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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家之路》第32章
第32章

  方鈺蔚夫妻正說著突然看見陌生人登時住了嘴,他們尷尬地朝對方笑笑,就拿鑰匙開了江家的房門。

  溫睿的目光只在他們身上停留了一瞬,他神色複雜地看向站在女人旁邊的江悅庭。

  對方的神色和平時無疑,稚嫩的臉龐仍寫滿了平靜與冷淡。兩人四目相對,溫睿有的只有疲憊和無力,他連笑都力氣都沒有。

  江悅庭突然揚起頭對方鈺蔚說:「阿姨,我在外面等你。」

  方鈺蔚嘆了口氣摸了摸江悅庭的頭,輕聲說:「阿姨很快就會出來的。」她偷瞟了眼旁邊的溫睿,見對方沒有問什麼的意思心裡鬆了口氣。

  等那對夫妻進了江家以後溫睿慢慢蹲下身,他看著面前的江悅庭,輕聲問:「你爸爸怎麼死的?」

  江悅庭盯著他看,過了兩秒才輕描淡寫地說:「喝酒之後服用了安眠藥,溺死在了浴缸裡。」

  「你今早報的警?」

  江悅庭聞言看向溫睿,他不明白溫睿為什麼要問這個,他抿了抿嘴唇:「我在他回來後就去睡了,早上醒來用浴室才發現他在浴缸裡。」

  溫睿露出一個淺淡的笑,他猶豫了下才伸手在江悅庭頭上摸了摸,他說:「雖然這麼說很不人道,但我還是想恭喜你,恭喜你可以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江悅庭想在他的臉上找些什麼,可卻發現對方還和以前一樣。

  溫睿頓了一下朝他微微張開手:「我可以抱抱你嗎?」

  江悅庭猶豫了下還是向前走了一步,他伸出纖弱的手臂勾住了溫睿的脖頸。

  溫睿把他狠狠擁進懷裡,他沙啞著聲音說:「你是我見過最好、最勇敢的小寶貝。我希望你未來不要回憶這些不好的往事,你要向前看,會有人愛你的,真的,真的。」他不明白江悅庭聽不聽懂他的話,但是他必須要告訴他,或許他現在不懂,以後可以懂。

  江悅庭雙手揪緊了溫睿雙肩的衣服,他眨了眨眼睛,眼眶開始泛紅,可他還是一臉倔強不願意哭出來。

  溫睿很明白一個黑暗的童年意味著什麼,不是擺脫了過去就可以開始一段新人生,有些人會陷在回憶中無法自拔,即便站在陽光下也再也感覺不到溫暖,只有給孩子傾注很多很多的關愛才有可能撫慰孩子心上的傷。

  那兩個人可以收養江悅庭,可是他們能給江悅庭多少關愛?親生父母都有偏心的時候,更何況是阿姨?能做到「視如己出」這四個字簡直是不可能的。

  他希望江悅庭可以像個普通的小孩子一樣享受著愛,背著書包去上學,健健康康長大十八歲,再開始下一段旅程。

  可事實呢?他想起了上輩子的江悅庭,那時候的江悅庭仍然孤身一人,也沒有在校園裡,而是成為了道上的人。

  溫睿微微推開他問:「你願意跟他們走嗎?他們會對你好嗎?」雖然知道這樣說很不該,但他不想讓江悅庭剛出狼窩又入虎穴。

  江悅庭撇開臉,點了點頭。

  溫睿深吸一口氣,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可你不是說要讓養你的嗎?」

  江悅庭轉頭看向他,他說:「你說你沒辦法養我的。」

  溫睿心裡泛酸,小孩真的都知道。

  「我就說你怎麼同意養悅庭了,就是為了這個?」裡面突然傳出方鈺蔚憤怒的聲音。

  「你能不能小點聲?那不然呢?這破房子能值幾個錢?你好好看看這個,這可是利崇苑的房產證。那房子多寬敞多漂亮,我們攢錢不就是想買套好房子嗎?現在有套現成的不要白不要。把這孩子收養了,這存摺和這兩套房子可都歸我們了。」

  「你不能動這存摺,這錢得留著給悅庭未來上大學用,這都是他爸留給他的錢!」

  「不用這錢?我給人白養兒子?你看我長得像冤大頭嗎?感情不是你掙錢養家你說的倒是挺輕巧。江昊火化下葬,還有給他買公墓,不用這錢你倒是出啊!」

  「我……可那房子你也不能吞了啊?」

  「什麼叫吞?你也聯繫不上你妹,你把孩子收養了,你就是他媽,我就是他爸,這都一家人了,這還分什麼你我啊。」

  「你!」

  「別你了,走走走趕緊走,這房子晦氣。」

  方鈺蔚和她丈夫出來的時候看見溫睿還站在門口頓時愣了,兩人面面相覷,私下吵歸私下吵,這種事讓外人知道了還是挺丟人的。

  「你誰啊?你怎麼牽我們孩子?」還是周能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拉過江悅庭。

  溫睿驚呼一聲:「小心。」他伸手扶了下江悅庭,他眉頭微皺有些不悅:「他前兩天剛做過闌尾手術,不知道傷口好了沒,你不要這樣粗暴。」

  「你瘋了是不是!早上他傷口還裂了,我還送醫院裡看了。」方鈺蔚一把推開他,急急忙忙去問江悅庭有事沒事。

  周能知道自己反應太激烈,可又覺得自己在外人面前丟了臉,粗聲粗氣地說:「我又不知道。」

  溫睿猶豫了下說:「我和孩子關係挺不錯的,我很喜歡他,我以後可以去看他嗎?」江悅庭這個阿姨人看起來還不錯,她不可能同意把江悅庭交給他這麼一個素昧相識的陌生人,更別提還是一個剛成年的年輕人。

  男人更不會同意,估計他一提想要養江悅庭,男人可能就會想到他是為了那些遺產。

  方鈺蔚愣了愣又趕緊說:「是嗎?當然可以了。」

  周能搶先說:「我的號碼給你。」

  溫睿留下了對方號碼又想要地址。

  可周能不耐煩地說:「到時候你要打電話過來我告訴你就是了。」

  溫睿有些不相信對方,厚著臉皮糾纏了會也沒結果,他只能把對方送到了樓下。

  江悅庭走之前回頭看他,溫睿朝他揮了揮手。

  *

  江昊很快就被火化了,不過周能想省那筆買公墓的錢,遲遲不願將他下葬,只能將那骨灰盒供在家裡。

  江悅庭有時候會盯著那個骨灰盒看,那盒子裝的早就不是江昊的骨灰了,裡面是他裝的香灰,江昊的骨灰被他一股腦倒進了下水道。

  自從把孩子領回家以後,周能整天都是滿面春風。

  他年近四十,有一兒一女,大兒子十五歲出頭,女兒剛讀初一,夫妻兩人工資都不算高,又得攢錢買房又得供孩子讀書,生活不易。

  他覺得江昊死得真是太是時候了,領養江悅庭就能白賺兩套房子還有江昊帳戶上的那七八萬塊錢,他做夢都不敢想的。

  他原先覺得江悅庭陰氣沉沉的不討喜,現在看他越看越順眼,小傢伙兒簡直就是個小財神。

  周能工作忙沒空去給江悅庭辦領養手續,這事兒就一直拖著,不過他倒是抽空去利崇苑看了看房子,他準備挑個黃道吉日搬家。

  方鈺蔚忙著工作,只能把江悅庭交給她婆婆照看。她婆婆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天天就和方鈺蔚抱怨,這孩子怎麼一句話不說。

  方鈺蔚也著急,她當江悅庭還沒從父親的死裡走出來,可安慰他又安慰不出來個名堂。

  江悅庭每天都會問一次周能——「他有沒有來電話?」

  剛開始夫妻倆還反應不過來他說得是誰,後來才想過味兒來,周能神色微妙,那人打倒是打了,可他都沒有接,後來還把人拖進了黑名單。

  可這話不能說,否則他妻子又得和他鬧,周能只能騙他說沒有。

  江悅庭的神色逐漸冷了起來,後來都不會再問了。

  方鈺蔚也有些生氣,果真是年輕人,沒那個耐心就不要誇海口。

  十一月中旬周家終於搬去了利崇苑,周能高興得就差橫著走了。

  方鈺蔚看他得償所願,催著他趕緊把江悅庭的領養手續給辦了。

  周能心情不錯,這才不緊不慢弄齊了手續去申請領養證,等領養證下來差不多需要二十多個工作日。

  拿到證已經十二月十號了,周能的高興勁兒早就過去了,他這段時間總在單位挨批評,氣有些不順。

  家裡人都知道他的脾氣,一個個都不願招惹他,生怕被他罵。

  江悅庭從來不懂什麼叫看人臉色,他吃自己的飯,做自己的事,不理不願意理的人。

  周能有天下班回來,他又在單位受氣了,癱在沙發上罵上司是個老禿頭,再他媽逼逼他就辭職!反正他現在手裡還有江昊的存摺。

  江悅庭從一旁路過,去給自己倒水喝,誰知道被周能給叫住了。

  「過來,給我鎚鎚肩。」

  江悅庭掃了他一眼直接去廚房了,氣得周能把孩子拎出來當著大家面罵了好久。

  方鈺蔚雖然心疼孩子,但她覺得孩子這個性子真不行,只能欲言又止看著自己丈夫教育江悅庭。

  江悅庭不發一言,像是沒聽見,周能氣急敗壞,伸手去推他腦袋。

  方鈺蔚實在看不過去了,趕緊抱過孩子。

  「你說就說動什麼手啊。沒事吧?」方鈺蔚伸手摸了摸江悅庭被推的地方。

  江悅庭面無表情搖搖頭,只是問:「阿姨,我可以回房間嗎?」

  方鈺蔚愁得直嘆氣,這孩子…

  周能和江悅庭的關係在惡化,那天方鈺蔚不在,周能真的動手教訓了江悅庭。

  第二天周家人就發現江悅庭不見了。

  *

  溫睿下午從麵館趕了回來,他剛爬上樓梯就看見江悅庭,他僵在原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對方靠著門坐著,穿了件小薄襖,小臉凍得通紅。

  溫睿立馬過來將他拉了起來,他拍了拍江悅庭屁股後面的灰,急急問道:「你怎麼在這兒坐著?你阿姨他們呢?」

  他已經有兩個月沒看見江悅庭了,孩子一點也沒變,不過就是對他的態度變了。

  江悅庭冷冷地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溫睿有些不明所以,他伸手去摸江悅庭的頭,溫聲問:「怎麼了?」

  江悅庭撇開頭不讓他碰,他說:「你沒有打電話給我,也沒有去看我。」

  溫睿簡直冤死了,他剛開始打過去,那邊響幾聲後才說在通話中,後來嘟聲一響就響起機械音,他就知道自己被拖黑了。可當初江悅庭姨夫沒給他留地址,他隱約記得江悅庭家有套房子在利崇苑,他還去看過,可是也沒找見人。

  他剛開始還擔心了好久,就怕江悅庭遇到危險,後來漸漸想通了,估計是那個男人不喜歡他吧。

  溫睿怕江悅庭因為這個傷心,趕緊和他解釋,還拿出手機給他看通話記錄。

  溫睿見對方的表情鬆動試探著去拉江悅庭的小手,一碰到對方的手他就驚了一跳。

  他騎車回來的,手凍得很僵,沒想到江悅庭的手竟然比他的還冷。

  江悅庭低頭看他的手,然後用小手去握溫睿的手掌,他低頭說:「我來找你了,我的領養手續辦下來了。」

  溫睿愣在了那裡,過了會他覺得眼睛有些乾澀,他一把將人抱了起來。

  江悅庭順勢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認真地看著他。

  溫睿用額頭蹭了蹭對方的額頭,他溫聲問:「小寶貝,跟我回家吧。」

  江悅庭嚴肅的小臉上劃過一絲不自在,他猶豫了一秒點了點頭。

  溫睿伸手撥弄了下江悅庭的額發,他的尾指蹭到了對方的臉,江悅庭的臉蛋有些涼,他皺了皺眉,對方應該在這裡待了很久了。

  溫睿輕聲說:「我們進去暖一暖。」

  大概是溫睿這次對他太親暱了,江悅庭也忍不住黏人起來,他點點頭,把下巴枕在他肩上。

  溫睿笑笑,他單手開門帶孩子進了房間。

  他問:「餓不餓?來多久了?」

  江悅庭:「中午來的。」他枕著溫睿的肩榜說話上牙和下牙總打架,他愣了下又無聲地說了句話,像是覺得好玩,拿下巴輕輕蹭了溫睿的肩膀。

  溫睿聽孩子中午沒吃飯當即皺起了眉頭,他把江悅庭放到椅子上坐著:「我去給你找點吃的。」說完就去廚房給江悅庭倒了杯開水讓他暖手,還拿了一大袋子零食出來。

  孩子在這裡補習,他經常給孩子買零食和水果吃,所以東西常備著。

  江悅庭剛接過杯子就聽到溫睿臥室有動靜,他順著聲音看了過去只見一隻狗賊頭賊腦地從裡面探出頭來。

  溫睿哭笑不得,他指了指自己的這裡:「過來。」

  狗一臉被抓包的模樣垂頭喪氣踩著小碎步走了過來。

  溫睿往臥室走去,一看自己的床鋪上那些狗毛頭疼得揉了下眉心,這狗真是成精了,他都把臥室門關上了它居然還能進來。

  狗狗看見江悅庭,在他身邊轉了轉嗅他身上的味道,過了會兒發現是「熟人」,立馬興奮起來,要和他鬧。

  溫睿剛從房間裡出來就看見江悅庭捧著杯子往狗嘴旁邊送。

  狗狗伸出前爪扒他的腿,伸著長嘴去喝水,可根本伸不出去。

  「江悅庭,不要喝那杯水了。」溫睿又急急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水,狗身上還是有寄生蟲,這樣混著吃喝不行。

  溫睿拿了杯開水給他,又給他拆零食袋子。

  「先墊墊肚子,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江悅庭點點頭。

  溫睿猶豫了下問:「你來告訴你阿姨他們了嗎?」

  江悅庭拿零食的手一頓,他低下頭說:「他打我。」

  溫睿的心疼得就像被人緊緊攥在手裡,以為江悅庭又受到了虐待,他難受地蹲在江悅庭面前,如鯁在喉:「對不起。」

  他明天就去和那家人商量,既然那人照顧不了孩子,為什麼還要佔著孩子的撫養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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