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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刀呢?》第27章
   ☆、Chapter27

   然而紀鍇其實並沒有憤怒。

   不過是動作粗暴了點、表情兇惡了點,目的很明確——只為逼朱凌乖乖就範。

   不憤怒。因為該宣洩的、該失望的、該痛徹心扉的煎熬都已經過去了。消化在基友團的陪伴中,跟黎未都打《繁榮》的忙碌中,以及這一屋子七零八落的發洩中。

   他現在要的很簡單,趕快離婚。

   頭也不回地走出這段無可救藥、充滿欺騙的關係。

   朱凌又一顆眼淚掉了下來,陰在襯衫上一片淹死人的水漬。大歌星終於找回了聲音,表情很悲傷:「鍇哥,你到底怎麼了啊?為什麼突然、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因為那通電話你就不要我了嗎?我都解釋過了……你不相信我?」

   「是不是、是不是我又做錯什麼了?」

   「可是鍇哥,你答應過我的,前幾天晚上通電話時你答應過我的!我要是再做錯什麼,你一定會當面跟我說的,不生我悶氣!」

   紀鍇「呵」地一聲笑了。

   你不提「那天晚上」還好。要是沒有那天晚上,老子還真不知道結婚三年的愛人能有絲分裂得那麼精闢、那麼徹底,那麼令人髮指。

   好累……懶得再廢話。也許是這幾天的折磨突然在這一瞬間達到了壓垮一切的程度,只感覺特別疲憊。

   「你們幾個,誰能來幫我頂一下?」

   旁邊親友團摩拳擦掌、早就等著一擁而上了。贏健直撲上餐桌,把早打好的一干「證據」直接拍朱凌臉上。左研則在一旁幫忙填離婚協議書簽字之外的協議部分,其他人幫找戶口本的找戶口本,駕著朱凌拿身份證的拿身份證。

   「自己看!哪兒錯了,跟小妖精打情罵俏這聊天記錄比市政府歷年會議記錄都厚,你是失憶?!」

   「戒指都買了!還刻字!都你就放過咱鍇哥、跟小妖精去天長地久去唄!」

   紀鍇扶著牆,有些虛,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心臟跳動得不太正常、頭也暈得很。他有點奇怪,老子不至於這麼脆弱的吧……

   「鍇哥,沒事吧?坐、坐我這!要不要喝點水?」

   「鍇哥,你該不會是受打擊太大……」

   江小白:「別胡說!鍇哥只是因為沒吃飯!」

   「!!!」紀鍇像死了一半又突然活了。

   是、是啊,從昨天早上,直到今天下午他滴米未進!燒烤光喝酒了!臥槽!害老子差點以為老子也不過是個被失婚打擊成一朵零落嬌花的凡人!原來,只是因為沒吃飽?

   趕緊離,趕緊的趕緊的!

   晚上和大伙去好好吃一頓去!

   ……

   隨後的時間,在紀鍇餓得發暈、直冒冷汗的記憶中過得飛快。

   身邊就像一處惡劣的舞台劇,朱凌舌戰群儒、在鐵證面前拚命抵賴。跟按理說很能吵的律師、羊肉攤主,以及躲在他們背後各種白蓮神邏輯的公務員一鍋粥。

   要是真能有一鍋粥該多好啊!

   好想吃點什麼。

   冰箱裡早就空空如也,紀鍇也不好正離著婚呢出去買飯,眼巴巴盯著鬧鐘——都四點半了,臥槽!再一個小時民政局下班了,真心不能再拖了!

   ……

   迴光返照,用最後的力氣把朱凌暴力從家裡拖出來的時候,紀鍇才發現,原來這才是打蛇的七寸。

   不該吵吵那麼久,從一開始直接往外拖就對了!

   一個在屋裡哭、吼、摔、狡辯、埋怨甚至惱羞成怒的男人,被扯到晴空陽光下的瞬間,立刻閉嘴老實。

   幾乎所有的明星,哪怕再帥再亮麗,也總有街拍醜照、素顏醜照一類不在狀態的時候。

   但朱凌沒有——他就是這麼一個形象管理做到極致,就算下樓扔垃圾也要全副武裝、打上髮蠟、打扮得完美有型的男人。

   小區門口,大榕樹下安靜極了,根本一個人也沒有。即使如此,朱凌還是覺得有一萬個無形攝影機正對著他。而他居然沒戴帽子、沒有墨鏡,就這麼紅著一雙眼,當即慌亂就好像沒穿衣服一樣無處遁形。

   不敢開口回去拿,只能強撐著抹了抹眼淚、理了理頭髮、收緊唇角,換上一張完全冷硬、嚴肅的演出臉。

   一共三台車。

   第一台車子剛開來,馬上就乖乖躲進去了,甚至不用暴力押送。

   所以說,偶像包袱重,有時也有它的優點吧。

   ……

   車子開到小區門口,安全欄是放下的。

   開在最前頭的贏健「滴」「滴」按了好幾聲,保安都沒空搭理他。

   紀鍇推開下車車門一看,保安同志正在小崗亭和人理論,根本無暇顧及這邊。而跟他理論的那個人……身材高挑、大長腿、有點眼熟。

   「呃,黎總?」

   「紀鍇!」黎總難得這次見他竟像是見了親人。大步走了過來,一扯,就把他整個人扯到了保安面前,手指在結實的手臂上戳啊戳,「看到沒!看到沒!『紀、鍇』,他就是紀鍇!你現在再敢跟我說一句他不是你們業主?」

   紀鍇被戳得想揍人,無奈沒吃飯實在沒勁,別說抬不起手,連火冒三丈的力氣都沒。

   保安委屈:「他啊?那、那你直接說找朱凌不就行了嗎?」

   「我找朱凌那個玩意兒幹什麼?我就找他!」

   紀鍇有氣無力:「黎總,你找我幹啥?」

   黎未都:「你們小區保安其實不錯,盡職盡責。不是業主死活都不讓我進,給小費都不行。你要不要跟物業提一下漲他工資?比我們別墅區的那些拿錢不做事的好太多了。」

   「…………」

   「鍇哥!」贏健搖下車窗不喊,「馬上五點了!民政局要下班了,你還離不離了?」

   在那一秒鐘的時間裡,紀鍇絕對看到黎未都臉上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微笑。轉瞬即逝,又皺眉換上了一貫高冷、憂國憂民樣子。

   「還真離啊?」

   去你奶奶個熊!你明知故問吧你,不想老子離你給老子打直播電話啊?人都在小區門口埋伏好了,你還給老子裝?

   「話說黎總,你是怎麼找到我家小區的?」

   「哦,我剛才從C城叫車,一路跟著朱凌的車過來的。」

   「……」

   「……」服了!真是服了!「黎總,你到底想幹什麼?總不至於……你給我直播分手,現在想圍觀我離婚?」

   「嗯。」

   「!」紀鍇簡直心力交瘁:「我這是正經去離婚!這真不是什麼有意思的日子!你能不能行行好,不要在今天給我添亂?我下次請你吃飯行不行?」

   黎未都抬起他的單眼皮,看了看堵在門口的那三台車:「反正你圍觀群眾本來也那麼多了,多我一個也不多吧?」

   「……」

   「紀鍇!」左研開窗招手,「時間不等人,跟你朋友上車聊行嗎?」

   黎未都:「看到沒,讓我們上車聊。」

   ……

   贏健要瘋了。

   他不知道外頭那個帥哥是誰,但反正朱凌從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就精神失常了,嘴裡罵個不停,狂拽車門,打不開又砰砰踹——不過反正他這車也就五萬塊買的,又快報廢了,就讓他隨意折騰吧,安全押送到民政局前絕不放他下去就是了!

   只是,好吵啊!自從那個帥哥跟著鍇哥上了左研的車,朱凌已經進入癲狂狀態。

   左研車裡放著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紀鍇上車的時候,正唱到「分手快樂分手快樂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黎未都憋出一聲古怪的音節。紀鍇無語問蒼天。

   左研:「誰啊,介紹一下?」

   「不重要!我只是甩不掉他,麻煩你當順路運送貨物吧。」

   「這麼帥的貨物啊?」

   車子緩緩啟動。黎未都隔著玻璃窗,成功與另一台車上朱凌四目相對。朱凌又凶又恨,黎未都這邊則無論怎麼努力也沒忍住嘴角的上揚——你也有今天啊?

   才三多個小時不見,就憔悴成這樣啦!

   你激動啥啊?張牙舞爪啥啊?黎未都得意洋洋,很有點隔著籠子逗喪屍的心情。來啊,來打我啊,你能打到我還是能咬到我?

   「不要挑釁!」紀鍇看不過眼,拍了他一下。黎未都回過頭,一臉真誠:「我什麼也沒做,對了,你是不是餓了?」

   紀鍇:臥槽!這都能看出來?

   「因為你這體質……不太可能生病,臉色那麼難看就只能是餓了吧?我包裡有吃的你吃不吃?是我媽早上做的飯糰,很好吃,我的手藝都是跟她學的。」

   紀鍇其實是真的餓瘋了。一聽說有吃的,已經沒有廉者不受嗟來之食的風骨了。本來想臨表涕零一番的,拿到手裡一看——飯糰倒是好飯糰,被人吃了一半的?

   「我是掰的,沒有咬。你要不習慣,可以吃沒動過的那一側。」

   「……」

   「你不吃我吃了,正好有點餓。」

   紀鍇忙虎口奪食,心想老子也真是倒霉,怎麼——嗯?好吃!怎麼會那麼好吃!這入口即化的紫米香甜,這恰到好處的蛋黃和肉鬆,這酥脆的黃瓜和炸蝦,這神來之筆的美乃滋,黎未都的媽媽你的廚藝!

   好後悔那晚沒在您家吃飯啊!!!

   ……

   ……

   「還有二十分鐘下班了,還能辦麼?別排隊來不及吧。」

   車子停在民政局門口,公務員江小白微微一笑:「看我的!」

   說罷推門下車,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橘紅色的牌牌往脖子上一掛。大搖大擺從民政局正門進,生怕別人看不見似的,還裝忘拿東西來回了一趟。

   胸前華麗麗五個大字一晃一晃:「江小白,紀委」。

   是的,紀委公務員。

   民政局最外面的諮詢處最先慌了,信息瞬間蔓延整棟大樓:「怎麼回事?紀委的巡視員怎麼來了?之前沒聽打招呼啊!」

   「快快快所有群裡趕快提醒一下,上班最後二十分鐘打起精神!千萬別擅離職守被逮著了!」

   二樓離婚窗口,已經一個多小時沒人了。辦事員小姑娘正在無聊刷手機,看到提醒馬上正襟危坐、嚴陣以待!

   ……

   「咱們民政局辦理離婚,是建立在雙方自願、對離婚內容無異議的基礎上,如果還有遲疑,二位要不要再回去考慮一下……」

   因為坐在這個窗口,年紀輕輕就見識過各種千奇百怪的人間鬧劇,如花小姑娘早已心態百年滄桑。

   真的。每天來離婚的,有互毆的、雙方家庭集體互毆的、撒潑打滾的、當場跳樓自殘的。幸好他們窗口就二樓,要不然真得賠死了。

   離婚原因也千奇百怪。為金錢、為小三、為婆媳不和,不舉的、性冷淡的,更有甚者帶著年輕漂亮的小三來和人老珠黃的老婆離婚,離完立刻恬不知恥地下樓去辦結婚。

   更見過畜生夫妻兩人都不願意要孩子,當著眼淚汪汪的孩子推卸責任大吵大鬧。那次可把她氣壞了,直接推檯子出去把兩個一通臭罵。

   當然也有小年輕,開開心心來嘻嘻哈哈走,像是上街買菜一樣輕鬆。

   大家都是這樣在一起的原因是愛,分開的理由卻千奇百怪,扼殺婚姻的東西太多了。忠誠、價值觀,還有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

   像眼前這一對……又不知道是什麼故事,明明看著那麼相配。

   兩個都很帥。其中那個戴著鑽石耳釘、一直在掉眼淚的還莫名眼熟,總覺得在哪見過。目測他是不想離、被硬逼來的,這拿著筆都十分鐘了,還死活簽不下字。

   美人掉淚,看得她都快憐香惜玉了。旁邊眼神凶不拉幾的西裝成熟帥哥完全不為所動,只抬眼看了看牆上的掛鐘:「還七分鐘就要下班了,不會到時候就離不成了吧?」

   這要擱平常,還真不好說!可是今天紀委的大大在哎,哪兒敢啊?

   「能能!只要你們還在這,就一定給你們辦完,一定、一定!」

   紀鍇:「不好意思啊,耽誤你下班了。」

   「……」小姑娘的臉一下紅了!

   因為,雖然眼神凶,可聲音完全不凶!好溫柔、好穩重的感覺——完蛋了。有點同情被逼離婚的那位了!這說不定……是人生理想型啊?怪不得那麼難受捨不得!

   「鍇哥,你真不要我了麼?」朱凌的聲音澀啞,又低又可憐,「可你們、你們在學校裡教書的時候,學生犯錯了,不都會再給一次機會麼?」

   「我給你幾次機會了?」

   紀鍇目光一寒:「還是那句話,你今天不簽,明天十點,我直接拿所有證據去法院起訴。你的名聲、前途不要了?真想把我逼到那一步?」

   朱凌的身子震了震,好看的眼睛徹底灰暗了下去,像是徹底失去了光彩。筆尖顫抖簽了字,眼淚掉在了紙上。

   小姑娘接過紙,整張協議書都被染得淚痕斑駁的。不明白——剛才那番話,聽起來似乎耳釘帥哥才是做錯事的一方,但是他哭得那麼委屈,應該有隱情吧,真可憐啊。

   「不要!」

   「求求你,你別給我收走行不行?」

   小姑娘都傻了,她才剛拿起結婚證。那個耳釘帥哥急得就好像她拿走的是他的命!

   「不、不收走的,蓋章註銷而已!你別哭了!」

   「那,能不能不蓋?」

   ……

   小姑娘心軟得像一汪水。無奈她的主要工作就是蓋離婚章,還真不能不蓋!

   「你、你也別這麼難過呀。」還回去的時候,見那人抽噎抖得厲害,實在不忍心勸了句,「離婚也不一定是壞事呀,以後肯定有新的幸福在等著你們呢。」

   「畢竟是曾經想要攜手一生的人,還是……希望你們兩位能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吧。千萬不要心存怨恨,要想開點,等時間過了回過頭來,相信你們一定都能真誠地祝願對方幸福的。」

   剛說完就有些後悔,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因為,耳釘帥哥哭得更慘了,另一個人的眼睛也紅了。

   「朱凌,我是真心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好。」

   「鍇哥……」

   「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好,希望我永遠也不知道。」

   小姑娘傻住了。這是祝福嗎?這簡直是心靈暴擊啊。那人說完走了,留耳釘帥哥一個人原地大哭,她也跟著想哭了。

   嗚。上個班怎麼那麼難呀……

   ……

   民政局外,車裡就只有贏健和黎未都兩人。

   「說來說去,原來你就是打電話的那個,小妖精兒的男朋友啊?失敬、失敬!」

   「前男友。」黎未都糾正。

   至於其他人現在在哪……全一窩蜂去旁邊一個有名的蛋糕工坊,搶訂「慶祝離婚」蛋糕去了!

   「你們也真是集體不喜歡朱凌啊?」

   「怎麼說呢,以前他沒紅的時候,其實大家關係都還不錯的。可是紅了以後吧,就,唉……一言難盡。你要說可惜也可惜,因為他以前對鍇哥真挺好的。但以前再怎麼好,出軌了也不能要了啊。」

   黎未都:「剛才聽說晚上你們一起吃飯。」

   「你想幹嘛?」

   「帶我一個。」

   「不太好吧!」贏健心說老子可不背這個鍋啊!到時候不能隨心所欲地嗨大家肯定怪我怎麼帶個陌生人來破壞氣氛,「那個,黎總您不是什麼總麼?我那個小羊肉串館子呀,呵呵,油煙葷腥,說實話不是您這麼高端的腸胃能受得了的……」

   黎未都:「我請客。」

   贏健:「那敢情好哇!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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