只來得及送走愛徒,讓他們逃得遠遠的以免被連累,自己卻無法逃離。
即使是玉天琉,在面對如何處置穆清甯的問題時,也猶豫了片刻。
“穆清寧曾經帶領昆侖擊敗了魔教。”玉天琉道:“我若是殺了他,如何服眾?”
“仙主有所不知。”蘇詡笑道:“拯救者和叛徒的區別,就在您一念之間,您是仙主,只要您多說幾句話,連黑白日夜都可以顛倒,更何況是一個人的名聲?”
“人們果真會信?”玉天琉仍是皺眉。
“仙主以為,修道者的品格心性,與凡人能有什麼區別?”蘇詡道:“在自己的性命和前途面前,說一句謊話能算的了什麼?只要仙主許下重利,必然會有人聽從仙主的命令,將穆清寧說得十惡不赦,而只要說得足夠打動人心,不由得他們不信。”
從玉天琉登上仙主之位開始,蘇詡就在他的授意下,著力做起了顛倒黑白的事情。
先是焚毀史書——昆侖仙山有多名修士專門記錄要事,記錄連篇累牘,堆放在不同的樓閣裡,若要修改,十分麻煩,所以,蘇詡索性將過去幾年的史書全部付之一炬,將記錄者全部關入牢中。穆清寧曾經做過的所有事情,都變成了只有口頭傳播,沒有史料作證。
然後便是網羅了一眾擅長阿諛奉承的修士,重新修史,將玉天琉遠征九黎的事情刻意誇大,編得神乎其神,仿佛他便是不世出的英雄。至於抵禦魔教的事情,也寫成了穆清寧在昆侖危難之際一力篡權,將玉天璣捧上仙主之位,故意不派人通知玉天琉回來增援,獨佔功勞。
昆侖仙山上的少年們,原本都是跟著各自的老師學習各類仙門典籍,而玉天琉很快便利用自己仙主的身份,將手下們編纂的新史書加入到了所有少年的課程中來,嚴令他們必須反復誦讀,若要結業,也必要考上面的內容。
在這樣的全面推行下,沒過多久,風向就完全變了,流言四起。
“天琉君遠征九黎,戰功赫赫,果然只有他才當得起仙主之稱啊……而穆清甯竟然謀權篡位,真是可惡!”
“是啊,那些忠心擁護天琉君的,才是真正德才兼備的仙師,穆清寧之流,不過是跳樑小丑罷了。”
“是啊,最可笑的是,他的謀權篡位竟然毫無進展,白白籌畫了三年還是一敗塗地,想必此人愚蠢至極,無能至極,不然怎麼會敗得這麼慘?”
“所謂擊敗魔教,恐怕也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若是換了仙主陛下來指揮,早已將魔教消滅乾淨了!”
“我是姬氏家族的,穆清寧自從掌權以來,就極力打壓我們家族,幸而他馬上倒臺了,否則真不知道被他害成什麼樣子!”
“穆清寧扶持玉天璣為傀儡,號令昆侖,讓玉氏家族骨肉相殘,實在是卑劣。”
“哎,你們聽說沒?那穆清寧還和自己的女弟子有不倫之情!後來為了掩飾私情,竟然在抗擊魔教的戰鬥中,悄悄將那女弟子害死了!然後嫁禍給萬廣流萬峰主,說是萬峰主指揮失誤……可笑!萬峰主英明神武,忠義無雙,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嘖嘖,太天真了,穆清寧怎麼可能只和一個女弟子有私情?聽聞他手下的美貌男女仙童不下一百名,每日都和他們修行□□采補之法……”
“可是,就算穆清寧卑鄙無恥,他所著的兵法,佈陣之術,也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吧?”有個修士膽怯地提了一句。
“什麼佈陣之術,仙主早已說了,他那些都是邪術!胡編亂造!毫無用處!”有人立刻不屑道:“而且,我還聽說,穆清寧在他的著作中,曾經污蔑詆毀老仙主的佈陣法,說老仙主的佈陣之法是錯的。”
昆侖仙山的前前任老仙主曾經有一次佈陣失誤,被穆清寧指出後,恍然大悟,對穆清寧誇讚不已。而這件事,現在也成了穆清寧的罪證之一。
由當權者刻意推行的流言,比殺人的刀還要可怕。
李越白聽不下去了,改變了觀察地點,去了穆清寧的書房。
玉天琉並沒有把穆清甯關入牢中,而只是把他軟禁在書房內,不得外出。
穆清甯看起來仍是平時的樣子,寵辱不驚,獨坐於案桌前,儘管自知必死,還是在用僅存的筆墨在案卷上不斷書寫著。
李越白湊上前看去,只見那上面寫的,竟然是詩,而不是兵法、地圖。
那首詩輕鬆愉悅意氣風發,滿紙都是少年意氣。
回想起剛剛穿越時,自己看到的那幅畫像,畫像上是穆清寧和幾名志同道合的師兄弟,全都笑得很開心的樣子,後來其他人都先後去世了……李越白只覺得心裡悶得幾乎要再次吐出血來。
他就靜靜地漂浮在穆清寧身後,看他一篇接著一篇地抄寫詩歌,內心暗暗希望這一刻永遠不要結束。
然而,就連這片刻的寧靜,也很快被打破了。
書房的門被人狠狠地踹開,幾十名身穿白衣,腰佩長劍的少年修士沖了進來。
“穆清寧?”為首的少年惡狠狠地問道。
穆清寧抬起頭,看了看那少年。
他嘴角還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來不及收回。
“我問你是不是穆清寧!”那少年先是臉紅了一下,然後又理了理思緒,想明白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怒道。
“……”穆清甯表情重新恢復了平靜,沒有說話,低下頭,繼續寫字。
“我們找的就是你。”少年的怒氣幾乎要炸出胸膛:“就是你篡奪了天琉君的仙主之位?就是你做出了那些禽獸不如之事?”
“是他沒錯,我兄長曾經是他的學生,認得出來。”另一名少年吼道:“仙主真是宅心仁厚,竟然沒有將你千刀萬剮!”
“昆侖這幾年漸漸衰落,被其他門派恥笑,都是因為這個卑鄙無恥的騙子!”一名少年用顫抖的右手抽出了腰間的長劍:“我……我恨不得殺了他……”
他惡狠狠地將手中的長劍不管不顧地投了出去,長劍劃破了穆清寧的手臂,鮮血湧了出來。
看到眼前鮮紅的血,少年們一時間也不知所措了。
“……這……仙主都沒有下令殺他,我們這樣,不太好吧?”有人弱弱地說。
“膽小鬼,怕什麼?仙主早就說過,這種該死的叛徒,怎麼懲罰都不為過。”領頭的少年不屑道:“出點血正好,讓他知道篡位的下場!”
少年們被鮮血的氣味刺激出了原始的衝動,互相看了看,也紛紛把劍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