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書畫論壇炸了。

　　　兩個實名大佬的賬號一出來，頓時引起了轟動。

　　　岱山先生那個賬號只發了一句「大家好」，頓時下面就留言翻頁，幾百條的開始增加，不過一晚上的功夫，論壇人數激增，大多數是來圍觀的，也有跟著發帖爭搶和岱山先生截圖留念的，這麼多年都沒這麼熱鬧過了。

　　　韓老那邊的帖子更不用說了，十年來發的簡直不計其數，連三年前發的帖子也被頂上來，不少人一邊感慨這些真跡，一邊讚歎韓老的拍照技術。

　　　「這真是太防盜了，我看到也以為是假的，根本就沒想過啊！」

　　　「多寶先生真不愧這個名字，服氣服氣！」

　　　「我的天哪，這一定是老闆親自拍的吧？下次求花錢僱人，想看徐院士的馬啊！」

　　　「不不，請找我拍，不給錢都幹啊！」

　　　……

　　　除了這些，大家還跑去給之前的一個人開的帖子留言。

　　　那個帖子有點特殊，就現在而言，簡直是論壇裡的一股清流，從發帖開始就在力爭多寶先生發的都是真跡，而且力戰群雄，一個人頂住所有壓力在那挺多寶先生。

　　　大家在帖子下面紛紛留言，說念念不忘必有迴響，你看多寶先生被認證了，平反了。

　　　也有人說就算認證了，那多寶先生也不一定拍的就是真的，萬一也有假的呢？

　　　論壇裡的人又排隊給那人留言點蠟，祝樓上吃點好的，光這句話就夠漱石齋起訴你的了。也有人建議他搜索一下漱石齋的來歷，頓時又掀起一陣不亞於岱山先生的留言狂潮。

　　　開帖子的人瞧見了，但也不多高興。

　　　在那堅持幾年如一日挺多寶先生的也不是別人，就是韓喬野，他當初開這個賬號就是給家裡老爺子刷分洗白的，結果他一個帖子發出去，被追著罵了一年多，韓三也來勁兒了，時不時上去懟一兩句，帖子半死不活的撐到現在，終於洗白了。

　　　他拿著手機刷著看了一會，心想他爸說的果然沒錯，他二哥沒用啊，早點跟陸鳴要個認證不就成了嗎？所以這都是他哥的鍋。

　　　陸鳴和韓喬聿生活照舊，小日子過的比之前還要和睦一些。

　　　陸鳴一般兩邊跑，留宿的話一般是住在韓喬聿那邊。等到假期的時候，韓喬聿就找了各種理由，讓陸鳴來給自己送東西，要麼把人留在辦公室，要麼就直接帶回家，不會給他離開的機會。

　　　陸鳴也慢慢習慣了，每到節假日就把時間留出來給韓喬聿，韓總對此特別滿意，回家做飯都積極了許多。

　　　韓老那邊收藏了陸鳴的兩幅畫，自然是不會還回來的，陸鳴也只能把韓喬聿那筆錢收下，其餘的畫寄售了一部分在漱石齋那邊，沒想到岱山先生臨走的時候，直接從漱石齋拿了一副走。

　　　他老人家拿畫，自然是不看價格的，韓老也不可能在自家店裡收大哥的錢，韓喬聿給標了多少他就給了陸鳴多少。

　　　陸鳴拿了這一筆錢，哭笑不得。

　　　韓喬聿看了他道：「這個我真沒辦法，爸非要給你，要不你自己去跟他說說？」

　　　陸鳴哪兒敢去說這些，韓老現在一門心思想讓他住進韓家，已經叫了幾次了，剛推掉，這要去一過去，別說退錢了，人也跑不了。他想了想，道：「算了，就這樣吧，我以後給叔叔再送幾幅過去。」

　　　韓喬聿聽著他說話語氣像是一家人一樣，也笑著點頭：「好，我們一起去送。」

　　　畫作出售賺了一筆錢，加上自己工作存了一些積蓄，陸鳴就琢磨著想去買一套房子。

　　　雖然學校裡也提供住宿，但韓喬聿來他宿舍的時間太長，總是有些不方便。

　　　韓喬聿這次學聰明了，不敢再開口說什麼過一套房子給陸鳴，而是幫他一起參謀著選了一下，找了關係給陸鳴挑了一處位置不錯的新樓盤，打完折扣不到兩萬。也是陸鳴運氣好，買完不到一個月就房價開始暴漲，倒是意外賺了一筆。

　　　很快到了年關，陸鳴準備回家。

　　　韓喬聿正好要去國外出差，陸鳴幫著他收拾了行李，在機場先把他送走了，自己也踏上回家的旅途。

　　　坐在飛機上，看著小窗外面的一片藍天，陸鳴托著下巴在那發呆。韓喬聿出差，讓他也鬆了一口氣，如果這位提一句也要跟他一起回家看看，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過又想起家裡的親人，陸鳴眉頭微微皺起來，他還沒想好怎麼說……

　　　一旁坐著同乘的男人一直試圖在跟陸鳴搭話，陸鳴心煩的厲害，乾脆閉眼裝睡。

　　　原本以為心裡這麼亂睡不著，沒想到閉著眼睛沒一會就真睡了。

　　　陸鳴下飛機的時候頭髮都睡的有點翹起來，推著行李出來的時候，老遠就看到方景堯在那跟他招手，小外甥一如既往的笑的可愛，陽光大男孩一個。

　　　方景堯幫他推了行李，一邊走一邊跟他道：「小舅，我誰都沒告訴，保密工作做的特好！」

　　　陸鳴有點沒睡醒，問道：「什麼保密工作？」

　　　方景堯衝他眨眨眼睛，笑道：「你談對象的事兒，你放心吧，你不說，我誰都不告訴。」

　　　陸鳴笑了一下，揉了他腦袋一把。

　　　方景堯這次沒有留在姥爺家多住，送了陸鳴回來，又很快回自己家去了，期間一直看短信，回短信的時候眉飛色舞的樣子瞧著像個傻小子。

　　　陸鳴多看了他一眼，心裡猜著是有點情況。

　　　但是陸鳴現在自顧不暇，也管不上小外甥了，在家裡待了幾天，琢磨著怎麼開口提他和韓喬聿的事兒。

　　　方景堯是個憋不住事兒的人，很快就主動來找了陸鳴，問他情人節一般送什麼禮物比較好，臨了又加了一句：「小舅我剛拿了一個獎，獎金不少呢，你幫我挑個貴點的吧？」

　　　陸鳴問他：「送誰啊？」

　　　那邊還害羞了，道：「送朋友唄。」

　　　陸鳴坐在挑眉，又問：「什麼朋友啊？」

　　　方景堯吭哧道：「就，就一個挺好的朋友，上回我打籃球的時候他還特意來給我加油，我也想送份回禮。」

　　　陸鳴道：「那得看你們關係怎麼樣了，東西也不能亂送，多大了？我見過沒有？」

　　　方景堯：「啊？就，還行？我覺得挺好的啊。」

　　　陸鳴嗤笑了一聲，道：「感情的事兒也不是一個人說了算啊，這得兩個人談。」

　　　陸老從客廳路過，聽見他說這句，也停下了腳步。

　　　方景堯那邊情況簡單，陸鳴一聽就是小孩那種過家家，隨便給他推薦了幾樣小玩意兒。

　　　「跟誰聊天呢，」陸老站在那聽的一頭霧水，問他道：「不是女朋友吧？」兒子年紀大了，老人對他的婚事也有點兒上心，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還是著急了。

　　　陸鳴道：「不是，是小寶。」

　　　老爺子就特別開心，道：「小寶啊，那你也拿過來給我聽聽，我們也聊兩句，好久沒見小寶了。」

　　　陸鳴道：「您自己加他一個微信啊，不是給您買了手機嗎？您用那個還可以視頻聊天。」

　　　陸老拿出來在一旁讓陸鳴指點著加上了方景堯，智能手機早就買了，但是他們不會用，陸鳴耐心好，先慢慢教他學了一個視頻功能，陸老開心的不得了，就在客廳裡跟方景堯視頻聊天。

　　　方景堯瞧見姥爺，也不管那個剛萌芽的小感情了，立刻笑嘻嘻地在對面打了個敬禮：「姥爺好！」

　　　陸老笑呵呵道：「小寶好。」

　　　方景堯從小在姥爺家長大的，從小就跟老人親，隔著一輩老人對他比對著陸鳴要和藹的多，也沒那麼多的要求，爺倆聊的其樂融融，有點芝麻大的小事都能說上半天。方景堯忽然神神秘秘的站起來，一邊扯自己褲腰那，一邊對陸老爺子道：「姥爺我給你看個寶貝……」

　　　陸鳴道：「你正經一點啊，當著長輩的面了，嘴上留點把門兒的。」

　　　方景堯嘿嘿的笑著，然後就挽衣服撩起來，努力向前挺著腰——露出他的紅底金線腰帶來，一邊還往外扯了扯，努力把他的新腰帶給他姥爺看，興奮道：「姥爺你看到沒有？上面寫的什麼字？你看看呀？」

　　　陸老戴著老花鏡湊近了方景堯視頻裡面的腰帶，慢慢念出上面花紋一樣的字：「腰—纏—萬—貫——」

　　　陸鳴：「……」

　　　他們爺倆玩得特別開心，陸鳴抽了抽嘴角看不下去，他把手機還給陸老，讓方景堯替自己遠距離盡孝，自己走了。

　　　陸鳴忍了幾天，決定先跟陸老緩和一下感情，回想一下當年，再開頭提他的事兒。

　　　他找了一個陽光很好的午後，敲開了陸老書房的門。

　　　陸老這幾天對視頻聊天特別熱衷，還在那玩兒視頻呢，這次的聊天對象也是方景堯，只不過這次陸老身上換了一身衣裳，一身壽服，坐在椅子那笑呵呵的。

　　　陸鳴嚇了一跳，瞥了一眼書桌上放著的那個手機，視頻裡的小外甥這會一點都不敢逗樂了，撇著嘴要哭不哭的，看到他進來了，帶著哭腔的道：「小舅，小舅你快讓姥爺放了我吧，我真哭不出來。」

　　　陸鳴道：「爸，您這是幹嗎呢？」他眉頭還皺著，有點不高興的樣子，任誰看到這身衣服也開心不到哪兒去。

　　　陸老倒是挺開心的，笑呵呵的道：「我提前試試衣服呀，之前讓人給我和你媽一人訂了一身，今天正好送來，我試試看合身不。」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歎道：「就是不知道我們走的時候，是個什麼情形，這不我就讓小寶哭給我看，他也不哭。」

　　　陸鳴特別不高興的道：「您好端端的試這個幹什麼。」

　　　陸老爺子道：「老話說了，七十不保年，八十不保月，我這都七十多了，也該試試這些衣裳了。」他自己拽了一下衣擺然後又正了正衣領，瞧著還挺滿意的，這麼大一把年紀，還能為自己的身後事操心，老頭還挺得意。

　　　陸鳴：「……」

　　　陸鳴捏了眉心，對著手機道：「小寶，沒你事兒了，走吧。還有這兩天別老陪著你姥爺玩，注意功課。」

　　　方景堯如蒙大赦，立刻就把視頻掛斷，跑了。

　　　陸老坐在那，問他：「你來找我什麼事兒？」

　　　陸鳴斟酌一下，開口道：「爸，我前段時間遇到岱山先生了。」

　　　陸老立刻抬頭看向他，驚喜道：「哦？先生從美國回來了？」他招手讓陸鳴過來坐下，追問道：「怎麼樣，他身體好不好，這次回來是做什麼事，要留多久？」

　　　陸鳴坐在那道：「就回來看看，現在已經回去了。老先生身體挺好的，跟當年見的時候一樣，特別精神。哦對了，他還給我看了好多老照片，跟我問你呢，說了好些永樂宮當年搬遷的事兒……」

　　　陸鳴視線落在陸老的手腕上，他忍不住碰了一下，陸老躲開了點，用衣袖遮著，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手廢了怎樣，一輩子沒抱怨過一句，這會兒自然也不肯做出一些示弱的樣子。

　　　陸老對岱山先生的事挺感興趣的，追問了陸鳴一些，聽著先生還誇了陸鳴，又道：「你畫的也就那樣。」他一邊打擊陸鳴，一邊又起身去給陸鳴拿了一沓宣紙回來，笑容遮掩不住道：「用這些再練練，用心去畫，不然拿不出手，知道嗎？」

　　　陸老把宣紙遞過去，自己兒子得了他當年老師宋岱山的一句誇獎，心裡特別驕傲。

　　　陸鳴抱著那沓宣紙看著他，摸了摸鼻尖，他怎麼都覺得自己父親不像是在京城裡聽到的形象。當年人人口中誇讚的那個熱情如火、特別正直，一身肝膽的青年，現在簡直跟老小孩兒一樣，一點兒不比京城的韓老差到哪兒去。

　　　陸鳴在書房坐了一會，也不肯走，磨磨蹭蹭的。

　　　陸老看向他，問道：「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兒？」

　　　陸鳴有點緊張，下意識捏了宣紙道：「我……」

　　　陸老警惕道：「還想要宣紙嗎？沒有了，快走，快走。」

　　　陸鳴：「……」

　　　陸鳴清了清嗓子，道：「爸，我談了一個朋友。」

　　　陸老爺子抬頭看他，來了興趣：「哦？」

　　　陸鳴神色平淡道：「他的名字叫韓喬聿。」

　　　他端正的坐在那，也抬頭看向自己父親，眼神乾脆果斷的沒有一絲退讓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