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可憐一村人
朦朧睜開雙目,即墨蓮發覺自己依舊依偎在赫連宵懷中,耳邊傳來翻書聲,循聲望去,赫連宵也正看過來。小?說.網#
放下書,赫連宵抱著懷中的人:“娘子醒了?”
點頭,即墨蓮手指摸著赫連宵眼下隱約的黑青:“宵,你昨夜沒睡?”
“不困。”赫連宵不在意地回道,他轉移話題問:“等等再起來,還是現在就起?”
“現在起吧。”即墨蓮這麽說著,卻依舊抱著赫連宵的腰,心下有些暗沉。
赫連宵亦是未動,他來回撫著娘子的脊背,透過手掌的溫度,讓即墨蓮總是覺著有些沉重,看來在孩子未生下前宵是不會有放鬆的時候了。
正如即墨蓮所料,赫連宵紅眸悠遠,手下越發的輕柔了,薄唇緊抿,若是有可能,他是真希望替娘子受了這份苦。
按照書上所言,娘子目前這種情況還算是好的,僅在剛診斷出有孕的時候有幾日反胃,而後隻是口味有些許的變化,還有便是一般有孕女子前三月不能同房,不過他家娘子似乎沒有這方麵顧忌。
如此看來,情況似乎真如娘子說的一般,比一般人輕鬆。
赫連宵隻能如此安慰自己。
思索間,赫連宵突然覺著腰腹一暖,目光往下看去,發覺一隻小手正在作亂,目標當然是赫連宵清晨最易被撩撥的地方。
攫住那隻亂動的小手,赫連宵聲音帶著清早特有的暗啞:“娘子?”
即墨蓮很無辜地睜大水眸,說道:“宵,這幾日你的定力似乎有增長呢。”
握著娘子的手一滯,赫連宵苦笑:“娘子,為夫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控製住自己,你就別在火上澆油。”
好像自王府出來後,就沒有盡興的做過了,他們這還是新婚,除了大婚後那幾日他嚐了個飽,之後赫連宵可都是出於饑餓狀態。
“宵,三月之後已經無礙。”
即墨蓮隻來得及說了這麽一句,整個人已經被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下,而後一陣狂潮卷住了兩人。
盡管情,潮洶湧,赫連宵依舊記得好小心保護好娘子。
良久後,即墨蓮白了一眼旁邊那個勉強饜足的人,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隻能顫抖著手,指了指赫連宵,而後頹然放下。
即墨蓮欲哭無淚,她就不該一時心軟,讓這餓狼似的人猛吃一頓。
“娘子好好休息。”赫連宵心情總算好些,他替娘子清洗一番後,將娘子抱的更緊了。
“宵,這是別人家,我們還是起來吧。”將頭埋在宵的身上,即墨蓮總算能出聲。
“不用。”
“可是,我們如此,豈不是讓人笑話。”聲音越發的飄遠。
在即墨蓮看不見的地方,赫連宵紅眸閃爍著笑意,他剛剛雖未讓娘子發出誘,人的聲音,兩人沉浮間,他可是聽到門外的腳步聲了。
該是這家人問他們是否早膳吧。
當然,這話卻是不能讓娘子知道的,娘子不在乎陌生人的目光,但對此刻不算陌生人的文龍一家還是會臉紅了。
“放心吧,娘子如今有孕,起得晚也是正常,無人會笑話娘子的。”赫連宵笑意滿目地安慰道。
即墨蓮當了真,她這才放下心來,安然又睡了過去。
即墨蓮是被一陣香味叫醒的,還未完全醒來,肚子已經應景地咕咕響了起來,剛走到床邊的赫連宵低沉笑出了聲。
聽到笑聲,即墨蓮捂著肚子,撇嘴:“都怪宵。”
“是,都怪我。”赫連宵這時候哪裏會反駁娘子的話:“娘子,起來了,我給你熬了粥。”
話落,將碗擱置在不遠處的小桌上,這才將懶得動的娘子抱了起來,而後替不想睜眼的娘子穿好了衣服,這才抱著走到桌邊。
正迷茫著,即墨蓮覺著嘴邊一熱,很自然的張開,接著勺子送了進來,嚼了兩口,即墨蓮突然說道:“這是宵的手藝,好懷念啊。”
自出了大盛,環境不允許,她便很少吃到宵做的飯了。
什麽最讓人感動?
當然是自己精心準備的一頓飯,被心上之人喜歡,這邊是極大的幸福,即便身為煞王,赫連宵也不例外,他甚至比一般人更是容易滿足,即墨蓮的話讓他整個人都要飄飄然。
“娘子喜歡的話,以後每日都給娘子做。”赫連宵笑道。
“好。”
一頓飯就在兩人都滿意,滿屋紅星星中結束,直到咽下最後一口,即墨蓮這才問:“宵吃了嗎?”
“恩,我用過了。”
將碗收拾好,赫連宵拉著已經完全清醒的娘子出了門:“書上說,你每日需要多走走,今日外麵陽光不錯,出來曬曬。”
兩人還未走到門口,文龍有些猶豫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兩位現在可有空?”
走到門口,即墨蓮這才問:“何事?”
文龍有些不好意思,他尷尬地望了眼赫連宵,而後又覺著自己這樣太過刻意,這才說道:“是這樣的,因為夫人救了我娘子,夫人的醫術在村上傳開了,今日一大早便有不少人想求夫人治病。”
“你們村上還有其他人生病?”
“是,文龍知道如此求夫人實在是麻煩夫人了,可村上的人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求夫人幫忙。”
赫連宵是大赫皇上,很自然,這位就是全天下皆豔羨的大赫後宮唯一一人,左相女兒即墨蓮了。
讓一國之後替他們這些普通百姓醫病,的確是有些強人所難。
可,想到村上的人,文龍有些躊躇的心思又一次堅定起來。
文龍不是個易服軟之人,許是來人真有什麽難以治愈的疑難雜症,即墨倒是來了興趣,她笑道:“如此,就請你帶路吧。”
“娘子?”赫連宵有些不願意了。
他不想娘子過於勞累。
“無礙,宵,左右我們無事,就去看看吧。”即墨蓮輕軟笑道。
最受不得即墨蓮如此笑臉,赫連宵隻能警告:“隻能看半個時辰。”
這話雖是對著即墨蓮說的,可眼神卻是落在文龍身上,文龍頭皮發麻,動了動嘴,還是沒說出保證來。
赫連宵臉色有些僵硬,在他發怒之前,即墨蓮先說道:“你帶路吧。”
文龍對即墨蓮感激一笑,立即轉身,往院子另一頭,離即墨蓮所住的房間頗遠的房間走去。
許是看出了即墨蓮兩人喜靜,文龍並未讓村裏人吵到兩人,即便已經走到門口,三人依舊聽不到裏麵的說話聲。
不過,赫連宵的臉色卻是越發的難看了,原因為何?
當然是裏麵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裏麵到底有多少病人?”即墨蓮還真是有些好奇。
豈料,文龍隻是苦笑,而後推開門,說道:“煩請夫人自己看。”
立於門口,即墨蓮倒吸一口冷氣,這跟她想象的差別豈止是一點半點?
本以為再多也不過幾人,可這黑壓壓的一屋子是怎麽回事?
視線詢問地投放在文龍身上,文龍歎了口氣,又關上門,而後臉色淒然:“夫人或許不知,我們這村組成的也不過三年。”
三年?
跟文龍娘子的受傷時間吻合,難道這其中有什麽關聯?即墨蓮自然而然地想著。
“正如夫人所想的一般。”文龍點頭,而後張了張嘴,卻半晌未說出話來,他尋了房門口,蹲下,抱著頭搓動兩下,這才抬頭說道:“其實我跟老三原本是廖鳳山上的土匪,雖是土匪,可我們並未殺過一人,而且我們會時常下山領些被人遺棄的可憐人上來,因為人口多了,山上糧食根本不夠,是以,有一回,我跟老三實在沒辦法,便下了山,去了最近的一個鎮上,打聽好幾日,發現鎮上最富的一家姓吳,這吳家的當家的跟官府勾結,整日魚肉相鄰,壟斷糧油及鹽業,導致百姓苦不堪言,我跟老三一合計,就決定給這吳家當家的一個教訓,是以,我跟老三趁夜偷偷進了吳家,將吳家的一個小姐給擄上了山,並給他們留了封信,讓他們拿銀子換人。”
說道這處,文龍雙目泛著血絲,眼中盡是痛苦。
“可誰曾想,這吳家當家的真不是個東西,他竟然派人放話,說是這女兒既然已經被擄走了,也就不幹淨了,這樣的女兒不要也罷。”
文龍實在是說不下去,他喉頭動的厲害,即墨蓮眼神閃爍,接著文龍的話說:“那小姐自此便住在山上,最後還跟你日久生情?”
這雖是猜測,即墨蓮卻也有十分把握。
文龍慘笑:“是啊,夫人果真聰明,這小姐賢惠淑良,美麗大方,哪裏是我這個粗人配得上的。”
文龍這麽一說倒是出乎即墨蓮的意料,她以為這文龍會順水推舟,跟這小姐好上了,難道自己猜測有誤,他講的並不是自己的夫人,然文龍接下來的話便給即墨蓮解了惑。
“我知道自己也挺喜歡她,可我不能毀了她一生,雖然我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可我到底也是個土匪,自古官匪是天敵,我不能保證自己生活安穩,如此更給不了她平靜的生活,而後,我,我便將她送下了山。”
文龍似乎說不下去,他又將頭埋在膝蓋處,以即墨蓮跟赫連宵的修為,豈能聽不出他隱約的哽咽聲,即墨蓮出聲:“若是不想說,便別說了,我替他們治病便是。”
即墨蓮的話並未讓文龍停下,他反而更大聲了:“不,我說這些不僅是想請夫人替他們治病。”
文龍這麽說完後,突然起身,兩步來到赫連宵麵前,砰地一聲跪地。
文龍剛跪下,院門外,老三進來,他跑著過來,便要拉文龍起來,一邊氣急敗壞地說道:“文大哥,你這是做什麽?你不是說跪天跪地,跪父母,再不會跪旁人的嗎?”
對於老三的拉扯,文龍非但沒有起身,反而反握著老三的手,聲音是罕見的嚴肅:“老三,你跪下。”
“文大哥!”老三很不理解文龍的所為。
“老三,若你還想任我這個大哥,你就跪下,否則,自此之後,你我兄弟情斷。”文龍這話說的決絕。
老三一愣,他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卻也不敢再多說什麽,便直接跪下,不過口中還是忍不住抱怨:“文大哥,你怎能說出如此這番話?你可知你這麽說會傷了兄弟的心?”
文龍沒反駁,即墨蓮卻是替文龍辯解:“你該謝謝他才是。”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卻讓文龍不可置信抬頭,而後眼中是深深折服:“大赫有夫人如此的,是大赫之福。”
有些話點到即止,這文龍也是個極聰明的,從赫連宵仍舊用煞王之名娶王妃,並冊封即墨蓮為第一王妃時,文龍便知道這大赫兩個主人是不喜名利之人,他們喜好平靜,不願處處被人追捧。
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要說出他們的身份為好。
“夫人,文大哥這事做的不地道,他不跟我說明緣由就如此嚴厲的要跟我斷絕兄弟情義,著實讓兄弟不忿。”老三是個直腸子的,倒是沒文龍那麽多心思。
即墨蓮卻是笑著搖頭。
她總算知道為何文龍一定要老三跪下了,既然文龍已經將自己的來曆說明,如此他做過的錯事便算是昭告天下,既然他們想要宵跟自己幫忙,那麽在這之前,他們需要先為自己做過的錯事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執行者當然是身為一國之主的宵。
宵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若是因此而惹怒了宵,到時不僅不會得到幫助,甚至還有可能永無翻身之日。
“老三,住口。”文龍冷喝一聲,而後看向赫連宵:“一切都是文龍的錯,所有的罪,文龍一人承擔。”
這些事他家娘子有興趣,赫連宵也不想打擾了即墨蓮的興趣,是以,赫連宵問他家娘子:“娘子,你看呢?”
即墨蓮轉移了話題:“我倒是想知道裏麵那些人是怎麽回事?”
即墨蓮不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她知道後來文龍跟他夫人的事定然不會多幸福,是以,這個話題她不打算繼續。
不過即墨蓮不知道的是,要想知道房間內那些人的傷勢來源,就必須要揭開他心口的傷疤:“在那之後的有一日,我便遣人將小姐送下山。”
“可是,在他們下山沒多久,官府的一隊人馬打著剿匪的旗號,偷偷上了山,那時因為我心裏苦,就拉著老三在後山喝酒,我們倆都喝醉了,歪在一處隱蔽的洞裏睡著了,等醒了酒再回去時發現一切都晚了,那些被我們撿上山的可憐人被砍得血肉模糊,那些官府的人並不想立即殺了他們,隻是砍得他們缺胳膊少腿,等他們血流光,淒慘死去,還有少數幾個被藏了起來,才躲過一劫。”
“我擔心那小姐,又急忙下山,索性那小姐無礙。”文龍低低說道。
我看著那小姐回到了家。
“可再次回到山上,看著淒慘一片,我心裏怎麽也平靜不了,我不甘心,我想替那些可憐的人報仇,所以,我又下了山,這一次,我喬裝打扮,改了身份,再次進那吳家,我知道這次官府上山肯定是吳家那當家的在後麵攛掇的,我要殺了他。而後想要進吳家就需要一個熟悉吳家的人,所以我又找上了那小姐,我利用了她,還跟她珠胎暗結。”
“而那小姐自被我擄上山又放了之後,一直受人白眼,吳家當家的將她仍在一個偏僻的小院子裏,她懷胎十月,生下孩子,竟然都一直沒人發現,後來我便將孩子送上山,讓老三替我帶著,我即便再恨那人,也舍不得自己的親身女兒,而且,經過一年的相處,我越發的將那小姐放在心上,我心裏矛盾,一方麵要報仇,一方麵又無法割舍對她的感情,可在我還沒決定到底要不要報仇時,我們的關係被發現,我便不得不做出選擇,我趁著那當家的審問我跟那小姐時,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傷了他,我的匕首上抹了毒。”
文龍慘笑出聲:“大概是天意弄人,混亂間,有人拿起落在地上的匕首,想要用同樣的方法殺了我,可那小姐替我擋了一刀,在匕首落在她臉上的刹那,我才真的意識到她對我的重要性,我本來是抱著必死決心的,可後來我還是改變了主意,我不能死,她也不能死,我們還有女兒。”
“我們一邊被追殺,所以錯過了治療的時間,我娘子她便成了如今這模樣,躲躲藏藏了很久,那裏是呆不下去了,因為上次的剿匪,山上也無法再呆著,是以,我這才領著大家找了這一處偏僻的山裏,我們不圖富貴,隻求還活著的時候安穩些就行。”
這是多渺小的願望,卻生生多了一抹沉鬱籠罩。
“你告訴我們這些,除了救他們,應該還有別的目的吧?”即墨蓮挑眉問。
文龍他們的遭遇的確讓人同情,可歸根結底,這也是有因果關係的,況且,世間淒慘不公的事又何其多,若都要插上一手,那他們豈不是整日都得替人打抱不平?
“我知道一切皆是因我而起,若是,若是能替他們報仇,我文龍甘願一死!”文龍重重一磕。
“相公,你,這是要棄了我跟玲玲嗎?”文龍的話讓剛過來的蒹葭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