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奴隸

　　從來沒有想過，他竟然還會被人推銷兒女，而且是以販賣的方式。

　　精靈低下頭，和一雙空洞的大眼睛四目相對。

　　那是一個年幼的女孩，她被收拾的很乾淨，頭髮一絲不亂的紮成辮子，身上穿著一件洗的發白的裙子，因為瘦，她的眼睛看起來格外的大，但五官清秀，就如她的父親所說，以後會是個美麗的姑娘。

　　但現在，這個十二歲的小女孩看起來只有九十歲的樣子，和這裏大部分的孩子一樣，營養不良。

　　她的身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突出的變異痕跡，不知道是被隱藏在裙子之下，還是本來就沒有。

　　她這樣的年紀是明白自己的父親即將賣掉自己，但和所有被帶來這裏的孩子一樣，不哭不鬧，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裏，等待著自己的命運，那雙眼睛裏，空茫茫的，看不出一絲情緒，但隱約間，又透露出一絲害怕和茫然，讓人捕捉到這個小女孩並不如表面看起來的那樣鎮定。

　　不過現在小女孩的反應有點呆，因為她矮小的身高正好讓她可以看清精靈的長相，而看到精靈的第一眼，沒有人不被那張美麗的臉所震撼。

　　小女孩的父親並沒有注意到女兒的表情，他只是發現了精靈低頭的舉動，以為他是被自己說動了，再接再厲道：“一個金幣對您這樣的老爺來說並不多，卻能換一個好奴隸，這絕對是不會讓您虧本的，我的妻子，她是一位美麗的女人，她還能歌善舞，而我的女兒長得和她一模一樣，並且同樣很有舞蹈天賦，以後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是的，他的妻子很美麗，但那已經是很多年前，她還是個舞娘時候的事情了，當她年紀大了被主家轉賣，娶不起妻子的貧民用自己積蓄買下了她。

　　“為什麼要賣掉她？她是你的女兒不是嗎？”精靈收回了目光，看著面前這位父親。

　　他看起來年紀應該不是很大，但蒼老的面龐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背像是挺不直似得傴僂著。

　　他的面相寬厚老實，眼睛雖然渾濁，目光卻還是正直的，並不像奸詐之人。

　　聽到精靈的話，貧民苦笑了下：“家裏孩子太多，養不起了，只能把最大的賣掉，不然下面的就要餓死了。”

　　這種事情並不少見，這條街上很多賣兒賣女的人都和他一樣，因為太窮養不起孩子，只能賣掉，賣了好歹還能有口飯吃，不賣，全家都要餓死。

　　只不過貧民還算有點良心，沒有直接把女兒賣給奴隸商人，而是想要找一個看起來能善待他女兒的主人，不像有的父母，自己出馬不過是覺得奴隸商人給的價錢太低。

　　貧民已經在這裏蹲守三天了，但三天中他都沒有找到合適的買家，雖然也有人看中他女兒的樣貌準備帶回去養成舞姬，但不是認為價格太高想要壓價，就是貧民覺得對方心術不正不肯賣。

　　但今天已經是他最後的時間了，他們家已經沒有食物可以下鍋了，如果再沒有合適的買家，貧民最後就只能把女兒賣給隨便一個人，或者是奴隸商人了。

　　精靈並不是對方主動推銷的第一個客人，卻是他至今為止覺得最符合心意的。

　　——雖然他也奇怪，怎麼有人明明連臉都沒露，全能讓人一看到就覺得這人和善好說話呢？

　　而精靈開口之後，貧民更是堅定了這點。

　　“我的女兒非常聽話，以後一定能給您做很多活的，好心的老爺，請你買下她吧。”

　　他推了推自己的女兒，讓她也開口求求對方。

　　小女孩確實開口了，但是還不如不開口。

　　因為她說：“夫人，求求你，買下我吧。”

　　精靈：“……”

　　魔王：“……”

　　貧民：“……”

　　貧民乾笑：“原，原來是仁慈的夫人。”

　　他沒想到這位比他高得多的黑袍人竟然是位夫人，但想來也是，女人總是比男人心軟，而且雖然外表看不出來，可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悅耳，怕也只有那些美麗的貴夫人才能擁有這樣美好的嗓音了。

　　並不是。精靈幾乎要把這句話喊出來了。

　　“我不是什麼夫人。”

　　貧民誠惶誠恐：“對不起，是我們誤會了，美麗的小姐。”

　　精靈挫敗：“……我是男的。”

　　貧民這會兒已經有些搖搖欲墜了，他覺得這筆生意應該是做不成了，不僅如此，恐怕對方還會對他們惱怒不已。

　　他差點給精靈跪下：“實，實在是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女兒不是故意的，請您恕罪，您要是覺得她合適，我九十個銀幣就賣給你。”

　　這只比奴隸商人給的價格高了一點，即使害怕，貧民依然沒有放棄讓精靈買下自己的女兒。

　　小女孩似乎也有點嚇到，拉著父親的躲到了他的身後，那雙眼睛卻一直看著精靈。

　　她年幼的小腦袋還不能讓她理解，為什麼這麼漂亮的人會是一位老爺，那些老爺不都是又醜又胖，笑起來還很嚇人的傢伙嗎？

　　精靈怎麼也不會為難一個小孩，但他也沒有買奴隸的打算。

　　可如果不買，就算給他錢，下次他們家沒有錢的時候，這個人大概還是會把女兒拉出來賣的吧？

　　如果沒有求到自己的面前，精靈還可以自欺欺人的當做不知道，可如今小女孩站在他的面前，他心軟了。

　　就如貧民的自覺一樣，他確實是個非常容易心軟的人。

　　——他的一身都活在別人的善意之中，他自然也就長成這樣心懷善意的人，這點大概是改不了的，精靈也不想改。

　　精靈不主張買奴隸，他也不需要，卻又想不出辦法來幫助他們。

　　沒想到一直未做聲的魔物卻突然靠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句：“這個不錯。”

　　精靈沒聽明白，他回頭看向精靈：“嗯？”

　　“你之前不是在聖殿裏負責教導那些冒險者嗎？”魔物低聲道：“看看她的資質，很不錯。”

　　精靈有些心虛，那些冒險者其實都不是他教的，不過他還是試著丟了一個鑒定術去查看小女孩的屬性面板。

　　本來精靈沒想過會成功的，畢竟用這個鑒定術丟冒險者才會有屬性面板，而對著其他NPC就沒用了，最多能看到目標NPC身上的東西都有什麼屬性。

　　而他現在也不在《DW》，面前的小女孩更不是冒險者。

　　結果他就真的看到面前這個瘦小的小女孩的頭頂上方，浮現出一個屬性面板，而且一如既往的只有他能看見。

　　在那一堆只有平均只有三四點的基礎屬性裏，有兩個資料出乎意料的高。

　　智力：7

　　精神：8

　　在《DW》裏，玩家的初始屬性最低1點最高10點，除了可以隨機產生外，也可以讓系統掃描身體資料生成，當然後者是只有對自己極為自信的玩家才會選擇的方式。

　　而玩家的初始屬性和他們選擇的種族，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他們脫離新手期後對職業的挑選。

　　像是自身智力和精神力不是如果沒有超過8點，又選了獸人族的玩家，那魔法職業可以說和他絕緣了。

　　當然，如果自身某項基礎屬性特別高，那麼即使種族不太合適，他也能選擇相關的職業，只是多少還是會被影響，讓他在學習職業技能時相對的會比更合適的玩家慢一些，當熟練度刷滿以後，還是不比其他人差的。

　　而像精靈這樣，負責教導玩家技能的NPC，就可以直接查看玩家本身的基本屬性，在確定對方的基礎屬性符合學習技能的最低標準後，才會開始教導對方。

　　魔王雖然不是技能NPC，也沒辦法看到玩家的各種資料，但他有一套自己的判斷方法——在觀（偷）察（窺）精靈工作那麼久後，即使不依靠檢測資質的道具，他也能分辨出那些冒險者的基本情況了。

　　他在看到這個小女孩的時候，就發現這個小女孩身上有其他維芙人類所沒有的，和那些冒險者類似的東西存在著。

　　那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也因為這個，他認為面前的小女孩同樣有成為冒險者的資質。

　　而在以前讓他煩不勝煩的冒險者，如今卻變得有些懷念了。

　　魔王很清楚那些被稱為冒險者的外來者身上有著與他們這些“土著”不一樣的神奇之處。

　　他們來歷神秘，誰也不知道他們從什麼地方而來，而且總是能拿出各種各樣神奇的道具——他最初綁架精靈就是靠從某個玩家身上得到的道具才能那麼順利——同時，他們又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變強。

　　而最為讓魔王震驚的是，冒險者不論是在學習魔法還是武技時，總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選擇系別，哪怕是一個性格暴躁，一看就很符合火元素喜愛的冒險者，也可以成為一名出色的水系魔法師，而適合學習光系魔法的冒險者跑去學習暗系魔法的事情他也略有耳聞——曾經他還利用學習特殊職業的機會讓手下的魔物們從玩家那里弄來了不少遊戲商店裏的道具呢。

　　當然魔物們那時候其實也只是騙騙什麼都不懂冒險者，他們一致認為這些冒險者其實是沒辦法學習那些屬於黑暗系的職業技能的。

　　但跌破魔物眼鏡的是，他們偏偏學會了。

　　元素/鬥氣的相克和排斥對他們來說就好像是不存在的一樣。

　　這點魔王可謂是親身體會，他在觀（偷）察（窺）精靈工作的時候就發現了，那些冒險者不管是什麼種族，只要站在精靈面前請求成為木系魔法師，精靈極少會拒絕他們的請求，大部分都一視同仁的教導了他們。

　　（精靈的教導其實都是收費的，還負責販賣魔法技能書這些就都被魔王主動遮罩了。）

　　而學習木系魔法的冒險者又總是非常多，就算相比其他系別也不算少，加上很多人是為了看美精靈來的，而等他們看過了精靈，被他（的臉）吸引，放棄了原來的打算，改學木系魔法的也不在少數。

　　所以精靈大魔導師的面前總是人滿為患。

　　那火爆的場面總讓魔王有種“木系魔法其實是非常爛大街的魔法系別”，而不是只有精靈和極少部分人類能學習的稀有魔法。

　　“她的資質不錯，如果是你的話，應該能教導她木系魔法吧？”

　　精靈點頭：“當然。”

　　他們說的聲音很小，完全沒有讓除了彼此之外的第三個人聽到。

　　精靈的目光還在看那個只有他能看到的基礎屬性面板，眼睛越來越亮。

　　他有些明白魔王的意思了。

　　能夠看到屬性面板，這不就是玩家特有的待遇嗎？

　　“好好教導，以後至少是個高級魔法師。”

　　也許還可以更好，但他也就能教到高級魔法師了，再更高一步的魔法師職介，《DW》都沒開放，他可交不了。

　　魔王道：“那麼就買下她，教導她。”

　　是的，一個世界的改變不能只靠他一個人，精靈需要跟多的幫手。

　　精靈拿出了一個金幣，遞給了那位有些驚訝又驚喜的貧民。

　　他再次對上那雙大眼睛。

　　和藹又親切的笑著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瑪莎，我叫瑪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