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大齊女帝

　　“福貞，你真的不想嫁人嗎？”萬祈帝歎了口氣道：“你祖母給你選的人都是極優秀的少年郎了。”

　　夏琳笑著說：“皇帝叔叔，現在這時節我嫁誰都不好，怕是會被那些朝臣胡亂猜測皇帝叔叔你的傳位意向，反倒不美，且傳位詔書的匣子剛放上去，朝中還有些不穩，不若等等再說。”

　　“等一等麼……”萬祈帝有些失神，他當然不知道夏琳已經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好，只當她十分懂事全然為他著想，心中不禁有些感動，覺得這個侄女可比他的兒女更孝順。

　　“而且，我若是看上了什麼人，定然第一個來和皇帝叔叔說。”夏琳收起了笑容，“我並不想……如我父母那樣過一生，總得找個合心意的才好。”

　　聽到這話，萬祈帝也輕輕歎了口氣。

　　獻王和獻王妃的感情如果好，也不會只有福貞一個女兒了，當年的事，萬祈帝也是知道一些的。

　　獻王妃當年出身名門，原和獻王該是極合適的一對，奈何兩人婚後偏偏就是成了一對怨侶，過得極其不順。

　　夏琳就是要讓萬祈帝想起以前那些傳聞，事實上她覺得，獻王妃對獻王並不是沒有感情，只是誰都不希望他們感情好而已。譬如獻王要是有兒子，萬祈帝還會對她那麼好嗎？顯然不會。

　　當年獻王妃的家庭敗落也有點這方面的原因，烈火烹油，若是她家和獻王聯合起來，怕是要拿下京城都不是難事。於是，屬意萬祈帝繼位的先皇不得不遏制一下這個兒子，獻王妃的娘家不敗落也要敗落了。

　　獻王本身極其出色，說句實在話，比座上的萬祈帝要優秀多了，有在北邊兒盤踞一方，若是他有兒子，萬祈帝早就提心吊膽，根本想不起這個哥哥的好了。

　　可惜獻王本身缺少那麼一點野心，並不想造反，於是只有一個獨女足夠。獻王妃常年住在佛堂不是她真的就這麼虔誠，只有這樣，才能讓獻王和她的女兒更安全，畢竟她已經是罪臣之後，她的家裏犯的還是欺君之罪。

　　“皇帝叔叔，不若你給我一道旨意，由我婚姻自主？誰也不能逼嫁人才好。”夏琳的眉宇間籠著一層輕愁，“我知道現在那些瞧著像是喜歡我的人，不過是瞧著我的身份，覺得我得皇帝叔叔的歡心罷了，並非真的喜歡我。”

　　萬祈帝一怔，隨即輕輕歎了口氣，他若是還在，夏琳嫁了，自然不用擔心往後，有他護著誰能對她怎樣？偏他的身體大概撐不了那麼久，且夏琳從小便在北池長大，與他的幾個兒子都不親近……

　　“好，我便給你這道旨意。”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

　　夏琳笑了，“謝謝皇帝叔叔。”

　　“回頭你去甯慈宮去見見你祖母吧，她一直念叨你呢。”

　　“好。”夏琳點頭。

　　萬祈帝和太后的感情一直很好，太后只生了萬祈帝一個兒子，母子情深，且太后在年輕時曾為了護著萬祈帝傷過身體，萬祈帝就更護著這位母親。哪怕太后的性格頗有些強硬，先皇身體不好時，她也曾幫著處理過朝政之事，但萬祈帝上位之後，她就迅速還政，因此沒有影響他們母子的感情。

　　獻王不是太后生的，但生母身份低微，太后自然不會太為難他，且獻王和萬祈帝從小感情就算不錯，正因為如此，太后才把自己的親侄女嫁給了獻王。哪知道侄女過得並不好。

　　就算這樣，太后也沒都怪到獻王身上，她知道自己的侄女性子像自己，很有些執拗，這等夫妻感情之事，旁人確實不好評價。

　　但對於夏琳，她卻很喜歡，畢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侄女留下的唯一血脈，而且還救了皇帝，她若是不喜歡才是怪事。

　　夏琳陪著太后聊了一會兒天，出宮的時候半點不意外又碰上了大公主夏瓔，一改初次見面時候的隱約不善，夏瓔如今一見她就熱情得不行，比夏瑤還要過一些。

　　“……聽聞過一陣子府上還要辦宴？我定要去湊個熱鬧的。”夏瓔笑盈盈地說，太后不喜歡皇后，連帶對她們三個公主也不是很待見，她沒趁著夏琳在甯慈宮的時候跑過去討嫌。

　　夏琳似笑非笑，“堂姐應當好好在宮裏備嫁才是，若是耽誤了婚期，皇帝叔叔可不饒我。”

　　雖是開玩笑的口吻，卻讓夏瓔變了臉色，她勉強笑了笑，終究沒再說下去。

　　最近她暗自對那位保定侯的次子動了好幾次手腳，卻都沒能成功，還引起了保定侯的警惕，要動手更難了，眼見著婚期將近，她焦慮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她當然不想嫁給那位京中知名的紈絝，家世再好又怎樣，長得不如何，還整天只會跑馬鬥犬，哪像時統領少年英武斯文秀氣。

　　夏琳並沒有理會夏瓔，她的心思本來也不放在後宮這方面，哪里有時間考慮夏瓔的那些心思。

　　她的時間太緊了，不是說她和太后垂簾聽政就夠的，太后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即便是朝政都攏在她的手中，也不表示那些朝臣願意她真的登基為帝。

　　所以，夏琳在朝中找一些“自己人”。

　　“讀書人啊讀書人。”夏琳從車窗外看著外面的街道。

　　大齊的街上也是很少看到女性的，雖然不至於到希望女性“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地步，可是三從四德這種東西也早就束縛女子的腳步。

　　朝中當然不可能所有的大臣都是有氣節的，甚至有些讀書人變節起來比武將更快，她需要的就是現在現將這些大臣分分類，至少需要判定一下，哪些可以利誘，哪些可以威逼，哪些可以不用管他。

　　時楚在宮門附近與夏琳碰個正著，他們並未交流，她知道夏瓔或者想用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既然保定侯那裏不好下手，說不定會衝著時楚來，但時楚是什麼人，若是能讓她得了手那便是個笑話了。

　　更別說宮內還有個張宗瑞，在勾心鬥角方面，張宗瑞比時楚更加擅長而且敏銳。

　　“時統領。”送夏琳出來的宮人熱情的地同他打了個招呼。

　　時楚親切地和他說了兩句話，才入宮去。

　　在宮裏，時統領是出了名的大方，那位張副統領和他一樣是福貞公主帶來的，哪怕冷著一張臉，相處起來也仍然很舒服，他們兩人在宮內的人緣都不錯。

　　時楚大方也是有原因的，夏琳……有錢，而且是很有錢。

　　獻王盤踞北方多年，雖然打仗艱辛，但莽族出產的毛皮、寶石和藥材都不少，他不僅可以自給自足軍費，還積攢下了大量的財富，最後夏琳拿到的那個首飾箱裏可不僅僅有王相的罪證，下面的夾層裏一疊銀票每一張都是十萬兩的面額，足足有三十張。

　　她只取出一張，給那五位小將每人一萬兩的安家費，並囑咐他們不可為旁人利益所動，就足夠他們感動不已，更堅定地護衛夏琳，哪怕夏琳明天要造反，他們也能跟著衝進皇宮。

　　時楚他們不缺錢，夏琳沒法在外面做的事，要由他們來做。

　　京城悄無聲息開起來一家酒樓，旁的也便罷了，這酒當真是獨一份，明明極其辛辣，後味卻香而彌甘，酒色清透如水，勁道卻很足，比北方烈酒更容易叫人醉。

　　不僅是酒，連菜色也新，這生意自然做得起來。

　　京城西郊還多了幾個莊園，聽聞很有些趣味，與京中那些玩法不同，很快就成了京中紈絝子弟們極愛的去處。

　　在京中開店，沒有後臺總是不大好開，京中酒樓有些人略有耳聞是福貞公主罩著的，並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京郊的莊園卻是索爾在管理，幾乎沒人知道和夏琳有關。

　　說句實話，以時楚的觀感來說，這樣的任務其實比他以前那些江湖任務要舒服多了，不用風餐露宿，也不用與人鬥生鬥死，日子過得幾乎稱得上錦衣玉食。

　　他和張宗瑞一起住在京城東市邊一個三進的院子裏，偶爾索爾從京郊大營回來，也會住上一晚，但他更多是待在京郊的莊子裏，所以這裏幾乎每天只有時楚和張宗瑞在住。

　　以他們現在禁衛統領的身份，不能沒有僕傭，哪怕再不習慣，該配的還是要配起來。

　　所以，這三進的院子也有管家門房小廝侍女，只是規矩很嚴，外院自有小廝和下人住著，內院除了幾個掃撒的小丫頭和兩個整理屋舍的老實侍女之外，並沒有其他婢子，倒是有個江南來的廚娘並一兩個燒火丫頭。內院管事的嬤嬤是夏琳派了來的，這位嬤嬤是宮中退下來只想找個地方養老的寧和人，放在他們這宅子裏只有大材小用，這上下的規矩當然很好。

　　只是讓嬤嬤感到不習慣的是，為什麼時統領和張副統領要住在一塊兒？至於那位不常來的將軍便也罷了，不是這裏的正經主子，時統領和張副統領並非兄弟，卻連臥房也離得那樣近。以他們的身份，單獨住一個宅子也不難，更何況以他們的年齡，不時就要娶妻生子，這樣混住在一塊兒……有點不大合常理。

　　張副統領說他和時統領自小親如兄弟，方才住在一塊兒，這位方嬤嬤其實是不大信的。

　　但既主人這樣說了，她也無法再說什麼，只得將這家裏上下打理清爽而已。

　　時統領夜裏要當值，這會兒已經入宮去了，方嬤嬤從院裏經過，忽然瞧見張副統領從時統領的臥房出來，頭髮散亂不說，連衣衫的領口都敞著，瞧著很有幾分慵懶。他手上正要披外袍，方嬤嬤十分鎮定，面不改色地走了過去，然後才心撲通撲通跳起來。

　　這、這、這該不會？

　　方嬤嬤咬著唇，猶豫著要不要去公主府一趟，不過，公主既容許他們住在一起，莫非……

　　這個想法讓方嬤嬤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知道了這種秘密的話，她還能……平平安安地待在這兒嗎？

　　明明只是想找個地兒養老好嗎？方嬤嬤簡直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