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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醫的微醺愛情》第18章
  第9章(1)

  對不起,我剛驗出是HIV愛滋病毒帶原。你們也快去檢查吧。真的對不起。

  就在傑生傳來這個簡訊的隔天,方柏珍陪紀薇去做了檢查。

  幾天後,報告結果出來了——

  紀薇也是HIV愛滋病毒帶原者。

  那天之後,方柏珍就再也沒有跟成勳奇碰過面,只簡單說了紀薇狀況不好,要他暫時別過來,之後她會主動和他聯絡——因為她知道紀薇現在不想看到任何人。

  就在知道報告結果的那天,紀薇哭著向方柏珍坦承了自己和傑生間的荒唐。她邊說邊甩自己巴掌,說她不過就是一次、最多兩次沒用套子而已,怎麼會這樣就成了HIV帶原者。

  方柏珍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因為她從不知道紀薇的這一面;但她如今什麼也不能說,只能好好陪伴著紀薇。

  因為打從知道消息的那天之後,紀薇就口頭請辭了工作,沒再開過手機,甚至沒再出過方柏珍家的門。

  對紀薇來說,眼前的世界就是一部她向來就不敢看的恐怖片。

  她想過要通知那些在傑生之後和她有過性行為的男人,可名單竟然多到她不敢再往下想;而且她也不敢去想那些男人看她的眼光。她的人生算是毀了;可她的人生在被她毀去之前,她究竟過著什麼樣的人生?為什麼一定要有人來填滿她的時間和肉體,她才能滿足?那是真正的滿足嗎?

  不,她只是沒遇到像成勳奇那麼好的男人,所以她才會一直在尋求,一切就是如此而已。每當紀薇哭累的時候,她就想著成勳奇,想著如果他那時接受了她,那麼她就會專心和他相愛,他們就會擁有一個家。每當想到這裡,她才有法子入睡……

  方柏珍十分擔心紀薇,可她自己的工作也忙,早出晚歸的她能做的也就是陪伴而已。

  這天天氣炎熱,方柏珍回到家一開門就聞到紀薇身上的汗酸味,這才發現紀薇身上衣服已經兩、三天沒換了。

  方柏珍上前搖了搖躺在客廳沙發上的紀薇。

  紀薇看著方柏珍,好一會之後才從夢中清醒,回到方柏珍和成勳奇才是一對的現實裡。

  「起來洗澡。」方柏珍拉著紀薇坐起身,不希望紀薇再繼續荒廢人生。

  「洗了就不會死嗎?」紀薇背過身,瞪著沙發。

  「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了,有百分之五的HIV愛滋病毒帶原者終生不會發病。」方柏珍把她扳過身來,握著她肩膀說道。

  「但是HIV一旦發病就會變成愛滋,會活不過三年。」紀薇說。

  「那也不代表你會發病啊。」

  「我那麼倒楣,一定就是我。」紀薇捶著沙發,眼眶又紅了。

  「就算是發病了,你好好治療,也還有三年!三年後醫學可能又日新月異了,你怎麼可以現在就在等死!」方柏珍把紀薇從沙發里拉起來,拉著她往浴室走。

  「你沒病,怎麼會懂我現在的心情!我得的就是一種說了就會讓人貼上濫交標籤的病!還有,我的血現在竟然可以害人,會讓人恐慌,你知道那種感覺嗎?!你知道嗎?!」紀薇甩開方柏珍的手,對著她大叫。

  「我沒那樣看你。」方柏珍看著紀薇,已經想不起來這是她們第幾次演出這種劇碼了。

  「那你怎麼看我?一個跟你一樣純情的小女人?你以為我看不出來當我跟你說,我跟十幾個男人發生過關係時,你臉上的不屑嗎?!」

  「我是震驚,不是不屑。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人生究竟要的是什麼。如果你不知道你要的是什麼,你就是再交一百個男朋友,還是會覺得人生是無聊的。這才是重點!」方柏珍隨之也大聲了起來。

  她氣紀薇為什麼都走到這種時候了,還不願意回頭去面對自己以往的問題。

  「你如果那麼厲害,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後諸葛,你當初就該勸我啊!」

  「我怎麼會知道你有過那麼多段感情!」方柏珍明知紀薇是因病而性情轉變,但她還是忍不住想一棒打醒夢中人。

  紀薇現在該做的事是知錯能改,重新為自己的人生奮鬥。

  「對!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變了,變得冷酷無情,變得跟成勳奇一樣了!」紀薇瞪著她。

  「我沒變,我也不是冷酷無情,是你不願意接受真相。」

  「真相就是我是HIV帶原者!」紀薇突然神色驚慌地尖聲問道:「你沒跟成勳奇還有其他人說過我的病吧?!」

  「我說過一百次了,我不會說的。」方柏珍看著紀薇臉上的猙獰神色,突然覺得好累,轉身欲走。「我先去洗澡了。你想怎麼樣都隨便你吧。」

  方柏珍走了兩步,就被紀薇拉住了手。

  「柏珍!」紀薇眼眶含淚地看著方柏珍。「對不起,我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求求你不要不管我,我只剩下你了!」

  「你好好保重自己、保重身體最重要。」方柏珍擠出一個笑容,拍拍她的肩膀。

  「我會保重自己、保重身體,所以……」紀薇緊盯著她的臉,指尖陷入方柏珍的手臂裡。「你和成勳奇分手好不好?」

  方柏珍呆住了,呆到忘了要抽回手臂,呆到手臂被抓痛了,才驀地扯回手,後退了一步,搖頭說道:

  「你保重身體與我和成勳奇分手有什麼關係?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懂的!」紀薇還想去拉方柏珍的手,但方柏珍避開了。

  方柏珍看著紀薇,不由自主地搖著頭,不願相信腦子告訴自己的訊息——

  成勳奇在時,紀薇總是笑得比較燦爛也比較多話;她和紀薇單獨相處時,紀薇也老是要提到成勳奇、問他的事情……

  「你不是說你不喜歡他了……」方柏珍不住後退,嘴裡喃喃自語著。

  「我騙你的。」紀薇哭著抱住方柏珍。「你救救我!我愛成勳奇!教我每天看著你跟他在一起,我會活不下去啊!我求你和他分手吧!」

  方柏珍木然地看著紀薇嚎啕大哭的模樣,腦中一片空白。

  她張口想說話,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拉開紀薇的手,緩慢地轉身朝著房間走去。

  「柏珍,你救救我啊!」紀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方柏珍關上房門,茫然地倒在床鋪上。

  她不懂世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樣是要她怎麼往前走下去?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成勳奇在不見方柏珍的這十日裡,已經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他想,紀薇的狀況一定不樂觀,否則方柏珍不會這麼多天音訊全無。

  終於,這天下午方柏珍打了電話給他,約在他家碰面。

  方柏珍一進門,成勳奇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她臉色蒼白,至少瘦了兩公斤。

  「發生什麼事了?」他把她拉到沙發裡,讓她坐下。

  「我沒事。」她仰頭看著他,癡癡地看著。

  「沒事會瘦成這副德性?」他握住她的下顎,愈看眉頭皺得愈緊。「紀薇到底怎麼了?怎麼把你也弄成這樣?」

  「我答應過先不提她的事。」她眼眶泛紅,身子往後一縮,想避開他的碰觸。

  成勳奇瞇起眼,身子前傾,單膝落在她的大腿邊,一手擋在她的臉龐兩側,鎖住她的眼。

  「發生什麼事了?」他問。

  「我……」她的指尖陷入掌間,話哽在喉嚨裡說不出口。

  「說。」

  「我要分手。」淚水在眼眶成形,但她很快地眨幹。

  成勳奇瞪著方柏珍,驀地從齒縫裡蹦出話來:「因為紀薇。」

  方柏珍沒開口,別開眼想避開他如火的眸。

  「她跟你說她喜歡我,要你放棄我,對嗎?」他大掌掐住她下顎,要她看著他。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她喜歡你。」她看著他冒火的黑眸,雙唇顫抖地說道。

  「知道又怎麼樣?我不在乎她。只有你這個笨蛋才會讓她影響到我們!才會因為她而要分手!」他的手掌不自覺地用力,臉色也因為失望憤怒而猙獰了起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因為紀薇她……」身心都有狀況。

  「我他馬的不想聽她的事!」

  成勳奇從她吃痛的表情發現自己的手掌捏痛了她,他詛咒了一聲,抽身離開,翻箱倒櫃地找出一包煙,點燃後,長長吸了一口。

  方柏珍看著臉色鐵青、氣息粗重的成勳奇,鼻尖驀地又是一酸。她也不想和他分手,那是挖心啊。

  但是,如果和他分手,可以讓紀薇振作,她願意犧牲;否則,她怕紀薇會尋短。愛情和人命相比,她選擇人命。希波克拉底的醫生誓詞——我將要盡可能地維護人的生命——她一直是記在心底的。

  「紀薇現在不能沒有我。」她看著他,希望他可以理解。

  「所以,比較堅強的人,就該承受酷刑。紀薇有你、有家人,而我就活該要堅強,因為我只有一個人。」他沒看她,目光茫然地看著前方,吞雲吐霧著。

  方柏珍低下頭,不忍心再看他。她知道自己自私地拋下了他,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現在還能有什麼選擇。

  成勳奇抽完煙後,走向她,隔著茶几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頹肩的憔悴模樣。

  「為了她而放棄我,就是你的決定?」他問。

  「我目前一切以她為主。」對不起。她連這三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生病了?癌症?」他面無表情地問道。

  「我答應過不能說。」

  「她得了愛滋?」他瞇了下眼。

  方柏珍身子一震,連搖頭或點頭都不敢回應。因為那是紀薇的隱私。

  「愛滋病如果正確治療,可以活很多年。」成勳奇看她驚訝地抬頭,唇角譏諷地一勾。「你忘了我三教九流的人都認識了一些?」

  他在茶几上坐下,與她的目光平行,正視著她的臉,冷冷說道:

  「為了紀薇的自私,你跑來跟我分手。要是這樣紀薇還不滿足,那你接下來是不是會求我跟她在一起?還是要我去陪她睡,當她的男人?」

  「不會那樣的……」她握緊拳頭,聲音已經在顫抖。「你不要說得那麼難聽。」

  「我說的是實話!」他忍住爆粗口的衝動,往茶几重重一捶。「你敢說她如果要求了,你不會照做?!」

  方柏珍彈跳起來,眼淚隨之滑落下來。「我認識紀薇十幾年了,她得了病,我能幫她的只有這個。她還年輕啊!」

  「你既然說不出她得的是什麼、是如何得的,那就別怪我往最不好的方面想。你有沒有想過,她得病的這個後果都是她自己造成的,現在卻要用我們的感情陪葬。她不承擔她自己的錯,卻要別人因此受苦。難道生了病就可以自私自利嗎?那得絕症的人,是不是就可以用病痛之名到處殺人放火了?!」

  他如刀的話語刺入她心裡。方柏珍坐立難安,因為想不出還能為紀薇自己辯駁什麼。況且,在她的內心深處,她完全認同成勳奇的話。紀薇的錯該由紀薇自己承擔,找任何理由都沒用;但紀薇缺乏面對的勇氣,所以把痛苦全加諸到別人身上……

  「她的性伴侶一定比你想像的多,她為什麼不保護自己?她長這麼大了,還不知道要對自己的身體負責嗎?!」成勳奇愈說愈火,氣到沒法子再坐著,只能起身不停地在屋內走動。

  「我現在罵她也沒用。」

  「沒用嗎?人活著一天,就要學習為自己負責一天。她一出事,想到的還是自己。她得不到我,所以就想著要拆散我們。這是什麼他馬的鬼事情!」成勳奇忿忿地朝牆角狠狠一踢。

  「她沒有那麼壞……」

  「在我心裡,她就是那麼壞!她算準了你心軟,會為她妥協。而你——」他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只想著她得了愛滋,活不了幾年。那你顧慮過我的感受嗎?如果我明天出去被車撞死,你又做何感受呢?你不會遺憾嗎?」

  「你不會!」方柏珍用力摀住他的嘴。「不準胡說!」

  「如果人生諸事都能照我們的想法走,我媽就不會被那個男人殺死,紀薇也不會得愛滋了!」他抓下她的手,俯身逼到她面前,瞪著她低咆:「問題在於紀薇,她該去看心理醫生!她得不到我,就要你跟我分手,她有病!然後,你也該死——你把我當成什麼東西了?!」

  她看著他痛苦的神情,死命地揪著他的手臂,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瞪著她的淚水,忽而用力地將她推到一臂之外,驀地背對著她。

  他不要在方柏珍身上放希望了!

  如果她真的把他放在心上,就不會一進門就談分手。就算她的慈悲放錯了地方,但那也只表示她對他沒有同等的愛憐及在乎,是故才能狠得下心和他分手。所有那些相見恨晚、那些不言而喻的默契,都只是他一廂情願的喜歡……

  成勳奇握緊拳頭,瑟縮了下身子。

  「對不起……」她看著他痛苦的背影說道。

  「不用說了,我算是看清楚你了。」

  成勳奇走向他的房間,不想再看她一眼。

  方柏珍想也不想地上前,用力抱住他的腰,把臉貼上他的背。

  成勳奇咬牙切齒了一分鐘,拚命告訴自己不要回頭,但他還是回頭了——

  她眼淚不停地流著,哭到全身都在抖。

  「哭什麼哭!」他粗聲說道。

  「我沒哭。」外婆走後,她就沒在人前哭過了。

  「對,你沒哭,是我的眼淚噴到你臉上!」他低吼。

  她笑了,卻只笑了一下,又哭了。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哽咽地說。

  「不要為了她的自私,埋葬我們的感情。」他抓住她的肩膀,渴望著一次機會——一次讓他知道她在乎他的機會。

  「她很愛你。」

  「她只是得不到我。」提到紀薇,他臉色又是一沉。

  「這是她唯一的要求,我沒辦法拒絕。」

  成勳奇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方柏珍回看著他。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成勳奇轉身抓起香煙,大步走向陽臺。「最後,替我轉告紀薇——每個人都該替自己的人生負責,不要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他啪地一聲重重關上陽臺門。

  方柏珍站在原地,心亂如麻地看著他的背影,完全無法動彈。她不知道自己就這樣站了多久,直到他從陽臺傳來的低吼驚醒了她——

  「滾!」

  方柏珍驚跳起身,像被人追打一樣地踉蹌走出他家門。

  只是,一關上門,她就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只能滑坐在門邊,一動也不動地坐著。

  成勳奇說得沒錯,紀薇是該替自己的行為負責,沒人該因自己的任性或悲慘而想要別人陪葬。

  但她沒法子像成勳奇那麼冷靜,因為她和紀薇認識了十多年,因為她看過紀薇因痛苦而恐慌的臉孔,知道紀薇現在有多麼地恐懼。況且,紀薇的爸媽都各自有家庭了,紀薇最能依靠的人只有她了。

  她還能怎麼辦?

  分手,真的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啊。

  方柏珍抱住雙膝,把臉埋進膝裡,悶聲痛哭了不知多久後,才扶著牆壁,搖搖晃晃地起身,絲毫不知道成勳奇的門口其實裝了監視器,更不知道他其實一直透過電視螢幕看著她,然後喝了個爛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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