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雨神是我男朋友(二十三)
陳子墨恢復意識的時候, 發現自己正仰臥在一個頂層樓房的玻璃天花板之下,睜開眼睛的時刻, 可以看見藍天白雲, 天氣甚好。
她突然發現,這麼漫長的雨季已經過去了。
天空終於展示出了它向陽的一面。
陳子墨厭厭的抬起身, 恍惚間, 她記得自己剛才明明是跟著阿閃在急診室打探老七的動向。阿閃進去問護士,她站在走廊等候。
不知怎的, 肩頭一麻。
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身處在這玻璃房裡了。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陳子墨四處張望著, 想發掘出一點蛛絲馬跡。
白色的傢俱, 簡潔的沙發, 有北歐風格的吊燈,一排多肉在三層架上擺放有序。
這裡怎麼看也算是個雅致之所。
陳子墨內心疑惑萬千,不知從何解起。
她慢慢走出房門, 發現這間房屹立在半山之上,風景甚好。
自己所在的位置, 正是這棟小別墅的頂層所在,房門的外面是另一半的天臺,植物和盆栽都不少, 錯落別致,井然有序。
陳子墨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聲音:
“你醒了?”
她充滿防禦性的護住了自己的肩膀,這才扭頭回望過去。
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正目光柔和的看著她,手裡還拿著一個噴壺, 看起來,準備給天臺上的植物澆水。
陳子墨小心問道:
“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到這兒來?”
老人笑呵呵的慢慢踱步上前,擺弄了放在地上最近的那幾盆花草,渾然無視她的問題。
陳子墨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更是疑惑難安。
醫院的十九層大樓,阿閃心急如焚的在1905病房找到了還躺在病床上的老七。
對方正在悠閒的啃一隻蘋果,身邊並沒有其他人。
阿閃觀察之後,斷定老二沒有派人埋伏在此。
他三步並做兩步的走上前去,奪下了老七的蘋果,一臉怒火的瞪著她:
“明人不做暗事,你的人把陳子墨藏哪兒去了?”
老七空舉著手指,望著他,臉上滿是猜測:
“什麼情況?你的意思是——陳子墨失蹤了?”
阿閃怒目:
“不是你找人做的嗎?我剛剛還和她在一樓打聽你的病房,一轉身她就不見了,難道不是你的人做的?更何況,你就在這棟大樓裡?”
阿七莞爾:
“我說老八,你是不是腦子不清醒,被氣糊塗了。如果真是我找人把她擄走了。我還眼巴巴的在這裡等著你來找我算帳,我不知道跟我的人一起先跑?”
阿閃不相信她的說法:
“你剛剛解毒,身體還很虛弱,現在從醫院走掉,說不定有性命之虞。你故布疑陣,一邊命人帶走陳子墨,一邊在這裡等我,然後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好從中迷惑我。你少來這一套了。”
老七哭笑不得,她攏了攏頭髮,繼續說道:
“好,那我請問你,我不顧我這剛撿回來的這條命,不顧我這現在連床都不能下的病弱之軀,還要殫精竭慮找人來擄走那位陳子墨陳小姐,我圖什麼?”
“圖什麼?你當然是因為對我不忿,所以故意劫走她。”
“對你不忿?好,我就算真的對你不忿,充其量也是找人來對付你,怎麼會對付她一個不相干的人!”
阿閃目光烈烈的看著她,仿佛要噴出火來:
“那當然是因為你還喜歡我,所以不捨得殺我,但是又無法容忍她在我身邊,所以就會出此下策。”
老七看著他的臉,就好像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
良久,她終於幽幽的說道:
“你腦子是不是壞了?真以為天下女人都愛你愛的要死。為你哭為你笑,為你生,為你死?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吧。”
“可是你之前明明不是還想毒死她嗎?”
“一碼歸一碼,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我都這副模樣,不趕快給自己續續命。我還能對付誰。”
“真的不是你?”
“不是。我敢對天發誓。”
阿閃看見老七一臉較真的模樣,這不像虛言。
他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
“不是你?那是誰?難道是老二的人綁走她了,然後想要脅我?”
老七冷淡的將頭靠在牆壁上,瞥了他一眼:
“老二真想對付你,早就把你拖入戰局了。我可沒看出來,他有哪一點想對你動手的樣子。說到底,他也沒把你放在眼裡。我看啊,也不像是老二的所為。”
阿閃眉頭緊皺,努力思考著其他的可能性。
“不是你,也不是老二。哪還有誰,我想不到有其他人了。”
老七默默盯著前方,嘴裡隱隱吐出兩個字:
“老大。”
老大?阿閃大吃一驚。
“怎麼可能會是老大?不是說老大最近一直在治病,何況老二現在正大光明的要反他,老大忙著對付老二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騰出功夫來動陳子墨?她沒這麼重要。”
“是嗎?”
老七輕蔑的調笑了一聲,回瞪了阿閃一眼。
她的睫毛天生比一般人長且濃密,哪怕穿著病服。
煙波流轉,渾然天成,比一般人有風情的多。
她輕輕笑道:
“你難道沒有發現,所有與你有關的事情,老大都會格外上心嗎?”
半山上陽光明媚的小別墅頂層,陳子墨看著面前的澆花老人,心中有萬語千言。
可是一瞬間,什麼都問不出來。
她不知道怎麼會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個地方,也不明白眼前這個古怪的老頭究竟是誰。
她搜腸刮肚的想了一圈,還是想不出來自己和這個地方有什麼關係。
但是,陳子墨現在非常確定一件事,自己是被非常手段帶到這裡來的。
自己面前的老頭子,就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毫無疑問。
她不由的握緊了自己的拳頭,頭皮一陣發麻。
眼前就算有一場硬仗要打,也只有迎難而上了。
陳子墨小心翼翼的在老人背後追問道:
“您好,不知道怎麼稱呼您?”
老人慢悠悠的轉過身來,手裡還捧著噴水壺。
他饒有興致的望著她:
“喲,小姑娘年紀不大,心理素質還蠻好的嘛。這種情況下,還有興致和我這個老頭子拉拉家常,不錯不錯,值得鼓勵。”
陳子墨盯著他,努力觀察他臉上每一點細微的變化。
“您認識我?”
老人家搖了搖頭:
“不認識,今天見面之前,與你素未謀面。”
“那您請我來,是有事情要和我商量?”
老人家繼續搖頭:
“沒有什麼事情和你商量,只不過我這院子的花生的好,可是卻無人來看,寂寞的很。想找個懂行的小盆友,來替我賞一賞花罷了。”
陳子墨這姹紫嫣紅的空中小花園,喉嚨緊了緊。
她努力思考,想再問出一點有益的線索:
“您……一個人打理這麼大片花園嗎?”
老頭子用手輕輕拂過了一片牽牛花的葉子,有點遺憾的說道:
“不是,之前都是我的一位故人在替我打理的。我基本沒空過來。現在想著時日無多了,所以索性住在這裡,不理凡塵俗世,專心的顧我這幾盆花,也就知足了。”
時日無多,陳子墨的腦海中突然電光火石間劃過一條線。
這個詞,好熟悉。
她努力回憶著之前從別人那裡聽來的話語。
對對對,如果說真有這麼一個人的話,那麼他最有可能是……
陳子墨的臉頓時變得煞白,她慢慢抬起頭,牢牢叮住對方,咬住嘴唇,維持鎮定發問道:
“所以,您是——”
她頓了一頓,還是把後半句話問了出來:
“——阿閃的大哥?”
阿閃?老人家對這個名字感到有些莫名。
他的臉上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你叫小八阿閃?”
小八?看來這人果然是得了不治之症的那個千門八將無誤了。
陳子墨心稍微安了一些,她輕輕回道:
“不是我叫他阿閃,這個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喔……對面的人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陳子墨此刻明晰了他的身份,心中卻更疑惑了起來。
如果是老二綁了自己來,倒還說的過去。
可是為何是與阿閃交好的大哥綁了自己前來,這是哪門子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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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病房裡,潔白的牆壁旁,是兩張愁眉不展的臉。
阿閃不知所措的問道:
“你什麼意思?什麼叫做大哥對我的事特別在意?”
老七看著他,感受到了他的懵懂:
“你難道沒有體會到嗎?大哥一直對你的事情都特別熱心?”
“完全沒有,對我嚴厲倒是真的。可是,並沒有對我特殊照顧。我和老二起衝突那一次,他當面可是逼著我給老二道歉,還給我了警告,我的臉面都丟光了。這也叫特別熱心,我看他對我們都是一視同仁吧。”
老七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大概是從沒想過他這麼蠢。
她試探的問道:
“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麼?”
“你知道,老二這次為什麼會反大哥嗎?”
“不是因為大哥生病了,所以老二才敢冒頭嗎?”
老七擺了擺手,說他的消息來源不准。
“大哥鎮住咱們這些人這麼多年,豈是說反就能反的。老二之前從未有過忤逆老大之心,他雖然有自己的小算盤,可是從未想過脫離家裡自己獨幹。咱們千門這碗飯吃起來不容易,關鍵場合就得大哥這樣的人物去斡旋。沒有人脈,這是做不到的。這就是大哥的面子,這麼多年來,我們這些人,跟也就是跟的大哥的面子。老二雖然貪財,可也不傻,他自然知道自己就算強出了頭,也是無法在江湖上有大哥這樣的地位了。”
阿閃聽得入了迷,他從來不知道家裡居然還有這麼多隱情。
“你說的這些跟大哥關照我有什麼關係?”
“你聽我繼續說下去就會明白了。”
“好,你說。”
“這麼久以來,你難道都不覺得奇怪嗎?論手段,論人品,論騙術,你在八將裡面絕對不算末流,為什麼次次都提不上去,永遠都是在老八的位置,你都沒有懷疑過?”
阿閃沒想到老七會提起這茬,他也有些沮喪的說道:
“當然不甘心,可是沒辦法,咱們的地位和酬勞都是按任務難度分的,我次次都只能去做點週邊點水,騙騙女人的小招數,對計畫的成功也不起決定作用,不比其他的大頭,所以論功行賞,升不上去也正常。”
老七莞爾一笑:
“你難道沒有想過,大哥為什麼每次都只分配這種毫無風險的任務給你嗎?”
“難道不是因為大哥他不信任我的能力?”
老七搖了搖頭,鄭重說道:
“錯了,大哥從來沒有不信任你的能力。在他心中,你是我們這些人裡面唯一一個可造之材。他不過是捨不得讓你去冒險。反正八將的活兒都是集體行動,既然髒活兒險活兒有別人去做,自然就可以心無旁騖的把最安全的任務分配給你。”
阿閃瞪大了眼睛:
“你這話有什麼證據?你隨便去問問其他人,看看他們誰敢這麼想?大家不一直都瞧不起我嗎?覺得我沒出息,沒能力,就是個騙女人的小白臉。你不是跟了老二一段日子了嗎?沒聽他給你吐槽過。我那次怎麼和老二撕破臉的,不就是因為他一直瞧不起我,視我為窮途末路,所以,那一次的任務,意外的讓我最後撿到了大功勞,他特別不忿,這才和我幹起來了嗎?”
老七挑著自己的手指甲,吹了一口氣。
“別急嘛。馬上就跟你說到證據。說起來,也怪老大的隱瞞功夫做的太好,這麼多年來,我們都以為大哥是看不起你,所以每次派活兒都給你派無足輕重的騙女人活兒,老二也是。他本來就沒把其他人放在眼裡,除了老大。所以,那次,你陰差陽錯搶了他的頭功,他自己是氣不過,當著眾人的面子,也要把這口氣搶回來。”
阿閃又想起了那天的遭遇,他閉上了眼睛。
“是,就因為我搶了他的功勞,抬了他的面子。他就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譏諷我,嘲笑我,當時給他一拳都算輕的了。”
“你是不是認為大哥那天出來,逼你給老二認錯,是在扞衛老二的地位,而忽視了你?”
“不是嗎?”
老七目光亮亮,她的眼中仿佛另有故事。
“那你知道嗎?這件事過後,老大曾經單獨找過老二,跟他說了些你不知道的話喔。”
阿閃狐疑的看著她。
老七想起,跟老二整日廝混的那些日子,他這人喝點酒就喜歡抱著她胡吹海說。只要她誘導性的再問一問,真是連鍋都一起給她端個乾淨了。
她記得自己的纖纖十指放在老二的胸膛上,自己的頭枕在老二的懷裡,輕言細語的哄老二吐露事情。
老二是怎麼一邊抽著眼,一邊對她描述著這件事。
氣氛是如此的焦灼和尷尬,老二雙眼猩紅,抽著悶煙。
一口悶氣堵在胸口出不來。
他吧啦吧啦的猛抽了一口,回吐煙霧,厭惡的說道:
“我從來還敬他老大是條漢子,絕不知道他背後居然存了這樣的心思,真他媽的不是東西。這麼多年的兄弟情義都喂了狗了。”
老七繼續輕輕按著他的胸膛,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怎麼了?大哥做了什麼?讓二哥這麼生氣。你說出來,七妹替你評評理。”
老二呸了一口,滿臉不屑:
“虧我還唯他馬首是瞻,不知道在他眼裡我們都是這樣的玩意兒。”
老七更是迷惑不解了,她略微起身,在睡裙外批了一件長袖真絲襯衫,點了一支女士香煙,慢悠悠的說道:
“大哥這麼多年對我們還是罩的住的,二哥,我勸你不要意氣用事。大哥這樣的主,出去了再找,可不一定有這麼公道。”
老二氣不過,拉住她,將前因後果對她述說了一遍。
她這才明白,老二為何會氣成這般模樣。
那日,老大在調解完他二人的矛盾之後,當場給了老二一顆大大的定心丸,扇了老八一個大大的臉面,在場門中之人,無不認為,是大哥站在了老二一邊,老八失了威風。
老二也是這樣想的,並且愈發春風得意了起來。
過了幾日,老大在別墅邀他小聚,說是找了壺好酒,請他一起去品品。
老二沒有多想,欣然前往。
誰知道這一去,卻生出了禍端。
兩人這飯一開始吃的還算投機,可是酒過三巡,各自都有些醉意之時,這話也就開始慢慢敞開了說了。
老大首先醉眼濛濛的看著他,仿佛有心思想吐露。
老二也是個善於察言觀色之人,立馬察覺出了這其中的不對,他雙手抱拳說道:
“大哥,有事兒您說話,都是自己兄弟,不用客氣。你別老拿這眼神瞅我,瞅的我心裡發慌。”
老大哈哈大笑了起來,眯起眼睛,舉杯與他相碰。
之後,摸了摸自己亂糟糟的頭髮,對老二說道:
“老二,咱們在一起合作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咱們這行飯不好吃,如今生意是愈發難做了,我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你們多擔待。”
老二酒已上頭,大著舌頭的擺起了手來:
“大……大哥,你這話說的就沒意思了。我跟你說,我老二這人生平最不服人,但就服你,為啥,你有本事,降的住。這換了別人,我告訴你,我早它媽拆夥單幹去了,哪能像現在這樣,咱們還能在一起喝酒呢。”
老大看他情緒已經到位的差不多,輕輕的敲了敲桌子,低聲對他耳語道:
“老二,算我這個當大哥的求你一件事。”
“別別別……大哥你可千萬別說求這個字,兄弟我擔不起。”
“好,痛快。那我也不說暗話。其實我今天前來,就是為了跟你掰扯掰扯上次你跟老八那件梁子。”
老二聽到這裡,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將酒瓶高高舉起:
“那……大哥,我以為你要說什麼,今天這麼好的日子,不要提那個讓人聽了就不開心的臭小子。就這麼爛末流貨色,輪到你我操什麼心。當初大哥你讓他入夥的時候,我就看出他這熊樣幹不了大事,果然這麼多年,除了騙女人,沒有其他本事。我跟你講,大哥,下次咱們找個機會把他攆出去算了。這麼多年,他白吃白喝,掙下來的錢還沒有咱們花在他身上的多……”
老二正在那兒絮絮叨叨說的停不住嘴之際,他沒有發現,坐在他對面的老大,臉色已經愈來愈難看了。
隨著他的喋喋不休,對方的情緒已經快要到達緊繃的頂點。
突然,他的小手指被人用力掰住。
老二這才回過神來,他睜大眼睛看著老大,疑惑他怎麼突然有此舉動。
他輕輕晃了晃自己的手,示意老大鬆開:
“誒誒誒,大哥你這是喝迷糊了吧,鬆……鬆,這麼掰著難受啊。”
他張大嘴,哈出了一嘴酒氣。
老大突然正襟危坐,之前的倦懶一掃而光。
他冷冷的盯著老二,眼神裡像凝聚了一把劍似的。
老二被他盯得心裡發虛:
“大哥,你這是咋了?”
老大穩坐如山,傾吐來意:
“沒事兒,我就是讓你醒醒酒。”
言畢,他猛然用力,將老二右手的小拇指順勢掰斷。
老二還沒有反映過來這句話的意思,他突然感受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啊……”他忍不住的嗷嗷亂叫了起來。
疼的死去活來在地上打滾之際,他猛然發現,自己的小拇指已經被老大掰骨折了。
老二疼的滿臉是汗,他狠狠的盯著老大:
“大哥,我哪裡做的不對,你要這麼對我?”
老大拿起手帕,若無其事的擦了擦自己的手:
“當然是為了讓你長點記性,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什麼人能碰,什麼人不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