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若虹抬眼看著窗外晴朗的天氣，今天是個出去血拚的好日子，一轉眼，冬天就要來到。每當換季的時候，總是有太多需要採購的東西。

　　她愉快地走下樓去，盤算著今天要約母親以及未來大嫂一起去逛街，這樣難得的假日，爸一定會找大哥去打高爾夫球。

　　「小懶貓，這麼晚才起床。」進客廳時，耳邊就傳來未來大嫂陸爾婷的聲音。

　　「爾婷姐，我就知道今天你一定會來。」文若虹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大嫂穿的是CHANEL今年夏季主打的白色洋裝，她的眼裡立刻閃現出光採。「而且穿得這麼漂亮，要跟大哥出去嗎？」

　　「本來打算出去，不過伯母說今天有貴客要來吃午飯，所以要留在家。」陸爾婷和文錫凡雖然是相親認識的，但兩人的發展迅速，目前感情非常穩定。

　　「什麼貴客？」文若虹看向母親的方向。「我本來還想約媽還有爾婷姐一起去逛街的。」

　　「若虹，你還記得以前住在我們隔壁的徐家嗎？」姿態優雅、冷靜從容的文母難得笑容滿面地從一旁走出來。

　　文若虹心裡微微一沉，她當然記得！

　　「難道說要來的貴客就是徐子俊一家人？」不是真的吧！她不自覺地捏緊了雙手。

　　「是啊，就是你徐伯伯一家要來，我記得以前你和徐伯伯的兒子感情很要好，現在終於有機會再見到了。徐家的事業這幾年發展得比你爸還要好，『王朝集團』在美國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公司。」文母若有所思地看著女兒。

　　文若虹卻沒有發現母親眼裡富有深意的光芒，怒火已經在她胸臆間熊熊燃起，那個狂妄自大的超級大混蛋徐子俊就要來她家裡作客了，她該要如何應對？

　　當然不可能露出笑臉去歡迎他啊，但是……

　　文若虹玲瓏剔透的大眼裡閃過調皮和狡黠，他上次給她的羞辱，她要雙倍——不，三倍地討回才行！

　　「現在你爸的『永康建築』也蒸蒸日上地發展著，我們兩家家世絕對算得上是門當戶對，所以等一下一定要很客氣地招待客人……若虹，你要好好招待你兒時的玩伴哪！」

　　文若虹並沒有很仔細地聽母親講話，只是不斷點著頭，心裡卻轉著另外一個念頭，這次她一定要給他好看！一想到這裡，她就熱血沸騰！

　　可是該怎麼做呢？在家人面前，她也不能直接給他臉色看，更何況徐伯伯和徐媽媽也會一起來！

　　她要好好地上樓去想一想……

　　「那要去換件衣服才行，我先上樓了……他們幾點到？」

　　「約了十二點一起吃午飯，應該會早一點到。」文母看著女兒略顯緊張的臉，高興地直點頭，將女兒的緊張解讀成興奮與期待。

　　「現在是九點半……」文若虹突然覺得興奮起來，可以扳回一成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她一定要好好計畫。「媽，那我先上樓了，早餐我不吃了。」

　　現在的她哪還有時間吃早餐呀，她要趕緊去進行她的作戰計畫了。

　　呵……一想到可以捉弄徐子俊，她就忍不住在心裡大笑起來。

　　黑色的林肯加長房車停在文宅大門前，徐子俊與母親兩個人一同下了車。

　　「秀雲、尚人，好久不見。」徐母帶著兒子先和文父文母寒暄一番，接著兒女間也各自打了招呼。

　　「子俊、錫凡和若虹，你們三個人應該一點也不陌生才對，記得以前都時常玩在一起。」文母親切地看著三人。

　　趁著長輩們在寒暄別後之情，徐子俊的目光落到文若虹身上，她一副與他初次重逢的樣子，不但禮儀周全，笑容也典雅。

　　這個丫頭還真會裝啊！徐子俊不動聲色，一邊和文錫凡敘舊，一邊觀察著文若虹，她乖巧地站在父母身邊，對他母親也是畢恭畢敬。

　　「真是抱歉，子俊他爸因為公司臨時有重要的事，所以不能來。下一次，換我們請客……」一行人在徐母的道歉聲中走進客廳裡。

　　「你們年輕人要不要去外面花園走一走？半個小時後開飯。」文父對子女們點了點頭。

　　「不用了，爸，讓哥和徐大哥陪著你們一起說說話。」文若虹體貼的道：「我和大嫂要離開一會兒，看午餐準備得怎麼樣。」

　　「若虹真是乖巧又懂事。」文若虹招呼著陸爾婷一起離開，身後傳來徐母的稱讚聲。

　　徐子俊的目光落在她背影上，嘴邊掛著嘲諷的笑容。

　　「子俊，吃完飯以後，你要不要看我收集的賽車模型？對了，你應該也很喜歡運動和賽車吧？」文錫凡找機會和徐子俊攀談起來。

　　他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臉色一整。「我覺得運動是最好的放鬆方式，當然很喜歡，文大哥平時喜歡做哪些運動……」

　　走進廚房後，文若虹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生氣勃勃。「爾婷姐，等一下上菜的分配工作交給我，我知道你不喜歡吃有起司粉的義大利面，等一下你那份主食裡就去掉這個，我怕傭人們會搞錯，而且爸也不能吃太多，他血壓高。」

　　「好呀，今天怎麼變得這麼體貼，是不是想在徐伯母面前表現得好一點？」陸爾婷看著未來小姑今天特別慇勤主動，腦海裡也有了自己的聯想。

　　「當然要表現得好一點。」文若虹滿腦子想著該怎麼捉弄徐子俊。「還有湯，每個人都準備不一樣的湯……甜品也是……徐伯母他們從美國回來，一定對甜品的要求很高，爾婷姐，你去問一下他們是不是有什麼不吃的東西。」

　　「好，我知道了。」陸爾婷看她這麼積極，便立刻折回去詢問大家的口味。

　　留在廚房裡的文若虹則來到廚房師傅身邊，帶著笑意要求幫忙。

　　她心裡無比得意，眼前浮現出徐子俊魅力十足的臉龐扭曲變形的模樣……

　　誰教他上一次竟然那樣羞辱她，她報復他又有什麼錯呢？

　　壓下了心裡突來的罪惡感，文若虹定了定心神，打定主意絕不退縮！

　　徐子俊將義大利面放進嘴裡，剛一咀嚼臉色就起了變化。

　　文若虹緊張地望著他的臉，等著看他「哇哇大叫」，風度盡失的模樣。

　　可是他卻把麵條嚥了下去，表情也馬上恢復自然，然後又捲起麵條放進嘴裡。

　　「你們的廚子很不錯，東西很好吃。」一邊的徐母開始讚歎。「牛排煎得恰到好處，義大利面也很可口。」

　　「媽，要不要我幫你把牛排切開？」徐子俊吃完了自己的面，接過母親的盤子開始幫忙切牛排。

　　「子俊真是體貼。」文母讚歎起來，一邊正在幫未婚妻切牛排的文錫凡臉色微微變得難看起來。

　　文若虹的眼裡閃過幾許憤怒光芒，這個徐子俊真不給她哥哥面子，於是又狠狠地瞪了徐子俊一眼。

　　可是沒想到他的目光正好也直勾勾地望著她，只見徐子俊指了指自己的盤子，臉上笑容變得頗為玩味。

　　她不禁打了個冷顫，他那笑瞇瞇的樣子讓她全身都不舒服，趕緊低下頭去，盯著盤子裡待宰的牛排。

　　「我去看一下甜品好了沒。」發現全家人都驚訝地望著她，她趕緊解釋。「因為每個人的甜品都不一樣，我怕其它人會搞錯。」她放下餐巾，微笑著離開。

　　「若虹這孩子越看越討人喜歡，又這麼溫柔可愛……子俊，你不是說台北的變化很大嗎？不如就讓若虹陪你到處看看。」

　　徐子俊靠回椅背，母親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他也早就看出來了。他雖然搬離台灣多年，但每年還是會因公回來幾趟，怎麼可能不熟悉台北市？

　　「就怕文小姐沒空。」他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深邃眼瞳裡飛快閃過一抹狡黠光芒。

　　「叫什麼文小姐，你們以前感情多好，整天膩在一起玩。」文父笑著看子俊。「聽說你們想把公司的重心移回台灣，是不是？」

　　「是，亞太地區是現在經濟發展最迅速的地方，再說落葉歸根，我父親也覺得回來才是最好的選擇。」談到公事，徐子俊的神色嚴峻起來。

　　文若虹一回來就看到他嚴肅的表情，心裡微微一楞，發現這男人嚴肅起來，眼裡好像會發出凜冽的光芒，看得她心裡隱隱發毛。

　　「甜品來了。」她指揮上菜的僕傭，將一道道口味造型各異的甜點放在每個人的面前。

　　她走到徐子俊身邊時，他正抬起頭，眼神炯炯地望著她。

　　文若虹不禁顫抖起來，差點就分錯了他的那一盤慕斯蛋糕。

　　徐子俊並沒有和自己說話，直接拿起湯匙吃了甜點。望著他，文若虹彷彿可以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奇怪了，她根本不是緊張，而是一種害怕，害怕他突然間跳起來，抓住她的手質問她……

　　可是一切都很平靜，當她回到座位上時，他還在笑著回答父親的問題。

　　怎麼回事？難道說這個人的味覺有問題？

　　她皺起眉，突然覺得胃裡有種奇怪的翻騰感覺，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我想起來了，我回來以後，有一次在一○一附近曾遇見若虹，可惜那個時候沒有認出來，她正和朋友們一起購物。」就在她越來越覺得惶恐不安的時候，突然間聽到徐子俊談起她。

　　文若虹怔忡著。「什麼時候？」

　　「就在你和兩個朋友一起走進TIFFANY，抱怨你鑽石耳環太少的時候。」徐子俊的眼裡看似含著笑意，實際上卻帶著只有她才聽得出的譏嘲與不屑。

　　她的腦海裡立刻浮現了被他教訓的那席話，臉色因此而微微漲紅。

　　午餐在愉快的氣氛下結束，接下來大家一起喝咖啡，彼此說著些感性的話語。

　　文若虹全身都感到不安起來，看著對面悠閒喝咖啡的男人，她手心裡冒出了細細的汗水。

　　喝完咖啡，兩位母親坐在花園裡閒話家常，文父則因為一通電話而必須趕去公司，幾個年輕人一起聚在文錫凡的模型室裡，參觀他這些年的收藏。

　　「今天的午餐辛苦你了。」徐子俊走到文若虹身邊，另一頭，文錫凡和未婚妻陸爾婷正甜蜜相依偎，而這一頭就只剩下文若虹和徐子俊單獨相處。

　　她似乎受到驚嚇地趕緊抬頭，這才發現身邊只剩下徐子俊。「喔？沒有啦，我什麼都沒有做……」

　　「沒有味道的義大利面，黑胡椒特多的牛排，還有鹹的慕斯蛋糕……你真是煞費苦心。」他拿起一輛法拉利最新款的F1賽車模型在手裡把玩，口氣愜意。「真沒想到這就是你今天招待我的方式。」

　　她一時語塞，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若虹，你陪著子俊，我和爾婷去視聽室看電影囉！」那個沒良心的哥哥已經迫不及待地去陪女朋友了。

　　文若虹心裡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但是沒有其它辦法，只能露出笑臉面對徐子俊。

　　「任性妄為、不計後果，心胸狹隘自私……我對你的評價裡是不是還應該要加上這幾條呢？」徐子俊挑著眉，口氣絲毫不留情，她今天的表現顯然讓他更加的失望。

　　「你……」文若虹心底的怒火再度被他輕易挑起。「剛才我還有點後悔那樣對你，現在覺得你真是活該，哪有人像你這樣嘴巴刻薄心腸惡毒的！」她可是個淑女呀，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指責過。

　　「說起心腸惡毒，我可能還比不上你吧……吃下去那樣的東西，我的胃不出毛病才怪。」

　　「誰教你全部吃下去！」她眼前冒出一團金星，口氣有點心虛。「我只是想要小小的警告你一下，誰想到你會全部吃下去。」

　　「不吃的話，就全部倒掉嗎？」他的表情相當冷冽。「你為了報復我，那樣糟蹋食物也沒關係嗎？我看你應該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飢餓的人，他們連一日三餐都顧不上，更無法計較食物可不可口。」

　　「你好奇怪……」文若虹因為他的後半段話而覺得詫異。「那些人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她一臉茫然，看起來是真的很驚訝。

　　徐子俊望著她疑惑的臉，冷笑著。「沒錯，像你這樣的大小姐，怎麼會覺得這種事與你有關係。」

　　「喂，徐子俊，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擺出一副看不起我的樣子，說話的時候總是夾槍帶棍，你不懂得尊重別人嗎？」文若虹從他手裡一把搶過模型。「你還不是跑來我家吃飯，對我父母露出笑容，你不覺得你這樣更虛偽，憑什麼責備我？」

　　真是夠了，他有什麼理由這樣對待她？

　　徐子俊被她一喊，竟沒有繼續冷嘲熱諷下去，而是濃眉微微聚攏，似乎在認真思考她的話。

　　「我任性妄為，心胸狹隘自私，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對待女性沒有禮貌，又愛擺高姿態，自以為是地教訓人，妄自揣度別人的心思，我不覺得你比我高明多少。好歹我們也從小認識，你對我如此刻薄，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她一轉身，就打算開門負氣離去。

　　這個人，她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他了。

　　「等一下。」身後傳來了他低沉的聲音。「的確如你所說，分開了那麼久，今天才第二次見面，我卻一直對你惡言相向，這一點，我向你道歉。」

　　她本來已經開了門，打算走出去，這會兒卻猶豫一下，不管之前她覺得多麼受屈辱，既然對方都道歉了，她也不應該太斤斤計較。這樣一想，她就又轉過頭來。

　　「你之前真的非常沒有禮貌，而且一點也不像我過去認識的子俊哥哥，以前你都很疼愛我，不管做什麼事都會牽著我的手，還會問我喜不喜歡，現在你卻那樣罵我……」說著說著，她的嘴一癟，眼眶就紅了。

　　徐子俊抿緊了唇，她的話似乎也有幾分道理。也許是他太過失望，如果是其它人，他根本不會去責備對方，但就是因為是她，變成那種不知民間疾苦又驕縱奢侈的千金大小姐，他就感到非常受不了。

　　「我們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再見面，你和我想像中……有些不太一樣，而我也改變了許多，也許不再是你印象中的那個徐子俊了，不過你真的……」他雙眼瞇起看著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到底變成怎樣了，你幹嘛一副既失望又憤怒的樣子。」文若虹不服氣的嘟起了嘴。「大家都說我很漂亮、很可愛、氣質很好，我到底哪裡不好？」

　　徐子俊先是驚訝地張嘴，嘴角邊的譏刺笑容又浮現出來，她真的不是普通的驕傲，而是非常驕傲。

　　「大小姐，你覺得自己毫無缺點，而且非常可愛？」

　　「就是！」她立刻點頭。「人人都這麼說。」

　　「真不知道你口中的『人人』都是些什麼樣的人。」他喃喃自語一句，然後嚴肅地望著她。「我對你並不是這樣想，而且我覺得你身上有許多缺點，應該完全改掉。」

　　「你這個人真的很過分。」文若虹水汪汪的眼瞪得又大又圓。「我真後悔今天的蛋糕裡沒有多放一點鹽。」

　　「你這麼驕縱的個性到底像誰？你父母和你哥哥都謙和有禮，你以前雖然愛撒嬌，但也算體貼溫柔又懂事，現在卻——」

　　「啊！我不要聽你繼續說下去了，你又想說什麼，我不要聽、不要聽！」她摀住耳朵，打開門就跑了出去。

　　徐子俊楞了一秒後，突然彷彿下定決心，朝她離去的方向追去。

　　「你好無聊，跟著我幹什麼？我要回自己房間去，你去找我哥哥，或者陪你母親去。」文若虹發現徐子俊又走了過來，她一邊疾走，一邊喊道。

　　「我還有一些話沒有跟你說清楚，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什麼現在的我會覺得你很差勁？難道不想在我面前扭轉你給我的惡劣印象嗎？」

　　「差勁？惡劣？如果你覺得今天我對你做的事很過分的話，那也是因為你責備我、羞辱我的關係。」她停下腳步，覺得她真的快受不了了，這個人是派來折磨她的惡魔嗎？

　　「我不覺得我說的那些話是沒有道理的責備，那是事實。」

　　「你真的很沒風度和修養！」她的小拳頭握起又放下。「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這麼對待你從小就認識的鄰家小妹妹？」

　　「就因為從小認識，我才希望你能成為一個好女孩。」

　　「我明明很好！」

　　「你變得膚淺拜金，不知道人生真正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那你又知道多少？」站在二樓走廊上，他們好像兩隻鬥雞互吼著。

　　「過去幾年我一直在國際人權組織裡做事，去非洲看過生態如何被人破壞，也去伊拉克看過那些戰火肆虐下的婦女與兒童。我的信仰是希望每個人都能得到尊重和他們應該享有的權利，不管是富人還是窮人，大家都是平等的。」他的聲音充滿熱力與感情，絲毫不像方才對她說教的無禮傢伙。

　　她可以從他的眼裡感受到他的那股熱情，但他的話卻讓她感到憤怒。

　　「人人都應該得到尊重，那你有尊重我嗎？」

　　「所以我已經向你道歉了。」徐子俊歎了一口氣，這位大小姐真是冥頑不靈，如果是其它人，他一定就此拂袖而去。可是她是小若，是他從小就認識的小若，他不能看著她變成金錢的奴隸，所以他才會繼續站在這裡和她談話。

　　他要好好拯救她已經墮落的靈魂，讓她改掉身上的那些惡習。

　　「我對現在的你很失望，我責備你的那些話有哪些是錯誤的，你可以用行動來向我證明。如果我錯了，我不止道歉，更會懺悔。」他的聲音鏗鏘有力。

　　「好，這可是你說的，我一定要讓你懺悔。」她對自己很有信心，因為她從來不覺得現在的自己有什麼不好。

　　「那——」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眉頭也全皺在一塊。

　　「什麼？」她悶悶地看著他。「怎麼不說了呢？」

　　「我的胃……」他的臉色變得慘白，看起來一副很不舒服的樣子。

　　「怎麼了？」文若虹趕緊跑到他身邊，身體忍不住開始顫抖。難道是因為中午時她給他吃了那些放入奇怪調味料的料理，所以現在他感到不舒服了？

　　「很痛……」徐子俊的額頭上冒出了汗珠。

　　「怎麼辦？現在要怎麼辦？」文若虹亂了方寸。「我去叫人，你先等一下……不，去我房間躺一下好了。」

　　「不要叫人。」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我休息一下，然後吃一點藥，應該就沒問題了。」

　　「哦！」她完全聽從他的指揮，把他扶去她的房間。

　　文若虹心裡既自責又擔憂，如果他因為她而出了什麼事，那可怎麼辦才好？

　　文若虹坐在床邊，看著他吃下胃藥，臉上逐漸恢復血色。「真的不用去醫院一趟嗎？」如果是她的話，一定會選擇去醫院的。

　　「我的胃一向不太好，這是現代文明病，飲食不規律所引起的毛病。」徐子俊看著她關切的表情，覺得她應該是個善良的女生，心中某個想法更堅定了。

　　「都是因為我在你的食物裡加入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對不起……」她難過地低下頭去。

　　「是啊，如果被伯父伯母或者被我媽知道，不知道會怎麼想你……」看著她低垂的頭顱，他壓低了嗓音。

　　「你要告訴他們嗎？」她看著他，臉色微微發白。

　　「告訴他們，你是因為我先對你不敬，你才在我的食物裡動手腳，應該也沒什麼關係。」他目光愜意地掠過她緊張的臉。

　　「不行，絕對不行！」文若虹用力搖頭，表情全部都寫在臉上。「我爸媽如果知道我這麼壞，一定會生氣的，還有你母親……」

　　「那你是不想讓我說啦，可是我現在躺在你的房間裡，這可怎麼辦？」他問，口氣裡有試探的意味。

　　她沒有發現他眼裡的狡詐，只顧著緊張搖頭。「沒有關係，沒人知道呀，藥是我自己去拿的，沒有其它人看到。」

　　「那好，要我不說出去的話，除非你答應我三件事。」他起身靠在床板上，笑容在唇邊隱隱浮現。

　　「什麼？」她微微一楞，突然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在威脅我？」

　　「答不答應隨便你，反正我絕對會實話實說，之前我無禮批評你的那些話也一樣會講給他們聽。」他悠閒地笑，看來他找到了可以讓她改變的最好辦法，這也算是因禍得福。

　　「你這個人真的很惡劣！」不行，絕對不行，他批評她的那些話怎麼可以讓爸媽知道？也許爸媽還會覺得他說得很對，尤其徐子俊給他們的印象一向都很好。

　　「就算我惡劣吧……」他故意朝她點點頭。「你可以拒絕。」

　　文若虹恨恨瞇起眸，彷彿在他那深邃又充滿調侃的眼睛裡看到了惡魔之光。

　　哼！誰怕誰，她才不會被他這番話嚇到。

　　「誰知道你會提出什麼奇奇怪怪的要求來，搞不好會要求我做一些難以辦到的事情。」她歪著頭，表情警惕。

　　「絕對不會是難以辦到，或者是違反道德和法律的事，這一點你可以放心。」徐子俊胸有成竹地立即保證。

　　她緊緊盯住他的眼睛。「你對我提的這個要求，算是平等的交易嗎？」

　　「我覺得可以算。」他笑了起來，開懷的笑容讓他看起來既年輕又更英俊。

　　文若虹再次深呼吸，壓抑住心裡的沮喪，鄭重地點了點頭。「你說吧，是哪三件事。」

　　「不急，只要你答應了就好。」徐子俊伸出小指。「我們要打勾勾蓋章。」

　　她好笑地轉過頭去，不明白這人怎麼好像小孩子一樣。可她還是伸出了手指，雖然不情不願。「你保證不會讓我做些很奇怪的事？」

　　「我保證。」他的小指勾上她的小指，大拇指相觸在一起，這樣就算蓋章生效了。「你小時候很喜歡跟我打勾勾，還記得嗎？」

　　在這瞬間，文若虹眼前像是閃過一些殘留的畫面，她的表情也變得酸楚起來。「以前你都會滿足我的願望，不會對我這樣。」

　　「人都會長大，不會停留在過去。」他的眼神也變得深沉。

　　「是啊！」她苦笑，從床邊站起。「如果可以一直不長大，那該有多好……」像是有一抹烏雲籠罩在她臉上，讓她的臉散發出一股奇異的憂傷。

　　徐子俊楞楞地看著這抹憂傷，他並沒有想到會在她臉上看到這樣讓人震撼的神情，她不是應該生活在無憂無慮的揮霍世界裡，毫不瞭解人世間的憂傷和困苦嗎？

　　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並不瞭解她。

　　「我已經答應了，你不會告訴我父母了吧？」憂傷消失後，她滿臉戒備地望著他。

　　「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這一點你大可放心。」他從心底吁出一口氣，看來要改變她的路應該會很漫長，但不管有多漫長，他還是相信她會擺脫掉身上這些奢華的習氣，因為她是他的小若妹妹，那種天真和善良是她的天性，不會泯滅。

　　「我也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她立刻就不甘示弱。「答應你的三件事，只要你提出，我就會完成。」雖然心裡覺得有些害怕，可是在這個自大的徐子俊面前，她不會表現出自己的害怕。

　　「那我就期待你的表現。」徐子俊微笑起來，也許這個過程比他想像中要來得容易些。

　　她繼續嘟著嘴。「好了，你趕緊休息吧，免得等一下事情穿幫。」雖然還是有些不情不願，她還是替他蓋好被子，安靜的坐在他身邊。

　　徐子俊閉起了雙眼，被子上有她的香味，淡淡的，很好聞，連胃痛也好像沒那麼嚴重了，而且他也不想那麼快起來，一來讓她心裡的罪惡感再加深一點，二來他也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