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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家之路》第79章
第79章

  溫睿不確定地問:「他會發脾氣嗎?」

  護工為難地說:「也不是。」和家屬說老人脾氣不好這實在有些……

  溫睿瞭然地點點頭,他低頭沉思,是因為沒人陪嗎?如果真的是這個原因,那他和江女士他們談也沒辦法,他們之中沒人會為照顧老人而辭去工作,而且按照老人獨立的性子,他特別怕麻煩子女,如若江女士他們有人辭職在家陪他,老人的心怕會更煎熬。

  溫睿的神色黯淡下來,他知道老人陷入進退維谷的艱難境地,沒法兒找到一個平衡點,只能壓抑自己,這樣下去他的精神狀態會越來越差。

  「溫先生,」護工見他出神喚了他一聲,「你準備怎麼辦?」

  「和他談談吧。」溫睿扯了個笑,其實他有想過他負責照顧老人,原來他有這個想法,可當時張家人對他持保留態度……提那個建議對江女士他們來說簡直讓他們難以忍受。

  張女士他們現在每天都會來看望老人,明顯是放心不下老人,怎麼可能會把生了病的父親送到幾百公里外交給外人照顧呢?

  可他還是決定試一試,他不能讓老人有心病,這樣對他的複健會很不利。

  護工嘆了口氣:「只能這樣了。不過……你可以不要問的太直白嗎?如果張爺爺知道我打小報告,我怕他生我氣。」

  溫睿看對方不好意思的模樣,不禁笑開了,他安慰那人:「你是為爺爺好,他不會怪你的。謝謝你。我們隨便拿點東西回去吧。」

  江悅庭在陪老人玩遊戲,他下了個打地鼠的遊戲,速度調到最慢,讓老人打著玩,活動手指。

  張懷斌聽到他們回來朝溫睿笑笑:「快來坐。」

  溫睿心情有些沉重,可為了不讓老人看出端倪,強打起精神陪他聊天。

  他試探著說:「您這好得挺快,再過一段時間乾脆把您接回去,白天您隨我去店裡,我現在基本是甩手掌櫃,您就陪我算賬,平時動動嘴皮子讓別人幹活就成。」

  話音剛落,老人眼中閃過一絲憧憬,可很快就消失了,他乾笑兩聲,沒有應答。

  溫睿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看得出來老人有顧慮,他有些不解。

  他眼裡噙著一抹笑:「怎麼了?您不願意啊?」

  張懷斌搖搖頭:「那多麻煩。」

  「不麻煩,哪裡麻煩了?不就和原來一樣嗎?再說您又不是總是這個狀態,等您康復了就不需要我照顧了。就是怕張女士他們會擔心。」

  老人喃喃:「麻煩的。」而後就不說話了。

  溫睿沒料到會這樣,他看向旁邊的護工,對方也無措地看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溫睿突然想起什麼,他將護工叫了出去,「爺爺平時怎麼上廁所?」

  護工聞言尷尬地笑笑:「得用成人尿不濕,中午換一次,睡前也得換,有大便還要清洗下半身。」他頓了下,「張爺爺可能適應不了,每次都很難受。」

  溫睿只覺得憋悶不已,嗓子眼像是鯁了根魚刺,卡得他生疼。

  「溫先生,你真得決定要帶爺爺回去嗎?」護工撓了撓頭,「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你們是他家人可以更好照顧,那我可能得找下家了。」

  溫睿恍然:「不好意思,是我考慮不周。」

  「沒沒沒,我沒怪你的意思,我們工作很好找的,不愁失業。這行累是累點,但是工資很高。」

  溫睿真心覺得這人很好,他再三和對方道謝。

  「你放心,我今晚和張女士他們聊聊,如果他們同意我會通知你的,我們不會立馬帶爺爺回去,大概得等二十多天。」

  「謝謝,二十多天足夠了。」護工看了眼時間,「張爺爺要進食了,我要去拿了。」

  老人得少食多餐,這邊有專門定製的營養餐。

  等人走後,溫睿回了房間。

  張懷斌的精神恢復了些,溫睿猶豫半晌還是說:「回去一樣可以請護工的。」

  淮城的醫護水準距離市級還是有一定距離的,在淮城找護工不是易事,但也不是完全行不通,只不過需要多下點功夫。

  「你別操心了,就這樣挺好。」老人搖搖頭,不肯答應。

  溫睿不明白癥結在哪兒,找護工照顧老人和現在沒什麼區別,他不明白張懷斌為什麼執意不肯。

  「怎麼了?您嫌棄我們?」溫睿苦笑,露出委屈的神情。

  張懷斌急了:「不,不是。」

  「那您到底在擔心什麼?」

  張懷斌拒絕地抿上唇,不肯搭話。

  溫睿和江悅庭對視一眼,他疲憊地出了口氣,也不再逼老人。

  護工照顧老人吃了營養餐,老人吃得東西很少,吃完以後還要注射胰島素降血糖。

  張懷斌飯後坐了半個小時,護工要給他換個尿不濕讓他午睡。

  江悅庭一頓,他這才想起來老人沒法兒自理,不過他很快就隱藏了情緒,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老人聽到護工的話,整個人都不對了。

  護工知道他平時也會這樣,和往常一樣想推他進浴室,誰料剛碰到輪椅的手柄,張懷斌突然喝道:「別碰我。」

  他聲音很大,護工被嚇住了。溫睿也沒料到老人的反應會這麼激烈。

  張懷斌叫完忍不住看了溫睿一眼,他臉色灰敗,顯得格外蒼老,凹陷的雙眼閃著憤怒,可又有一絲無可奈何的頹唐,他嘴唇微顫,呼哧呼哧地喘息,像是一頭瀕臨死亡的困獸,想衝破牢籠又無力反抗。

  他低聲喃喃:「別碰我。」

  溫睿忙走過去蹲在他身邊安撫他:「您不要激動,別激動。」

  江悅庭眉頭緊擰。

  張懷斌渾濁的眼裡閃現著悲哀之色,他動了動發白乾裂的嘴唇,難過地說:「你們走吧。太難堪了,這個樣子真的太難堪了。」

  他活了這麼多年,一生順風順水,可臨了老天給他這麼一個劫,所有的尊嚴都被踩在腳下。

  他當然希望溫睿他們能陪伴自己,也希望回到那座活了大半輩子的小城,可是他接受不了讓別人在孩子面前給他擦洗身子,更接受不了讓溫睿那麼照顧自己。

  護工第一次給他換尿布濕,給他擦取身下的髒汙時,他強壓住內心的痛苦,故作姿態冷眼旁觀,儘量維護著自己的那一絲驕傲。

  當聞到空氣中瀰漫的惡臭,他渾身上下都忍不住戰慄,那一刻他屈辱到恨不得去死。

  他用矯揉造作的姿態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護工的臉色,昏花的老眼那一刻成了放大鏡,他不願放過對方臉上細微的變化。

  倘若看到別人流露出嫌棄之色,他肯定會大吼大叫,用刻薄的語言要求他滾出去,拿著他的那點工資趕緊滾吧!或許這樣會顯得他尖酸刻薄,但卻能掩蓋他內心就是個唯唯諾諾的小老頭。

  好在那個孩子沒有,那孩子……很好。

  溫睿哪肯聽他的話,他握住張懷斌的手,老人的手乾燥溫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眼裡滿是心疼之色,「沒有人會嫌棄你,我們不會的。」

  「是嗎?」張懷斌苦笑。

  一開始當然不會,因為愛他,所以能容忍,或許會心疼他、憐憫他……然後呢?那種感情在日復一日的照料中消磨殆盡,每天都要容忍髒汙惡臭,像是走不到頭,漸漸地開始產生埋怨,再後來內心甚至會產生可怕的想法——這個糟老頭為什麼還不死啊,都剩這麼幾年了,幹嘛還總要拖累我們啊。

  一想到這些就讓他遍體生寒,恨不得立刻去死。

  他想在孩子們的心裡留下美好的記憶,而不是隔著久遠的記憶仍舊忘不了厭倦和嫌惡。

  溫睿對護工說:「真的很不好意思,剛才很抱歉。不過我想和爺爺聊聊,你……」

  話還沒說完護工連忙點點頭,匆匆忙忙出了房間,還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江悅庭沒有動。

  溫睿見人出去嘆了口氣:「您如果不想我照顧您,我們回去給您再請個護工好不好?」

  張懷斌搖搖頭,他就要現在的這個孩子,他的心真的受不了刺激了,他沒法兒再去試著驗證另一個護工是否像現在這個一樣任勞任怨。

  「就這個,我就要這個。」

  「為什麼?您可以相信他不嫌棄您,卻不肯相信我們?」

  老人雙眼無神:「這是他的工作,他有錢拿,你們沒有,你們只會在我身上大把大把地砸錢。就這樣吧,這樣就好了。」

  「可是我並不會在您身上花錢啊,如果張女士他們真的同意我照顧您,您所有的費用他們肯定會全包,而且還會省下住療養院的開銷。」言語太蒼白,安慰對老人起不了作用,對方只願意相信他心中的那個想法,溫睿只能換種說法,「而我……您有考慮過您給了我多少錢嗎?餐館和火鍋店一個月的利潤是護工工資的多少倍您是知道的。」

  張懷斌:「不,不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呢?」溫睿氣憤地站起身,「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就好像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明明都要痛苦死了,卻拚命地告訴外面的人不要救你,外面更危險,外面有猛虎要吃你。」

  江悅庭吃驚地看著氣得臉色發紅的溫睿。

  張懷斌也激動起來:「你什麼都不懂!你懂什麼!」

  「有什麼不懂!一切都是你的想當然,你以為這是為我們好嗎?這不過是你對我們的不信任。你個壞老頭!你就是自私!」

  江悅庭聽他們爭吵沒有上前阻止,反而有些放鬆,其實相處這麼多年,他哥和老人也會爭吵,老人甚至會在言語上嫌棄他哥,不像現在這般一味和藹,簡直不像原來那個脾氣很臭的小老頭了。

  「你才自私!」張懷斌氣得胸脯一起一伏,他突然指著江悅庭,「等你以後老了,癱在床上,你會讓他照顧你嗎?」

  江悅庭:「……他不讓也沒辦法,反正他都沒反抗能力。」

  張懷斌聞言瞪著他。

  溫睿平靜下來,他緩緩說道:「沒有什麼比現在這種狀態更糟了不是嗎?您並不是真的開心,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對您是種折磨。」

  張懷斌冷冷地說:「不,我很開心。」

  「對,是開心。裝成一個和藹可親的老頭,就是為了讓我們來看您。」

  張懷斌簡直要被他給氣死了,他叫道:「溫睿!」

  「您看您這不是恢復得挺快嘛?都能跟我吵架了,如果您能保持心情暢快,我相信您會好得更快。好好複健,最多兩年時間您就可以痊癒,到時候您想讓我們伺候,我們還不理呢。」

  張懷斌沉默下來。

  溫睿繼續說:「您還不到六十歲,未來還有一二十年的時間,這一兩年對您來說不算什麼,您活也活了大半輩子了這些道理您應該都懂。」

  張懷斌囁嚅著說:「可照顧我……又髒又臭又累,你會抱怨,會嫌棄我。」

  溫睿放輕了聲音:「老人和孩子有什麼區別呢?當年您照顧張先生他們的時候就沒有嫌棄過他們嗎?人都會有抱怨,活著怎麼可能都是向著陽光的。」他說著指了指江悅庭,「我有時候還想揍他一頓,在心裡罵他壞小孩。」

  江悅庭:「……」

  「可那樣就代表我不愛他了嗎?難道當年您就沒有嫌棄過自己的小孩,多年如一日的愛著他們嗎?不會的,沒人能做到那個地步。但那種不愉快的感覺很快就會過去,你仍舊疼愛他們不是嗎?畢竟那種愛已經滲透到血脈裡,讓人無法割捨。」

  「小孩子和您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們什麼都來不及想,而您卻想太多。」

  張懷斌笑了起來,他眼眶有些熱,一滴眼淚滑了下來。

  「對,」他點點頭,「你說的對。」

  溫睿抽出紙巾給他擦了擦眼淚,「和我們回去吧,日子還那麼過,和原來沒什麼兩樣,想出去玩了我們帶您出去玩,不想玩就工作。您的花啊草啊還得您自己照顧。」

  他笑笑繼續說:「這裡有什麼好呆的,老頭老太太您都不認識,回去以後好得快,再過段時間還能去學校和人家打太極。街角周大爺上回還問我,您還回不回去,還等著和您下象棋呢,他還說雖然您棋藝不太好還會耍賴,但沒人陪他下棋挺無聊的。」

  張懷斌點點頭,眼淚流個不停,過了會兒開始發出嗚咽聲,哭得跟小孩一樣,鼻涕都流出來了。

  溫睿任由他發洩,等差不多了才拿紙巾給他擦鼻涕,他逗老人:「哇,說您像小孩,您還真不客氣,江悅庭十歲都不哭鼻涕泡了。」

  張懷斌聞言瞪著他看,眼裡滿是憤怒之色,他含糊地說:「你說得對,不可能不嫌棄自家小孩,我現在就特別煩你。」

  溫睿:「您嫌棄吧,我臉皮厚。好啦,吵也吵了,您肯定累了,我們給你換下東西,您去休息。」

  張懷斌聞言還是有些猶豫,「讓小肖過來吧。」

  「沒事的,以後再找護工我估計也不會放心,就我照顧您吧。現在練練手。」溫睿讓江悅庭先去浴室準備毛巾和水,「您剛才還凶人家了,人小孩也不容易,您到時候和人家好好道個歉。」

  張懷斌哼道:「小肖二十五六了,比你大得多,你還一口一個小孩……我到時候會道歉的。」後面那句話說得很輕。

  「那我們進浴室。」溫睿推著他進了衛生間。

  江悅庭看他們進來說:「水溫正好,拿花灑沖吧,這樣方便點。」

  「行。」

  溫睿跟老人換尿不濕的時候見張懷斌總盯著他看,忍不住說:「您說您這不是找事嗎?您要真怕人家嫌棄您,您兩眼一閉不看他表情,他要真輕視您,任何方面都能體現出來,沒必要非在這種時候和人家鬧掰。再說了,有時候味道不好聞,您自己都會受不了,人家就無心的動作表情,您看了得難受半天。」

  張懷斌扯了下嘴角,確實,他這就是自討苦吃。

  有回小孫子來看他,聞到屋子裡的臭味,再看看他換下的東西,嫌棄地拱了下鼻子,問:「爺爺你還用尿不濕?」

  本就是無心之說,可無奈他的神經太敏感了,只能壓抑著情緒笑呵呵地說:「對啊,爺爺沒,沒辦法。」

  小孫子似懂非懂地嘀咕:「小孩子才用這個,爺爺幹嘛用這個?」

  一字一頓砸在他心上,他甚至有些埋怨疼愛的小孫子會這麼傷他的心。

  可小孩子說完就忘了,湊到他身邊軟軟糯糯地和他聊天,那會他又覺得自己格外醜陋,居然會和小孩子斤斤計較。

  溫睿動作麻利,不一會兒就給他換好了東西穿上了衣服,他洗了手把老人抱出去放到床上。

  「來,睡覺。」

  張懷斌看著對方白皙乾淨的臉,幾個月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他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這是這麼久以來他入睡最快的一次,沒有胡思亂想,只有無盡的心安。

  溫睿見他睡著了,甩了甩胳膊,小聲說:「你爺爺看著不胖,可重了。」

  江悅庭讓他到旁邊的沙發上歇會,那是單人沙發,兩個人坐著並排坐特別擁擠,只能疊著坐。

  江悅庭看著懷裡的溫睿,幫他捏胳膊,捏了會他突然問:「你還在心裡罵過我?」

  「……爺爺睡覺了,不要吵他。」

  老人一覺睡到下午兩點。

  護工本來還擔心溫睿搞不定,沒想到這麼會功夫老人的態度發生了巨大的改變,甚至和他說了「剛才不好意思」。

  原來老人控制不住脾氣也凶過他,過後老人會很愧疚,但是「對不起」三個始終說不出口。

  小肖不僅在心裡感慨溫先生真厲害。

  夜裡八點多,張逸秋過來了,她看到溫睿露出一個笑:「小溫來了啊。」

  兩人互相寒暄了一陣,溫睿說想和她出去走走。

  張逸秋詫異地看了看老人,她想起老人和她說過的遷戶口問題。

  張懷斌:「去,去吧。」

  張逸秋只好跟著溫睿出去了,樓下花園的人還很多,溫睿和她邊走邊聊,他把護工給他反應的情況和對方說了。

  張逸秋臉色很難看:「爸他……」

  「我和爺爺聊過,開導完情況有好轉,不過我想帶他回淮城。」

  這句話就好像平地驚雷,嚇得張逸秋合不攏嘴,「你說什麼?」

  溫睿一字一頓地說:「我想帶爺爺回淮城。」

  張逸秋接著路燈看著青年的面龐,她搖搖頭:「我不同意,年輕人還太衝動了,從來沒有考慮過後果。你知道照顧我爸有多辛苦嗎?你今天可能還很體貼,兩個星期後?兩個月後呢?你能保證你不會厭煩我爸?說句不好聽的,我就是不相信你,淮城天高皇帝遠,他要是受了欺負我也沒辦法立刻趕過去。」她頓了下疲憊地將頭髮往後梳了梳,「對不起,忙一天了,真的很累,說話有點直。」

  溫睿搖搖頭,他不介意,張女士擔心是人之常情。

  「小溫,你知道嗎?你有時候真的很不聰明,」張逸秋微嘲,「當初爸說想把房子給你,你居然要求我們留空間給你和我爸單獨聊聊。現在你想遷戶口,你又來和我說要把爸接回淮城……你覺得我應該相信你嗎?」她看著溫睿,目光裡帶著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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