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激動

　　四個孩子跟著菲莉茜雅學習了一段時間，和最初相比已經有了很大的區別。

　　生活的環境和人對孩子的影響是很大的，四個孩子在一群高等魔物的圍繞下，哪怕沒有人特意教導，他們也會下意識的去模仿身邊親近之“人”的一舉一動，更何況還有兩個小惡魔女僕特意教導他們禮儀舉止，將近一個月的學習下來，他們早已經不是剛剛被帶回來時的小可憐小奴隸了。

　　穿著乾淨整齊的衣服，挺著小小的胸膛，昂著小腦袋，他們就像是一隻只驕傲的小公雞，排著隊被柯露娜從門外領了進來。

　　不過薩塔等人沒想到餐廳裏有那麼多人，他們才進來就被行了注目禮，所有的目光堆積而來，讓四個目前改造的還不徹底的孩子變得慌亂起來，連原本似模似樣的步伐都亂了拍子。

　　“好好走路。”站在他們一邊的柯露娜出聲提醒，四個孩子才像是早到了主心骨一樣，重新恢復了鎮定。

　　他們僵硬著走過了坐了一堆陌生人的長桌，來到了平常用餐的位置，然後看到了不遠處獨坐一桌，的精靈和魔王。

　　頓時眼睛一亮，年紀最小的阿妮邁著小短腿就跑了過去，堪堪停在了精靈面前，仰著腦袋叫人：“先生，午安！大人，午安！”

　　前者是叫精靈，後者自然是問候魔王了。

　　阿妮是四個孩子中年紀最小的，雖然也是奴隸出生，但她原本是和自己的奴隸母親一起為某個商人工作的，一直到了今年，阿妮的母親因病過世，商人不想養年紀小還不能幹活的阿妮，就把她賣給了奴隸商人，奴隸商人見她長得不錯，打算培養成舞娘賣個高價，於是在奴隸商人手上的一個多月裏，她過的還算不錯，雖然也是缺衣少食的，卻沒受什麼欺負，性格裏的天真就這麼被保持了下來。

　　所以在其他三個孩子因為各種原因而對精靈又敬又畏不敢過於靠近的時候，她反而是最先表現出親近的那一個。

　　“午安，阿妮。”聽話的孩子誰都喜歡，精靈本來就不是討厭孩子的，所以對阿妮也格外溫和。

　　他甚至伸手摸了摸阿妮那一頭剛剛長出來一些，還包著粉色頭巾的小卷毛，讓其他三人看的羡慕不已。

　　“今天有好好上課嗎？”

　　“有的！”得到了摸頭殺的小姑娘像是得到了獎勵一樣，大大的笑容掛在臉上，張大的嘴巴裏兩顆門牙已經掉了，其中一顆正在冒頭，這讓她說話的時候總是漏風：“菲莉茜雅老師還誇獎我了，說我字寫得好看！”

　　她說著還把自己抱著的書打開給精靈看。

　　精靈配合的看了一眼書裏的內容，這書應該是菲莉茜雅選擇的教科書，屬於幼兒讀物，上面的內容是簡單常用的漢字，空白的地方有人用極為稚嫩的筆法模仿著寫了不少字，應該是在做筆記。

　　雖然這字在大人看來極為幼稚甚至有點醜，但對一個剛剛開始學習的孩子來說，也算不錯了。

　　所以精靈也誇獎了阿妮的努力。

　　阿妮興奮的呵呵直笑，卻也知道自己打擾了精靈，沒有多做糾纏，等了誇獎後就乖乖的退到一邊去了。

　　而精靈的目光轉向了剩下的三個孩子。

　　“你們最近學了什麼？”

　　他知道這四個孩子不是平白無故的出現在這裏的。

　　誠然他們現在每天都會在餐廳用餐，但實際上四個孩子用餐的時間一向要比魔物們要早一個小時。

　　不是一餐，而是三餐都要早，這也是特意安排過的，魔王帶來的這些魔物其實很大一部分都不怎麼待見人類——畢竟是敵對陣營，又那麼弱——對著變異的維芙人還好點，看到這四個看起來除了膚色不一樣，其他和普通人類沒什麼差別的孩子，總會流露出一些敵意。

　　哪怕因為精靈的關係，他們不會對孩子們怎麼樣，但光是顯露出的那些敵意就很容易影響到四個孩子，他們本身就對他人的善惡十分敏感。而來自高等魔物的敵意也不是弱小的他們可以承受的，所以負責照顧他們的卡琳和柯露娜以及負責教導他們的菲莉茜雅都在盡可能的避免他們和魔物接觸。

　　所以才有了這樣的用餐時間表。

　　但今天，他們來的比平時更晚，已經十分接近魔物們的用餐實際了。

　　精靈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這大概是魅魔給那些選中的學徒們的又一個“甜棗”了。

　　精靈轉頭看向坐在不遠處的魅魔，後者注意到他的目光後還向他笑了笑。

　　雖然對某些人來說可能並不甜，反而酸的很。

　　果然，就在他詢問其他三個孩子學了什麼的時候，他們立刻就露出了激動的表情，一張臉都變成黑紅黑紅的。

　　薩塔代表大家大聲道：“菲莉茜雅老師今天教我們魔法了！”

　　因為激動和渴望得到先生的誇獎，他的嗓音又大有響亮，讓從他們進門後就一直在注意他們的那些新學徒們聽得一清二楚。

　　——事實上他的聲音是不可能讓所有人都聽清楚的，但魅魔偷偷做了點手腳，就都聽見了。

　　整個餐廳似乎都因為這句話而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看著說話的薩塔。

　　那是個奴隸，這是所有看到薩塔的人都肯定的事實。

　　因為薩塔的奴隸印記就烙印在後勁處，他的頭髮之前被剃光了，衣服的領子並不足以遮蓋那個黑色的印記，所以大家都能清楚的看到。

　　而另外一個男孩子阿圖也是如此，相比于女性奴隸，男性奴隸的印記要更加顯眼一些，一般情況下都是選擇後勁這個位置，方便其他人知道他的身份。

　　因為和兩個奴隸在一起，剩下的瑪莎和阿妮雖然沒有露出努力印記，但也被那些新選中的學徒認定為奴隸了。

　　但這四個奴隸卻和他們一樣穿著代表學徒的衣服，甚至，他們還說自己正在學習魔法？

　　納比卡三人頓時臉都清了，不管魔法師協會的猜測是不是真的，現在他們確實看到了奴隸成為魔法師的可能，如果這件事情傳出去，他們的地位勢必會受到影響。

　　但顯然瞞不住了，這裏有這麼多人！三個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決定回去以後立刻就把這件事情上報。

　　相比于貴族出生的三個魔法學徒，其他人卻並沒有那麼多複雜的心思。

　　平民和奴隸的界限其實很模糊，很多養不活自己的平民都會把自己賣掉，也有一部分奴隸會因為各種原因變成平民——女性奴隸會被賣給平民做老婆後成為自由人，男性也可能因為主人的恩惠而得到自由，這種情況在這裏並不少見。

　　被選中的學徒之中有很多其實都是家裏條件非常不好，有些甚至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才選擇抓住機會來到這裏報到的。

　　不然哪怕他們自己願意，他們的家人在聽到謠言以後也會擔心孩子的安危而阻止他們的。

　　反正都是要成為奴隸，那麼以魔法師的身份被賣掉，至少他們的主人會對他們好一些不是嗎？

　　所以對薩塔等人奴隸的身份，他們並不輕視，甚至有那麼點同命相連的感覺。

　　其中，那個剛剛被自己的父親賣掉的小女孩是最為感同身受的了。

　　本來惶惶不安的她一直縮在最末尾的位置，如今卻被薩塔的話吸引。

　　在他們進來之前她是最先看到的，自然也沒有錯過他後勁上的奴隸印記。

　　那時候她在恐懼自己大概很快也要被打上這樣的烙印了，而現在，她又覺得，如果能像他們一樣，穿著乾淨的衣服有食物可以吃，甚至能學習文字和魔法，好像被打上烙印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小女孩滿是淚水的眼睛裏，終於有了點光芒。

　　而一直在暗處關注她的女魔物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些插曲精靈不知道，他正順著薩塔的話，問他：“菲莉茜雅教你們什麼魔法了？”

　　他是真好奇，本來這四個是早就決定好要和自己學習木系魔法的，如今怎麼好像被捷足先登了？

　　“是水系的水球術。”回答的人是瑪莎，她露出靦腆的笑容，一點也沒注意到被搶了話題的薩塔臉上的鬱悶：“菲莉茜雅老師教了我們水球術的咒語。”

　　對於自己第一個買下來的瑪莎，精靈顯得格外縱容，聽到她的回答，他的語氣更加溫和，還帶上了濃濃的笑意：“那你們學會了嗎？”

　　就像是在等待這句話，瑪莎突然抬起了自己的小手，嘴裏念出一句緩慢，但咬字極為清楚的咒語。

　　[Water polo]

　　只見，在她準確的念出這句水系一階咒語後，一個小小的水球出現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那水球完全沒有標準水球術該有的拳頭大小，它看起來就比一顆核桃大了一些，根本沒有任何的威力，大概連解渴都做不到，在場隨便一個人都可以把它直接含在嘴裏。

　　但儘管它的個頭完全沒有達到標準，可依然掩蓋不了瑪莎確實成功使用了這個魔法的事實。

　　而這個小小的水球似乎用掉了瑪莎大半的力量，她的臉色明顯比之前差了很多，可她還在笑，一雙明亮的眼睛期待的看著精靈。

　　精靈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拿起了桌上的水杯，遞了過去。

　　“幹得好，瑪莎。”

　　瑪莎的眼睛在這一刻亮的像是寶石，她小心翼翼的把水球放進了精靈的水杯裏，然後看著他把那顆水球化作的清水喝光了。

　　笑著的眼睛裏，有些溫熱的東西順著臉頰流下，她自己卻沒有注意到。

　　直到那雙白皙漂亮的手拿著手帕在她的臉色輕輕擦著，她才發現自己哭了。

　　然後哭的更厲害了。

　　看著雖然沒有哭出聲，但明顯淚水越來越多的瑪莎，精靈求助的看向了魔王。

　　對此，願意為精靈做任何事的魔王只能愛莫能助，他可不會安慰人，要安慰也只能是精靈。

　　好在瑪莎大概只是一時激動，她很快就自己平靜了下來，還不好意思的朝精靈道歉。

　　“沒關係，你要是不舒服的話就告訴柯露娜她們，不要勉強自己。”

　　精靈還以為她是身體不舒服呢。

　　但瑪莎自己知道，她只是因為覺得自己終於有點用處了，不用再擔心以後會再被人隨意賣掉而高興。