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見展雲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蘇睿哲穿著一套看起來有些舊的校服站在一家燒烤店的門外，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實在太懷念這股香味了……

　　“吳叔！給我來十串雞肉，十串羊肉，十串牛肉！”蘇瑞哲用力咽了口唾沫，從破舊的校服口袋裡掏出來幾張皺巴巴的零鈔遞過去。

　　燒烤店的老闆名叫吳起，是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175的個子，戴著一副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

　　“是小哲啊？怎麼今天吃這麼多啊？”吳起的燒烤店就開在市一中的校門口，蘇睿哲暑假經常會在這裡打零工，因此吳起對於蘇睿哲很是熟悉，知道他好這一口吃的。但蘇睿哲經濟一向拮据，攢個七八天才會買個一兩串肉回去和爺爺分著吃，過過嘴癮，還不曾有過這樣大手大腳花錢的時候。

　　蘇睿哲搓了搓手，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紙幣放在了吳起裝錢的籃子裡，一張稍顯稚嫩的清秀臉蛋上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來，“吳叔，我今兒掙錢了，就想犒勞犒勞自己。”

　　“掙錢了？”吳起烤肉串的手微微一頓，抬頭看了蘇睿哲一眼，故作不在意的問道，“怎麼掙的錢？”

　　吳起是知道蘇睿哲的家庭狀況的，父親意外過世了，母親吃不了苦就跟人跑了，一點點大的孩子全靠年邁的爺爺將他拉扯長大，他好不容易靠著努力考進了市一中，可是學費就成了大問題，靠著低保過活的爺爺只能出去撿垃圾掙錢。

　　前不久蘇睿哲的爺爺在外面撿垃圾的時候突發腦溢血過世，蘇睿哲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徹底的成了孤兒，一個十七歲的孩子，就算送進福利院也已經太大了，只能靠著街道裡每個月給發的四百塊低保金生活。吳起也是看這個小孩兒可憐，才讓他放假的時候在自己的店裡打工。每天十幾塊錢的收入，對於蘇睿哲來說無異於杯水車薪，只能勉強溫飽罷了，眼看著就要開學了，這學費和生活費就成了大難題。

　　現在蘇睿哲說自己掙了錢？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孩兒，哪裡能賺的到錢？還真是由不得吳起不在意了。

　　蘇睿哲靦腆的笑了笑，從身後拿出了一個小塑膠袋，“這是我自己種的蔬菜，拿出來賣錢了。”

　　“喲？自己種的？拿來給我看看。”聽說是賣菜掙的錢，吳起懸著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連忙伸手接過了蘇睿哲手裡的袋子。

　　“呵，種類還挺多啊？”袋子裡雜七雜八的裝著七八種蔬菜，數量雖然不多，但勝在賣相好。

　　吳起從袋子裡拿出一根玉米，聞了聞味道後，掰了一顆放進嘴裡，不由雙眼大亮，“味道很好，一嘗就知道是最新鮮的！這一包你吳叔我要了，這錢你拿去，以後再種出來還得來賣給我啊。”

　　吳起的燒烤店裡不止賣烤肉，也賣烤蔬菜的，蘇睿哲的這些菜可比他自己從菜場批發過來的品質要好多了，於是他立馬從錢箱裡拿了一張紅色百元大鈔塞進了蘇睿哲的手裡。

　　蘇睿哲抿了抿唇，收起那張錢，有些嬰兒肥的臉頰上露出兩個好看的小酒窩，笑著道謝，“謝謝吳叔啦，等過幾天再有新的蔬菜，我一定賣給您。”

　　“給，你的三十串烤肉。”吳起拿了個塑膠盒子，給蘇睿哲將他點的烤肉給裝了起來。

　　“謝謝吳叔，吳叔再見。”蘇睿哲乖巧的同吳起道別，轉身離開了燒烤店。

　　鼻尖縈繞著烤肉的香味，蘇睿哲迫不及待的拿出一串咬了下去。

　　嗷！太幸福了！

　　蘇睿哲簡直要寬面淚了，他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嘗到過這種美味的滋味了……

　　蘇睿哲一邊走，一邊狼吞虎嚥的吃了十來串烤肉，然後小心的四下觀察了一下，拐進了一條小巷子裡。

　　再次從小巷子中出來的時候，那個裝著烤肉的小盒子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袋子新鮮的櫻桃。

　　“又甜又大的櫻桃，十塊錢一斤，不甜不要錢。”蘇睿哲找了個菜市場附近的馬路牙子蹲了下來，把面前裝著櫻桃的袋子打開，鮮豔欲滴的新鮮櫻桃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阿姨大媽的注意力。

　　“小夥子，能嘗嘗嗎？”有一位大媽出聲問道。

　　“當然可以啊。”蘇睿哲捏著一顆櫻桃的杆子遞了過去，頰邊的兩顆小酒窩若隱若現，看起來既乖巧又可愛，“阿姨，這是我自家種的，絕對新鮮。”

　　那大媽點了點頭，她也看得出這櫻桃很新鮮，上面還有一些清水，顯然是清洗過的，於是便直接將那顆櫻桃塞入了口中。

　　“唔！好甜！”入口的甘甜和豐富的汁水讓櫻桃的口感充分的在口中釋放，那大媽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小夥子，給阿姨稱個三斤！”

　　“好嘞！”蘇睿哲笑眯眯的從書包裡拿出個塑膠袋，還有一個小巧的電子秤，往袋子裡裝了大半袋櫻桃，“阿姨，三斤櫻桃，送您一顆土豆。”

　　那大媽這才看見蘇睿哲的腳邊還有一個袋子，裡頭裝著幾顆圓溜溜的土豆，看著賣相也很不錯，當下很是高興，爽快的付了錢，拿著東西走了。

　　突然，有一群混混沿著街道走了過來，全都打扮的流裡流氣，走在最後方的一名男子卻十分的顯眼。

　　該男子身高足有一米九，身高腿長，戴著一副黑色墨鏡看不清容貌，但鼻樑高挺，臉部輪廓十分剛硬，一圈青色胡茬讓他看起來非常不好惹。

　　他上半身穿著一件緊身的黑色馬甲，勾勒出緊實的肌肉線條，搭配他小麥色的肌膚，看起來簡直男性荷爾蒙爆棚，帥人一臉。

　　令人不禁為他只是個混混而感到可惜……

　　蘇睿哲揚著小腦袋，看著那群眼熟的小混混，眼圈不自覺地就紅了。

　　“呵，老大你也太兇悍了，你看你啥都沒幹呢，人家小孩兒都快被你給嚇哭了。”一個黃毛混混一眼就看到了蘇睿哲，實在是這小孩兒皮膚太白，長得也太乖了，一雙黑色的大眼睛就跟會說話似的，這會兒眼圈紅紅的，好像被嚇壞了一樣縮著肩膀，就跟一隻小鵪鶉似的，反倒是顯得更可愛了。

　　“哦？”展雲將墨鏡往下撥了撥，露出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眸，看向了蘇睿哲的方向。

　　蘇睿哲只覺得自己的小心臟都快從胸口蹦出去了，他死死掐住自己的手掌，才沒張口喊出一聲雲大哥來。

　　結果眼圈憋得更紅了……

　　“誒，你這小孩兒怎麼回事啊……？咱們又沒跟你收保護費，只是打這兒過！你幹嘛怕成這樣啊？”那黃毛幾步走到蘇睿哲面前蹲了下來，他就搞不明白了，怎麼好端端的就怕成這樣兒了？

　　蘇睿哲也覺得自己實在太不像樣了，他趕緊將眼淚憋回去，拿袖子用力擦了擦眼角，睜著濕漉漉的大眼睛，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來，還帶點嬰兒肥的臉頰鼓鼓的，讓人看著就像捏一把，頰邊兩個小酒窩浮現了出來，更令他顯得乖巧可愛。

　　“嘖。”展雲不爽的踹了黃毛的屁股一腳，將人給從蘇睿哲的面前踹開了，換成自己在蘇睿哲的面前蹲了下來，“賣什麼呢？”

　　“櫻桃！又大又甜的櫻桃……”蘇睿哲搓了搓手心，怯生生的問道，“你、你要嘗嘗嗎？”

　　展雲深深看了他一眼，伸手揀起一顆櫻桃放進了嘴裡，甜美的滋味立刻佈滿了口腔，這還真是他第一次嘗到這麼好吃的櫻桃。

　　“你帶了多少櫻桃？”

　　“還、還剩十幾斤吧……”

　　“給我拿十斤。”說完他就站起身來，沖著剛才被他踹開的黃毛說道，“阿旺，付帳！”

　　“哦！”黃毛趕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百元大鈔丟給他，還特別霸氣的說了一句，“不用找了！”

　　蘇睿哲趕緊給櫻桃裝袋，把袋子給黃毛的時候，小小聲的回了一句，“正、正好……不用找錢的……”

　　聽的那黃毛差點被自己給絆一跤，他的那些兄弟們都上來擠兌著他，一行人打打鬧鬧的離開了。

　　看著展雲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蘇睿哲眼睛裡的神采也漸漸的暗淡了下去……

　　他……還不認識自己呢……

　　倒是旁邊一直在周圍看著的幾個阿姨大媽見混混們終於走了才一擁而上，很快就把蘇睿哲剩下的櫻桃給搶購一空，沒看東街的老大都覺得好吃嗎？一口氣買了十斤呢！要是動作慢，可就沒了！

　　將最後的幾顆土豆也都送了出去，蘇睿哲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愉快的收工回家。

　　穿過幾條狹窄的巷道，蘇睿哲回到了他和爺爺居住的小平房裡，打開那扇掉了漆的陳舊木門，看著熟悉的小房子，蘇睿哲的眼眶不禁泛起了潮紅。

　　“爺爺……”蘇睿哲嗚咽出聲，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滴落，“如果我能早一點回來……早一點就好了……”

　　不過想到一個月後這個世界將會變成屍橫遍野的修羅場，他又覺得爺爺此時走了或許也沒有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