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客廳裡，孫映芙在黎宸進入廚房之後，眼鏡微微泛起霧氣，趕緊將臉埋進毯子裡，抑下一聲梗咽。

　　他沒忘。

　　以前她最喜歡躺在他拍的軟綿綿的靠墊上，抱著軟綿綿的抱枕，蓋著軟綿綿的毛毯。

　　還有，她按門鈴的方式。

　　如果他沒有先說出她的名字，她可能就沒有勇氣出聲。

　　她緩緩地坐了起來，環顧四周，這裡幾乎沒怎麼變，桌巾、窗簾、各種擺飾等等，都還是她當初挑選佈置的樣子，看不出曾有其他女人入住過的痕跡。

　　裴大的疑問突地竄入她的腦海。

　　他真的……曾經有過別的女人嗎？

　　可是如果沒有，當初他為什麼不否認？又為什麼要和她分手？那個「念荷」又是怎麼回事？

　　唉，如果能直接開口問就好了，偏偏這個口，她怎麼也開不了啊！

　　微微苦笑，她果然變膽小了。

　　輕歎一聲，她重新躺下，聽著他在廚房的動靜，緩緩地閉上眼睛，想起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混亂情景，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

　　那天，整間PUB都被合作的Samuel給包下，由於尚未發表的服裝是機密，為了保密，所有PUB的員工，包括老闆本人都不得留在現場，室內所有監視器也都關閉。

　　她踏入「離塵」，第一眼便愛上了這個地方，不過今天沒時間讓她好好地欣賞這間PUB，因為她是來工作的，但是她知道，以後這裡會是她有空時會光臨的地點。

　　Samuel光是和那個自大傲慢又任性的晏升，溝通兩個擁抱和非常清純的貼頰親吻鏡頭，就耗去了許多時間和腦細胞，她相信，就算是耶穌再世，也會被晏升給活活氣死。

　　幸好，晏升的老婆意外的是個馴獸達人，得以讓工作順利進行，並且分走了那兩個應該屬於她的鏡頭－－感謝上帝。

　　「映芙，先拍你的，拍好之後你就早點回去休息，明天依然是忙碌的一天。」裴昀對她叮嚀道。

　　「裴大，我是OK，可不是說要先拍晏升的？」她是無所謂，不過晏升可就不好商量了。

　　「晏升急著要結束，因為要回家抱老婆，現在老婆都在這裡了，何必急？」裴昀笑。「等這幾個鏡頭拍完，就換你上場。」

　　「好。」孫映芙點頭。

　　和晏升以及另外兩名男模拍完預定的鏡頭之後，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進包廂換回自己的衣裳。

　　聽Samuel說，這間包廂時「離塵」老闆專用的，與店裡的隔牆是整片的特殊雙面鏡，從裡面看得到外面，外面去看不到裡面。她換好衣裳之後本想離開，卻從那整片雙面鏡牆看見外頭晏升和情蓉的互動，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在面對鏡牆的沙發坐下，帶著驚奇且羨慕的眼神看著他們。

　　從來沒想過，晏升竟會有這麼柔情的一面，甚至打算為老婆放棄躍上在國際時裝舞臺發光發熱的難得機會！

　　如果她也有這樣一個男人，她深愛著，他也能如此專注的只看著她，她會為了他放棄這種大好機會嗎？

　　絕對不可能！

　　她搖頭，畢竟她從十七歲成為模特兒之後，便立定目標，一定要躍上國際時裝舞臺，她這麼拚命努力，好不容易機會就在眼前，絕對不可能為了一個男人放棄。

　　成為Samuel德專屬模特兒是最佳的快捷方式，雖然這次可能因為晏升的拒絕，連帶的她也會失去機會，不過沒關係，她會繼續努力，下一次讓Samuel要的就是她孫映芙，而不是某個男模的附屬品！

　　她抓來一個柔軟的抱枕抱在懷裡，縮起腳，側身在沙發上躺下，現在外頭又換晏升拍照了。她帶著莞爾的笑，欣賞著卓情蓉的馴獸表演。

　　柔軟舒適的沙發讓她開始昏昏欲睡，她累極的閉上眼，不想動了，打算休息一下，等結束之後他們會叫醒她的吧？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睜開眼，眼前是一片黑暗，耳邊除了她越來越快的心跳聲之外，四週一片寂靜。

　　她奮力睜大眼，卻只在黑暗中看見半空中幾個螢綠的數字－－03：46

　　淩晨三點四十六分！

　　裴大他們都離開了？為什麼沒人叫她？

　　好黑好暗，該死的，她對黑暗充滿恐懼！

　　顫抖著手摸索，抓到自己的報，立即摸出手機，手機螢幕微弱的光芒僅帶給她些許的安慰，她利用手機螢幕的光，摸索著來到門邊，尋找電燈的開關。

　　好不容易終於找到，她迫不及待的伸手打開開關。

　　不亮？

　　她驚慌的重新再扳動一次，再一次，黑暗依舊是黑暗。

　　該死！該死的！

　　她命令自己冷靜，在門旁的數字面板上輸入昨晚Samuel告訴大家的密碼，然後扳動門把，可門仍是紋風不動。

　　她驚慌地拍打門板，忍不住開始抽泣，怎麼回事？門怎麼會打不開呢？

　　她摸索著縮到牆角蹲了下來，開始啜泣起來，幼年的夢魘開始襲擊她，彷彿聽見黑暗中傳來了一陣一陣痛苦的喘息、哀嚎，求饒，她的記憶很模糊，印象中她好像被鎖在一個黑暗的空間裡，什麼都看不見，只聽見那些可怕的聲音……

　　她忘了是誰把她關起來的，也不記得那是誰的聲音，她只記得那種恐懼的心情。

　　她抱著膝蓋縮著，抖著指頭按了裴昀的電話。

　　「映芙？」裴昀疑惑的聲音響起。「這麼晚了，還不睡啊？氣色不好可以靠化妝，眼睛不夠明亮清澈會讓Samuel抓狂的喔！」

　　「裴……裴大……」她哭著，聲音顫抖得厲害。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裴昀立即察覺不對。

　　「我……我在『離塵』，被鎖起來了……這裡……好黑，燈不亮……」

　　「你還在『離塵』？」裴昀錯愕。「等等，你被鎖起來？出來什麼事？你在『離塵』哪裡？還好嗎？有受傷嗎？」

　　「包……包廂裡，我睡……睡著了，你們要走……為什麼不叫我？」

　　「我們根本不知道你還在，也沒看見你啊！」裴昀喊冤，卻也鬆了口氣，剛才他還以為她被綁架拘禁了呢！「你別怕，記得密碼嗎？」

　　「密碼……沒用，打不開。」孫映芙又哭了出來。「我好怕，裴大，你快點來救我！」

　　「冷靜點，映芙。」

　　「我冷靜不下來！我怕黑，我怕死了！」她哭喊著，「你快點來，快點來啦！」

　　「你聽我說，既然密碼失效，我趕去也進不去，我馬上聯絡『離塵』老闆，老闆就住在附近而已，很快就可以幫你開門了！比我從這裡趕過去快多了。」

　　「好，你叫他……快一點。」

　　孫映芙合上手機，不敢動，一樣窩在原地，在她感覺像是過了一世紀般長久後，外頭突然大放光明，光線從鏡牆投射進來，劃開了漆黑的暗色。

　　她回過神來，回復的光亮讓她的情緒也慢慢鎮定下來，門外有了動靜，看著門把往下扳動，她才想起自己狼狽的模樣，倉促的抹著臉上的淚，趕緊站起身。

　　誰知她蹲得太久又起身太快，腦袋一陣暈眩，身子往前倒，「叩」的一聲撞擊，倉促且用力開啟的金屬門板剛好撞上她的額頭，一陣劇痛襲來，她痛呼，被撞得往後倒，後腦又撞上牆，這下前後夾擊，她眼前一黑，徹底暈了。

　　黎宸知道自己撞到人了，聽聞慘叫聲，心知不妙，趕緊進入辦公室，門一逛上，剛好及時攬住對方軟到的身子。

　　「孫小姐？」他跪坐在地上，看著讓他及時攬住，免去了第三次撞擊的人。

　　她……是孫映芙沒錯吧？

　　雖然她非常狼狽，濃妝花了，臉上的淚痕斑斑，鼻頭也哭紅了，又長又捲的假睫毛掉了一邊，掛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是在看不出來她就是名模孫映芙，可是這裡只有她一個人，而根據方才裴先生十萬火急的來電中，確實很清楚的提到，他的模特兒孫映芙被反鎖在包廂裡。

　　其實這不是包廂，是他的辦公室，每天零點整，密碼自動變更，不過他沒有糾正裴先生，因為裴先生說請他務必火速趕來將孫小姐解救出來。

　　所以就算他非常疑惑他們為何會把一個人遺忘在他的辦公室裡，他也沒有多問，火速趕了過來，可是解救？

　　低頭望著昏倒的人，額頭已經腫起來了，至於他聽到的第二聲不詳的聲音……

　　一手撐住她纖細的身軀，一手撫向她的後腦，果然摸到一個比額頭那個還大的腫包。

　　這實在稱不上是解救行動，反是把她害的更慘了。

　　為了預防萬一，他還是趕緊把人送到醫院吧！

　　掉在地上的手機響起，黎宸偏頭望去，看見螢幕上閃爍著「裴大」兩個字，又看著懷裡的人，猶豫了一下，他伸手將電話拿起接通。

　　「映芙？『離塵』的老闆去了嗎？」電話一接通，裴昀立即問。

　　「咳，裴先生，我是黎宸。」黎宸有些尷尬的說，因為他也正好需要通知裴先生，所以才會接這通電話，如果這通電話不是裴先生打來的話，他絕對不會私接孫小姐的電話。

　　很明顯的，裴昀愣了一下。

　　「黎老闆，怎麼是你接映芙的電話？映芙人呢？」

　　「哦！她……昏倒了。」

　　她的額頭長了一隻青黑色的角！

　　孫映芙在洗手間裡，瞪著鏡子裡的倒影。

　　想到方纔她踏進洗手間，看到鏡子裡慘不忍睹的自己時有多驚嚇，不敢相信她竟然頂著一張活像夜叉的鬼臉被送進了醫院又離開，她根本不敢去想在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裡，有多少人目睹聊天孫映芙那麼可怕的樣子！

　　現在回想起來，在醫院急診室裡，那些與她擦身而過的人個個都驚訝的睜大眼睛看她，然後再與同伴竊竊私語，不是因為認出她是名模孫映芙，而是被她這鬼樣子嚇到！

　　她是不是該慶幸因為這副鬼模樣，所以不會有人認出她就是名模孫映芙？

　　一張鬼臉使得額上的「鬼角」沒那麼顯眼，可是現下臉洗乾淨了，白皙的臉上出現一隻青黑的鬼角，就顯得刺眼極了。

　　等一下天亮了之後，她要頂著這樣一隻鬼角去拍照？

　　這是再多的遮瑕膏都遮掩不了的！更何況明天的服裝主題是清新、是純真，只能上一點裸妝，就算用劉海遮掩，風一吹一樣無所遁形。

　　也許造型師會有辦法，但這都不能改變她不敬業的事實！

　　她的身體就是商品，她讓商品有了瑕疵就是不敬業，不管是什麼因素，就算是不可抗拒也一樣！

　　這下子什麼都完了，這麼不敬業的她，別說讓Samuel看上她，就算巴著晏升的光，也會被汰換掉了！

　　「叩叩」兩聲敲門聲響起，她偏頭望向門板沒有反應。她倒是忘了外面還有那位「離塵」的老闆在。

　　「孫小姐，你沒事吧？」黎宸在門外關心的問。

　　「你回去，不要管我！」孫映芙懊惱的喊。都是他，都是他害的！

　　門外的黎宸無奈的歎口氣，他也很想走開，可是那個裴先生說，請他務必在他敢來之前陪在她身邊，也「很客氣」的請他不要因為害一個靠臉蛋吃飯的模特兒的臉受傷而愧疚，尤其是在這位模特兒馬上就有一場重要的拍照工作的情況下。

　　他不是笨蛋，當然懂裴先生的弦外之音，所以他只能在醫院作陪，直到醫生說沒有大礙可以回家之後，又送她回到她的住處，還得留在這裡等裴先生到來。

　　而她，一進浴室先是一陣尖叫，害他以為她在浴室裡發現屍體，沒想到名模只是被自己的慘狀嚇到。

　　「孫小姐，醫生雖然說你沒有大礙，但還是要臥床休息，隨時注意有沒有什麼症狀。」

　　浴室的門猛然打開，以你個恢復素顏的孫映芙站在門內，那雙明媚的美眸閃著怒火，熊熊的瞪著站在門外的人。

　　黎宸帶著渾身的儒雅氣質站在那裡，關心的詢問，「你還好，啊？有沒有頭痛，頭暈等不舒服的症狀？」

　　他瞄了一眼她額上青黑色的腫包，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她後腦的腫包應該比額頭的還大些。

　　「我很火大，你說這樣算不算不舒服的症狀？」孫映芙嘲諷。

　　「情緒不穩也是症狀之一。」黎宸憂心的是她可能會有腦震盪的現象。「孫小姐，要不要我再送你到醫院去？」

　　她這下無言了，這種感覺就像熊熊烈火燒到了一池深潭邊，「滋」的一聲，僅餘下一陣煙。

　　「我沒事，不用送醫院了。」她說完走到床上躺了上去。

　　黎宸伸手幫了她一把，扶她躺好之後還拉了被子替她蓋上。

　　「真的不用嗎？醫生說有任何症狀都要馬上告知。」他坐在床沿，擔心的望著她，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真的沒有不舒服嗎？

　　「我真的沒事。」她強調，說起來，她是在遷怒，她生自己的氣，卻遷怒到他身上。他何其無辜，明明該得到道謝的。

　　「沒事就好。」他鬆了口氣。

　　「其實我應該向你道謝的。」她在心裡歎了口氣，她從來就不是什麼蠻橫無理的人啊！今天怎麼恩將仇報了起來呢？真是太慚愧了。

　　「謝謝你，老闆，也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黎宸愣了愣，她這般溫順的模樣倒讓他有些無措，心毫無預警的一顫。

　　說實話，他寧願面對她的任性無理脾氣差，也好過此刻面帶淺淺微笑，溫柔有禮的她，因為有了美麗的外貌，若再加上美麗的內涵，太容易就讓人著迷了。

　　「孫小姐不用客氣，我害你受傷是事實，你生氣也是理所當然。」

　　孫映芙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原來我給老闆的感覺是那種蠻不講理、不知感恩的人啊……」

　　他連忙解釋，「不，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受傷時意外，老闆卻認為我會因為這個意外而否定你專程趕來救我，又送我到醫院、送我回來，全程陪伴我的恩情，對這個意外生氣是理所當然的，那不就代表你認為我蠻不講理，不知感恩嗎？」

　　黎宸傻眼，這樣的結論是怎麼得來的啊？再說她剛剛生氣火大不是事實嗎？

　　孫映芙原本認真的表情開始有了裂痕，最後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開了。

　　老天，老闆的表情好可愛啊！

　　黎宸見她突然笑了，才領悟自己被耍了。不過他並不生氣，只覺得意外。

　　看著她邊笑邊道歉，還邊揩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這一刻，他覺得他的心被她虜獲，眼裡滿滿的只剩下她美麗的笑靨。

　　「我很喜歡『離塵』。」孫映芙突然說。

　　他的心重重的一跳，腦袋嚴重當機。

　　她說……她很喜歡他？

　　「有空我會去光顧，到時候老闆可要優待我哦！」

　　他愣了愣，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原來她說的是「離塵」，而不是「黎宸」。

　　「當然，沒問題。」黎宸微微一笑，緩下心跳，在心裡笑自己想太多，人家可是名模，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對了，我還不知道老闆叫什麼名字呢。」孫映芙問。

　　「黎宸。」他自我介紹。

　　「哦？」孫映芙疑惑。

　　「我姓黎，黎明的黎，宸是指天子居所的那個宸。」

　　她偏頭思索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喔！是那個宸。」

　　「黎宸啊……」她這才點點頭。「和名店發音完全相同呢，不會覺得有點困擾嗎？」

　　「偶爾。」像剛剛她說喜歡「離塵」時，就讓他有些些的錯亂。

　　孫映芙望著他儒雅溫柔的淺笑，突然想到自己剛剛說「我很喜歡離塵」這句話時他驚訝的樣子，那當下她就覺得有點奇怪，現在回想起來，莫名的，她的臉微微的發燙了。

　　沉默突然降臨在兩人之間，原本還算融洽自然的氣氛，一下子染上了粉紅的曖昧氛圍。

　　兩人同時強烈的感受到他們正孤男寡女地處在她的臥房內，她靠躺在床上，而他則坐在床沿。

　　黎宸站起身，退開兩步。

　　「我……咳，我到客廳去等裴先生，就不打擾孫小姐休息了。」說完便轉身準備離開臥房。

　　「老闆。」孫映芙叫住他。

　　「是。」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她。

　　「裴大知道我沒事，就不可能在這種時間還專程趕過來，你不必等他了。」她不好意思耽誤他的時間。「我真的沒事，你不必留在這裡照顧我。」

　　他搖頭，「抱歉，我還是不太放心，如果孫小姐不介意，我就在客廳沙發上休息，若臨時有什麼狀況那個也好有個照應，再說，裴先生希望我等他過來再離開，我答應了。」

　　真是的，裴大也未免太不要臉了吧！怎麼可以這麼麻煩人家呢？

　　「好吧，如果你不放心離開的話就留下，不過你可以到客房休息，對面那間房就是客房，備用的枕頭棉被在房裡的櫥櫃裡，麻煩你自己拿了。」孫映芙說。

　　「當然，那孫小姐早點休息，我出去了。」他又看了她一眼，才轉身走向房門，並伸手要替她關燈。

　　「不要關！」她聲音拔尖大喊。

　　老實說，黎宸被嚇了一跳，停在電燈開關上的手僵住。

　　察覺自己異常的反映嚇到老闆，孫映芙覺得很窘。

　　「對不起，我很怕黑，所以……」對於自己這麼輕易地將最大的弱點說出來，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此最後閉上嘴。

　　黎宸恍然大悟，所以在「離塵」的時候，她才會弄得那麼狼狽。

　　「好，我不關。」他溫柔的微笑，走出臥房，在關上門之前又道：「我就在客房，房門會開著，有什麼事就叫我一聲，我會聽見的。」

　　「好。」孫映芙側身躺著，望著輕輕合上的門板，想著他的模樣。

　　儒雅的外型，溫文的性情，讓人如沐春風，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甚至－－會想依賴。

　　緩緩地閉上眼睛，她是孫映芙，是男人的夢中情人，向來是男人對她一見傾心，可是她卻發現，她對這個黎宸，似乎有那麼一點點一見鍾情的感覺。

　　錯覺錯覺！

　　趕緊甩開鬧鐘那不可能的感覺，這完全是因為黑暗造成她的軟弱，他又剛好從黑暗中將她拯救出來，讓軟弱的她有了這種錯覺罷了。

　　等天亮了，堅強的她就會將今晚這種不切實際的感覺當成笑話一則。

　　「芙蓉？」柔聲輕喚在她耳畔響起。

　　孫映芙意識有些猶豫，剛剛還叫她孫小姐的人，這會兒已經親熱的叫起她的名字，而且叫的還是她的本名，她有告訴他她的本名嗎？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眼神有些迷濛的看著他，他的眼神好溫柔，好像有些擔心，都跟他說她沒事了不是嗎？

　　他這樣會讓她想將錯就錯，管他是不是錯覺，主動追求他了。

　　她抬起手，輕輕地觸碰著他的臉，看見他訝異的微睜大眼，她心裡莞爾，被主動地女性給嚇到了嗎？

　　她乾脆坐了起來，環上他的頸項，湊上前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唇。

　　「我來追你，好不好？」她嬌憨的笑問，然後也沒等他回答，帶著微笑窩進他懷裡，貼靠在他的胸膛，滿足的再次閉上眼睛。

　　耳邊強烈的心跳聲敲擊著她的耳膜，他對她也是有感覺的，所以心跳才會這麼大聲，對吧？

　　「芙蓉……」他的聲音有些暗啞。

　　「嗯？」她慵懶的低應，有些愛困的打了個呵欠，臉頰在他胸膛上摩挲著。「老闆，我好睏，等我醒來……再說……」話說得含含糊糊。

　　黎宸真愛的輕擁著她，捨不得放手。

　　他剛剛做好早餐出來，看見她似乎睡著了，上前來喚醒她吃早餐，沒想到她竟然會親吻她，就好像他們不曾分手，也沒有這七年的空白一樣。

　　他知道她其實沒有睡醒，不過當她說「我來追你好不好」時他愣住了，之後她又叫他「老闆」，他就更確定她真的睡糊塗了。

　　抬手溫柔的輕撫著她的發，她只有在他們剛認識那天叫過他老闆，隔天睡醒了之後，她就改叫他黎宸了，那句要追求他的宣言，也是隔天早上他替她做了早餐之後，她說的。

　　「我來追你，好不好？」那時她說。

　　「追我？」剛做好早餐放上桌的他有些錯愕的重複。

　　「對啊，你這麼賢慧，不把你娶回家實在太可惜了。」她這麼說。

　　那時他當她只是開玩笑、調侃他，所以只是笑笑的沒說什麼。

　　後來她一有空檔就往「離塵」跑，嘴裡說她很喜歡「離塵」，可大部分的時間卻都跟著他待在辦公室，不時的開口邀約他，常常有「廠商送的」電影票、音樂會門票等等，若「剛好」遇到用餐時間，她就會邀他一起用餐，說她有很多「廠商送的」餐券。

　　然後八卦雜誌開始有他們在交往的消息報導，他才問她這種不實的消息會不會造成她的困擾？她卻很無力的瞪著他說，她追求他這麼久，所有的閒置時間都花在他身上，製造一次又一次的偶然，他都沒感覺嗎？

　　直到那時他才領悟，她那句話不實開玩笑，她是認真的在追求他。

　　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他都記得，因為他總是不時的回憶著兩人的過去……

　　突然，她的手機鈴聲熱鬧的想起，兩人身軀同時一震，都被嚇了一跳。

　　孫映芙這下完全清醒了，發現兩人的姿勢，意識到好像會這樣，都是自己主動地，她猛地抬起頭來，有些羞窘的瞪著他。

　　黎宸嘴角隱隱含著笑，才剛要開口，就被她狠狠地一瞪。

　　「什麼都不準說！」她羞惱的警告。

　　他乖乖地閉上嘴，只是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連眸底也是濃濃的笑意。

　　「喔！可惡！」孫映芙這下真的惱羞成怒了，紅著臉揍了他一拳，再一把推開他，轉身翻找包拿出手機，不再看他。

　　黎宸輕笑，起身準備回廚房。

　　「喂？」她接通電話，隨即驚訝的低喊。「Burnell？」

　　腳步一頓，他回頭望向也剛好朝他看過來的孫映芙。

　　Burnell？

　　布尼爾．坎貝拉，八卦雜誌上報導的豪門繼承人兼名模孫映芙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