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S7 E24.恒河水
Ito研究所的規模比伊藤健太和唐輝描述的更加完整宏大,宗銘整個下午穿梭其中接受各種檢查,宛如置身於國內一流的腦科醫院。
唯一不同的是這裏只有他一個病人。
是的,除了古巴護士和幾名操作儀器的年輕醫生,整個研究所彷彿是空的。宗銘也不知道是最近行情差,還是他們專門把這地方騰空了等著接收加布林轉過來的三十多個“優質”實驗體,結果十分不幸地等來了碩果僅存的他。
也是悲催啊……
傍晚時分所有檢查結束,宗銘被護士送進了一樓一間空闊的病房。
說是病房,其實和星級酒店的標準套房差不多,有單獨的衛生間和起居室,臥室還插著新鮮的插花,如果在枕頭上擺張愛心卡片,基本可以帶老婆來度蜜月了。
房間裏是沒有網路的,自然也沒有任何可以上網的設備,和伊藤健太說的一樣,波義耳為了杜絕任何可能出現的駭客滲透,乾脆沒給這地方安裝智慧型網路,連最常見的天眼監控都沒有。
這給宗銘的偵察帶來很大困難,但相應的也給他帶來一些別的便利——起碼永遠不用擔心他和伊藤的對話會被竊聽和監控。
“伊藤君還沒有談完嗎?”宗銘跛著腳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問護士。
護士微笑著回答:“需要的話他會來找您的,您也可以通過內線電話和他聯繫。”
宗銘注意到起居室的茶几上有一部古老的座機,這大概是這地方最先進的通訊工具了。
“這兒可真美啊!”宗銘站在南向的露臺上伸了個懶腰,問護士,“太陽快下山了,我可以去海邊看看落日嗎?”
“當然,您可是這裏的貴客。”護士笑吟吟地說,但並不打算放他一個人亂跑,殷勤地將他扶上輪椅,“我送您去吧,您的腿不方便,手術前千萬不要加重傷情才好。”
宗銘只能欣然接受。
傍晚六點,海水正在退潮,和他預估的一樣,雪白的沙灘在夕陽下展露出曼妙的酮體,美不勝收。宗銘眯著眼睛仔細觀察海浪的變化,曼聲道:“我從沒見過這麼無暇的沙灘,太震撼了。”
“是啊。”護士附和道,“簡直和夢灣的白沙灘不相上下。”
夢灣是蒙坦戈貝的別稱,宗銘不禁想起留守在那裏的UMBRA小組,桑菡、焦磊、于天河,還有抱著新爹不撒手的朱可夫……算起來就差李維斯了,也不知道他在費城休養得怎麼樣……
轟鳴聲響,一個黑點出現在遠處的海平面上 ,打斷了宗銘的遐思。那是一艘小型快艇,駕駛者是一名體型壯碩的中年男人,赤著上身,穿著泳褲,身後放著衝浪板和潛水服什麼的。
男人跳下快艇,扛著泳具大步走來,將衝浪板插在宗銘前面不遠處的沙灘裏,咧嘴露出一個爽朗的笑:“你一定就是孔先生了,幸會,幸會。”
宗銘無視他伸向自己的友好的右手,冷眼打量著他。這人應該是個印度裔,有著黧黑的皮膚和捲曲的黑髮,左胸紋著一片極為精美的、帶著宗教意味的紋身——濕婆神盤腿而坐,兩隻右手分別執著三股叉和神螺,左半身則隱沒在燦盛開的鮮花當中,充滿聖潔而神秘的感覺。
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個名字:拉姆•辛。
下一秒,被他無禮漠視的男人立刻印證了他的猜測:“我是拉姆•辛,島上的另一名醫生,也許伊藤沒有向你提起過我,不過接下來的日子我們會熟悉起來的。”
宗銘遲疑著和他握了握手:“我不知道還有另一個醫生負責我的手術,伊藤君從沒說過。”
拉姆•辛笑著說:“不不,我另有一名重要的病人,只是她的狀況和你即將接受的手術有一點小關聯,所以我偶爾會和伊藤君交流一些專業上的問題……說起伊藤君,他在醫學上可真是一個純粹的人啊。”
宗銘面無表情,內心卻翻騰起來——伊藤健太確實提過拉姆•辛的名字,但只是因為他是珍妮佛•史賓賽的私人醫生,並沒說起他和超級腦改造計畫有關。
他不是應該待在鯊魚島北端照顧珍妮佛嗎,為什麼會跑到南端的Ito來?
他是故意來和自己碰面,還是只是巧合?
如果是故意的,他為什麼對一個“試驗品”感興趣,難道……是珍妮佛的情況惡化了?
“時間不早了,我急需一頓豐盛的晚餐,所以我們改天再聊吧孔先生。”拉姆•辛彷彿心情極好,笑著向宗銘告別,抱起衝浪板大步離開了沙灘。
宗銘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問護士:“他也是和伊藤君一樣,長期待在Ito負責我這一類的手術嗎?”
護士沉默不答,宗銘又問:“他是印度人嗎?”
“我想是的。”護士眼神閃爍,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他會用手指擦大便嗎?”宗銘話鋒忽然一拐,語氣充滿擔憂,“然後用擦過大便的手給他的病人做手術?”
護士原本緊繃的臉色立刻變得十分尷尬:“這……”
“隨便吧,只要別讓他的手碰我的腦子就行,這一點我一定要和伊藤君說清楚。”宗銘搖搖頭說,“回去吧,我忽然想起了恒河,那地方給我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再待下去我怕是連晚飯也吃不動了。”
護士在他身後翻了個標準的白眼,推著他往Ito研究所走去。
晚餐是鮮美的海鮮燴飯,宗銘一點沒有被恒河水滌蕩過的樣子,一口氣吃了兩大盤,要不是伊藤健太來找,恐怕還能再吃一盤。
“你的胃口不錯啊。”伊藤健太看著茶几上的空盤子,暗歎領導就是領導,心理素質真好。
“這兒的廚子不錯。”宗銘誠懇地說,“比加布林的強多了。”
伊藤健太無話可說,疲憊地坐進沙發裏,說:“情況有些變化,下午我本來和波義耳談得差不多了,傍晚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
“拉姆•辛?”宗銘問,“我在海邊見到他了。”
“哦?”伊藤健太有些意外,“我沒想到他會來Ito,他是珍妮佛的私人醫生,以往一直是跟在珍妮佛身邊的。”
“那我們起碼可以確定珍妮佛就在島上。”宗銘說,“這座島分南北兩端,中間的凹地會在漲潮時被海水淹沒。我測算過了,今天的漲潮是正午12點和午夜0點,所以淩晨和黃昏的6點海潮回落,中間連接兩端的凹地會露出來。明天這些時間節點會後推45分鐘左右,後天以此類推,差不多以三十天為週期變化。”
伊藤健太驚訝極了:“一下午你就弄清這些了?我在這裏好幾年居然都沒有注意到!”
“因為你是個純粹的人——這是拉姆•辛對你的評價。”宗銘笑著說,“說說你們都談了些什麼。”
伊藤健太正了正神色,道:“下午我主要是給波義耳講解‘錨點’的問題,向他確認你的關鍵性。他現在已經完全接受了我的理論,並相信你的DNA可以培養出完美的E病毒。”
宗銘點點頭,這是他們之前就商量好的。伊藤健太接著道:“關於你最擔心的晶片問題,我跟他說為了保證實驗不受任何意外因素干擾,在培育出完美的E病毒之前不建議給你植入控制晶片。他同意了,同時還保證在完成最終實驗之後給我一筆錢,送我去北歐某個小國隱居,以後永遠不打擾我的生活。”
“很好。”宗銘說,“這對他來說是筆划算的交易,而且也附和你‘純粹’的人設。”
伊藤健太笑了笑,說:“是的,在他眼裏我至今只是一個醉心醫學的蠢貨——純粹的蠢貨。”
宗銘想說祖傳的,沒好意思,咳嗽了一聲,問:“拉姆•辛來幹什麼?他也想插手這次實驗?”
“是的。”伊藤健太神色凝重,道,“事實上,我懷疑珍妮佛的情況可能惡化了,所以他才這麼迫切地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一些新進展——晚飯的時候他提出全程跟進我的研究,尤其是錨點標定實驗……不過我拒絕了,我當初答應波義耳回鯊魚島完成超級腦實驗,條件之一就是必須全權控制關於你的所有研究,任何人不能插手。”
“波義耳怎麼說?”
“他幾乎一直站在我這一邊。”伊藤健太說,“他應該沒想到拉姆•辛今天會出現,所以表現得有點意外。我想要不是拉姆•辛身後站著珍妮佛,波義耳根本不想搭理他……不過最後波義耳還是做出了一點妥協,讓我定期把實驗結果同步給拉姆•辛。”
宗銘沉默片刻,問:“這樣不會有問題嗎?他會不會識破你的假數據?”
他們臨行之前制定的計畫是不到萬不得已,不給宗銘植入任何E病毒變種。
雖然宗銘體內已經有E病毒,但畢竟是通過血液感染的,並沒有直接作用於大腦。一旦給腦部植入新的病毒,很難說李維斯的血清將來還能不能徹底抑制它的發作。
出發之前于天河給宗銘注射了新的血清,可以保證他在一周以後顯現出輕微的超級腦異能,並在之後的時間裏慢慢加重,以此來麻痹波義耳,造成伊藤健太正在慢慢用他做實驗的假像。反正他只要拖夠時間弄清楚鯊魚島的自毀裝置,救出唐熠就行了。
但超級腦好裝,資料卻不是那麼容易造假的,拉姆•辛陪伴珍妮佛那麼多年,能隨便騙過去嗎?
“我儘量吧。”伊藤健太顯然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蹙眉道,“完全騙過他難度很大,但拖拖時間應該還可以……對了,你打算怎麼找自毀裝置?”
宗銘不答,反問:“Ito這麼大的建築物,應該有它專門的維修處吧?比如電路、給排水等等,總要有人維護對不對?”
“有。”伊藤健太說,“地下一層有一個維修處,我曾經去那裏找過下水道的替換彎頭。”
“裏面有建築地圖或者水電路圖嗎?”
“有電路圖和給排水設計圖,但是非常簡單,我看過,就像普通的維修圖紙一樣。”伊藤健太說,“恕我直言,他們不可能把自毀裝置畫在圖上!”
“他們當然不會那麼智障,但你要知道,隨著地下結構的不同,給排水設計也是不同的,通過正常的圖紙,能夠反推出不正常的地下結構。”宗銘說,見伊藤健太一臉懵逼,循循善誘地問他:“能夠毀掉一座島嶼的東西,可能是什麼?”
“炸藥……炸彈……”伊藤健太喃喃道,瞳孔忽然一縮,“核彈?”
宗銘拍肩表示嘉獎:“亞瑟資本參與過古巴導彈危機,鯊魚島就是在那之後發展起來的,我有理由相信,當時他們渾水摸魚把大批的核彈偷偷運到了鯊魚島。你知道,從那之後他們就開始被排擠了,再沒有機會把大量的重型武器運到古巴這邊來——那玩意和現金可不一樣,不能拆成小塊送過來,也不能電子化。”
伊藤健太連連點頭,宗銘道:“大批量的核彈不可能擺在沙灘上,最安全的保存方式是埋在地底下,然後再在上頭蓋點兒房子什麼的作為掩護,所以……”
伊藤健太勃然變色,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可能在一堆核彈上生活了好幾年吧。
宗銘再次拍肩,安慰了一下被自己嚇壞的同夥:“所以儘快幫我安排個機會吧,我好擺脫小護士去地下室研究一下給排水設計圖。”
伊藤健太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好的,我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