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0
聖誕、新年,整整半個月的時間裡,朱凌像是一罐子蔫了的鹹菜。一臉青綠色、軟塌塌的,精神恍恍惚惚一閒下來就一遍又一遍地刷通訊軟件。
紀鍇一直沒有更新。
除了換了頭像,除了那一條扎心的新簽名。
離婚四個多月、數著日子已經一百多天。很漫長,在某種程度上,朱凌簡直感謝那段把人折騰死的南美拍攝日程。
搾乾他一切的精力,困住他胡思亂想的洪水猛獸,否則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挨過來。
南美之行快結束時,同組有小明星把他叫出去,紅著臉向他表達好感。下意識拒絕時,理由竟然是「抱歉,我其實不是單身。」
朱凌一直都沒有覺得這個理由有什麼不對。
直到那天。
直到在茶飲店的窗邊,在那一貫的位置看到了想見的人。那個人卻平靜地對他說:「其實,前不久我也遇到喜歡的人了。」
明明曾經那麼熟悉的人,微笑卻變得禮貌而生疏,不像是在看曾經的愛人,卻像是在看一個多年不見的舊相識。
難受歸難受,心亂歸心亂。可時至今日,朱凌仍然不信邪。
他自認為瞭解紀鍇。戚揚那種人,從長相到性格,都絕對不是紀鍇會喜歡的類型。
紀鍇喜歡的類型,容貌應該更偏俊美一些。他家熊寶寶從來不畏懼挑戰,還有點喜歡迎難而上,所以最好能是個高挑、冷漠、彆扭、感覺一般人難以攻克的大美人。
就像當年的他。
而不是戚揚那種沒事就撩天撩地、一副輕浮態度的花花公子。
紀鍇一直挺不屑那種人的。何況戚揚的長相在不笑的時候過於俊朗陽剛,一笑的時候,露出兔牙又成了詭異的可愛系。兩邊都不是紀鍇的萌點範圍。
尤其,戚揚還那麼黑。紀鍇比較喜歡皮膚白皙的氣質美人……
「所以就是說呀~誰能想到林寶妮後來會找褚導那種類型的談戀愛呀,這還真要結婚了呢!」
「林寶妮?她以前不是著名的顏控嘛!之前每一任都是小鮮肉、花美男,真沒想到最後被我們長相平平的褚導拿下了。」
「褚導也是牛人吧。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直接拿下影后。平常看著超低調,典型傳說中的『安安靜靜吃三碗』。」
「林寶妮是不是被前面談的那個小鮮肉給傷狠了,就此轉變喜好了?」
「說起來米莉姐不也是嗎?被那種巨直男癌的傷過以後,現在就只喜歡文質彬彬又溫柔體貼的類型了。」
朱凌在一旁聽著,句句扎心。
喜、喜好這玩意兒也能360°大轉變的麼?
那熊寶寶該不會……原來喜歡認真、靠譜的,現在受了刺激,直接改戚揚那種遊戲人間的了?
「美亞姐,美亞姐!」
旁邊的女演員起身準備去換裙子,朱凌忙叫住她。
「美亞姐,戚揚那傢伙,最近是有什麼新情況了麼?」
女演員一愣,笑吟吟反問他:「你不是最近天天跟戚揚一起上熱搜的嗎?他什麼情況,你不比我清楚?」
朱凌忙搖頭。就是因為最近跟戚揚整天互撕。現在兩邊團隊互相異常防備,嚴實得跟防洪似的,完全無法探聽到任何敵方情報。
「我記得美亞姐您原來的經紀人小琴,現在不是在戚揚身邊嗎?沒跟您說什麼呀?不是傳聞聖誕節都為了約會,放了人家衛視台的鴿子了嗎?」
「咦,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美亞姐皺皺眉:「不過,小琴她還真沒跟我說什麼,好奇怪哎。要是有的話,她確實應該早就跟我八一八了。」
所以,是有可能只是誤會?鍇哥他知道我最煩戚揚,所以故意拿他來當擋箭牌氣我?
無論如何,這種撓心撓肺、雙腳踏不到實地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可真是不怎麼好受。朱凌一夜沒怎麼睡好,第二天翻了翻日程表,奶奶個熊,同一個綜藝節目好死不死又撞上了戚揚!
行吧,正好!
經紀人桐姐戰戰兢兢。
這個節目收視率特別好,又很適合朱凌的脾氣感覺超容易圈粉。她千辛萬苦聯繫下來,生怕他家大明星關鍵時刻又跟她鬧小孩子脾氣。
然而很奇怪,那一整天,朱凌安靜如雞。
就連節目裡戚揚的種種挑釁,都悄摸摸忍下來了。
她很欣慰,還以為自己家娃經過接二連三的打擊終於成長、成熟起來了。卻沒想到節目結束後,她家大明星支走她,暗戳戳做了一件挫到不行的事。
朱凌開著車,跟蹤了戚揚。
……
冬天奧利洪島,被藍冰的貝加爾湖環抱著。島上錯落著各種各樣迷你的小木屋,掛著小綵燈瀰散著松木的香味。
島上日照充分、陽光富足,一改伊爾庫茲克市裡連綿的陰冷。木屋自帶冬暖夏涼屬性,加持空調,暖和而溫馨。
只有床,比較的殘念。
雖然軟蓬蓬、彈兮兮,也特別的舒服。但因為島上最初的一批遊客多來自日本,依他們的身材設計出的木屋床鋪,全部十分統一地狹窄而短小。
身高一米八三的話,伸直腿根本就是不夠睡。
一米八七就更……
全部木屋都是兩張單人床的模式。本來就擠到不行了,黎總還要撒嬌,簡直沒天理。
「我不!」
「乖。」紀鍇循循善誘,「你看你,後背都貼牆上去了,昨天還差點落枕不是麼?回你床上去吧。咱倆小床中間就隔一個床頭櫃,一米都不到!我伸手過去給你握行嗎?」
「我不!我要抱著睡!」
「……」
抱抱睡,聽著超甜美的對吧?
【睡了兩年之後,一個得了肩周炎、一個得了頸椎病。】
這是個笑話。但紀鍇幾天的經驗已經可以確定,這個笑話絕對來源於生活!
正自顧自想著,身後人緊了緊手臂,悶悶憋出一句:「……你不喜歡我了。」
紀鍇老臉一紅。
黎未都這人真的……彆扭的時候比正常人彆扭,可什麼「喜歡你」「愛你」「難道不喜歡我了」之類的話,張口就來的時候也總是讓人猝不及防。
「說,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不是,哪敢。」
「那就別趕我走。不抱著你,我睡不著。」
語氣突然委屈可憐,紀鍇一秒心疼,雖然心疼之餘又有點想吐槽,您老之前二十幾年沒老子的時候,不也老實睡了?
「……」
是睡了。靠安眠藥和酒,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小藥片睡了。最後把身體弄得那麼差,尤其是胃,現在好不容易……
唉。
紀鍇一顆心又軟成漿糊。
不行,不能總是心軟啊啊啊!總結起來,上一段婚姻失敗的原因,在某種意義上不就是因為你整天寵著縱著朱凌,捨不得管麼?
明明是認認真真反思過的。以後遇到下一任,和下一任在一起相處,發現不對勁的苗頭一定要狠下心來教育,千萬不要重蹈覆轍!
結果,卻徹底操蛋了……
跟黎未都在一起何止重蹈覆轍,這種源源不斷想要無限寵溺他、縱容他到洶湧澎湃無以復加的感覺,百萬倍地變本加厲、一發不可收拾!
完全說不出口——
比如,幹嘛整天對老子穿什麼指手畫腳的!別再給我買衣服了!什麼?居然還想把我寶貝小背心剪了擦地?
還有,老子去健身房就喜歡坐地鐵,真的不要你車接車送!老子就喜歡吃垃圾食品,為什麼都給我藏起來?老子不想抽電子煙那個真的好遜!
最重要的是,請尊重隱私,不准隨便翻老子手機!
……算了,反正打從心裡也根本沒在意。方便麵不吃也不會死,手機你就隨便翻吧,你開心就好。
這簡直,徹底藥丸。
每天的人生感覺充滿了甜蜜的苦惱,讓人想砰砰砰撞枕頭。
……
黎未都每天抱著熊寶寶,都能睡得特別甜。
第二天一早睜開眼睛,紀鍇正在對著門邊的落地鏡打理髮型。指尖輕佻髮蠟,很粗放地磨蹭上去隨便抓了幾下,動作性感得過分。
「怎麼,看入迷啦?」
「……」黎未都臉一紅,收回視線。
床鋪窄小問題,最後的解決方法,異常簡單粗暴。
紀鍇把兩張床中間的小床頭櫃給搬走了,把兩張床合併在一起,終於寬敞了不少。
只可惜這麼簡單的辦法,兩個被戀愛清零了智商的人類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沒想到。
「吱呀——」身邊的床鋪陷下去一塊,一大早就荷爾蒙爆棚的大帥哥,直接隔著被子跨坐到了黎未都身上。
你!又要幹嘛!
黎未都不想承認。但這幾天被紀鍇這樣「突襲」,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雖然約定好了暫時不做,但每天都能被撲倒調戲好幾次,被他嚇唬的感覺其實暗戳戳的各種雀躍。現在也是,心情一瞬間快要飛起來。
紀鍇微微一笑。
眼中帶著曖昧的促狹,指尖隔著被子,用力往下一壓。
「我知道我帥。」
「但真有那麼帥麼,一大早看我都有反應了?」
就算調戲,也不帶這樣上手還直戳人家脆弱核心的。黎未都「轟」地就炸了,語無倫次:「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去一下衛生間……」
「別呀。」紀鍇扭住他的手,笑意裡又浮現出了一絲匪氣。
「你、你又想幹什麼?」
紀鍇笑得像是電視劇裡的惡霸,一隻手強硬伸進溫暖的被子裡。
黎未都一驚,狠狠一抖,恍惚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個晚上。
吹風機嗡嗡嗡嗡嗷。
那人指尖帶著電流,貼著頭皮一下一下梳理他滿是水汽的頭髮,令人恐懼的快感瞬間發散到四肢。
而現在!又是同樣那隻手、只不過不再是由上而下,卻是由下而上的了!!!
「你別……」
耳朵被咬住,吹了一口讓人酥麻的熱氣,喉嚨顫抖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黎未都欲哭無淚,他是很在意那件事,靈肉的結合對他來說需要身心雙重的足夠瞭解,真的……不想那麼早。
但、但是。
如果你真的那麼想要。
給你也可以吧,你、你要什麼都給你。嗚。
……
恍惚記得以前,白阿姨經常在那個空蕩蕩的家裡用超大屏家庭影院看古早狗血劇。
每當女主哭訴「那一天,半推半就的不知道怎麼就……」,黎未都就覺得假——這個世界上哪有「半推半就」這種事?明明願意就是願意,不願意就是不願意,誰也強迫不了你。
不,他錯了。
就在這一刻,十二月三十一日晨,陽光晴朗,黎總深度被教育了到底什麼叫「半推半就」、「身不由己」。
……
紀鍇全程瞧著他那英勇就義的模樣,瞧得心滿意足,終於「噗嗤」一聲笑出聲,親了親他的臉頰:「別擔心,不要你做什麼。新的一年快到了,給你展望一下將來的美好生活。」
順便驗驗貨。
嗯。說起來也是第一次貨真價實的下手摸。黎總真的手感甚好,讓人十分滿意。
「!!」
黎未都咬著牙,扭著身子無聲抖抖抖。看著想躲想躲,卻被一把抵在床頭動不了。
讓人毛骨悚然的酥麻感覺氾濫四肢和背部,枕頭都靠不住,身子像是違背了意識。全世界只有紀鍇那滾燙的、有些粗繭的手掌。
身側的溫度、男人粗重的呼吸聲氤氳的熱度和濕度,整個觀感暈眩混亂。
這是……這是什麼感覺。
從來沒有被這樣珍惜、小心地對待過。真的、真的好……
……
黎總看起來真挺享受的。
整個人緊繃著拘謹得要死,但好像……真的特別享受、特別舒服。
紀鍇一邊得意,一邊又吞了口口水努力忍。天知道他是盡了多大的努力才忍著
衝動,沒有乾脆騎上去把貨給直接收了算了。
不能那樣。
貴重小動物,一定要百分百小心對待。他值得被人精心對待。
「嗚……」
黎未都的聲音特別好聽。像是什麼深沉樂器的音符,又帶著一股子少年音,磁性而青澀。
紀鍇現在好喜歡他的聲音。他本來既不是手控、也不是聲控,卻在這一刻,喘著粗氣忍著慾望想起車禍的時候,耳邊那堅定的、清冷而讓人鎮靜的安慰。
有如天籟,讓他幾乎破掉的心被收攏在溫暖的手心。
而現在。
沙啞而誘惑的聲音,和那個時候明明是同一個人,卻一點都不一樣。
黎總一向如此。可霸總可軟萌,可依靠又可人妻,簡直是稀世珍寶。更何況——嗯,一刺激就抖得可怕,簡直太好玩了。
對於暫時吃不到肉但超級餓的人,聞著肉香流口水也是好的。
紀鍇笑意裡帶著柔軟的溫度,就這麼蹭著一點點香甜可口的肉渣聊以安慰,繼續使出渾身解數溫柔地心疼他的珍惜小動物。
黎未都閉目皺眉、喘息的樣子簡直性感到極點。
微微上挑的眼睛,忽然睜開了一半,明明身體已經開始瀕臨巔峰的抽搐,卻帶著迷茫的霧氣和一些隱隱的難耐看過來。
他想要親吻。
黎未都的眼神告訴紀鍇他想要親吻。而且很渴求,沒有會死。
紀鍇一邊俯身下去,滿是疼愛地親他。
卻再也不是以往蜻蜓點水的那種親吻,而是撬開牙齒、長驅直入地侵略。
技巧這種東西,用學,也不用學。你不愛一個人的時候,再高的技巧也沒有溫度;可愛一個人的時候,真的能發自內心、充滿創造力地地玩出許多可愛的小花樣來。
「……好多。」
略微得意一臉戲謔,其實顯然有許多能讓他更加羞憤的葷話。但紀鍇看黎未都用手擋著臉,半躲進被子的模樣,還是……算了。
明知道人家黎總純潔,還這麼壞是不是過分了。
這麼想著,手卻又狠狠揉捏了兩把,不應期還去碰人家真是壞心眼到極點了。黎未都果然又抽了幾下,發出了好久以前聽到過的那種奶貓一樣無助的聲音。
聽得紀鍇瞬間感覺,嗯,也許將來X生活有望和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日子過得簡直可喜。鑽回被窩,把熟透成蝦子的男人扣進懷裡。
「生氣了?」
黎未都整個世界都徹底崩了。像是躺在雲端,被子是軟軟的棉花,飄忽忽不知道該怎麼辦。
沒想到不急著上床的人生是這樣的。
感覺,比直接怎麼樣了還要刺激。
半晌,才想起來搖頭:「……喜歡你。」
「紀鍇,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
紀鍇很有成就感。伸開四肢,熊寶寶變樹袋熊。
新年的最後一天早上,黎未都聽著自己沉重的心跳,昏昏沉沉暢想著新一年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